沐云杉的心沉了又沉，在心里将沐语骂了个体无完肤，却怎么也阻止不了眼下要发生的事情。
自打凤天出生以来关于他的身世问题就一直为人所津津乐道，毕竟，宫中的女子们与欧阳锦朝夕相处数年却一无所出，而沐云杉刚一回宫就幸运地怀上了孩子，还那么凑巧地难产了，这事搁谁谁也得怀疑。
只不过，凤天一直得宠，而且那小嘴儿真的很像欧阳锦，此事也就暂时被压下去了，宫中之人向来健忘，除非事关自己的利益，否则谁也不会将一件谣言常常挂在嘴边。
而如今，沐语再次提起，不禁欧阳锦的脸色变的难看至极，安凤蝶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惊呼道：“我想起来了，在罗城的时候，那云儿姑娘与逍遥王每日厮磨在一起，若慧贵妃真的是云儿姑娘，那二皇子是不是皇上的亲生骨肉还真是说不准呢！”
“啪！”
龙案之后，一个茶杯猛然落下，正好砸在安凤蝶跟前，已经变温了的茶水溅了安凤蝶一身，喋喋不休的安凤蝶娇躯猛然一颤，脸色变的惨白，哆哆嗦嗦着不敢再说话。
“呱噪！”
冷哼一声，欧阳锦怒视安凤蝶，那熊熊燃烧的火焰让安凤蝶几乎喘不过气来。
要怪只能怪这个女人太蠢，欧阳锦最疼爱的便是凤天，知道凤天有可能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已经心塞如堵，偏偏这个女人还呱噪不休，就好像凤天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是多么可喜可贺的事情一样。
沐云杉的心骤然一紧，欧阳锦喝止了安凤蝶后却没有再搭理安凤蝶，而是缓步走到沐云杉跟前蹲下身体，他一双阴鸷的凤眸冷冷打量着她苍白却还算镇定的小脸儿，大手抬起，他捏住她的下巴，力度之大让她疼得想要倒吸冷气。
“杉儿，告诉朕，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而有力，明明在外人看来没用多少力气，沐云杉却觉得自己的下巴快酥了。
她疼得眼泪直打转儿，却又不敢哭出来，眼泪在眼眶里不住旋转的模样看的人很心疼，那我见犹怜的样子却让欧阳锦更加愤怒：“你就是用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迷住了他？”
沐云杉咬紧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声音却难免有些哽咽：“皇上，就连您也不相信臣妾吗？”
她水眸中溢满了看不到尽头的悲哀，这些年来不管甘苦，她都始终站在他的身侧，哪怕她的心中确实装了别样的心思，可是在他为难的关头，肯站出来陪在他身边的始终是她！
也幸好她早已不再爱他，否则的话听到每次都受到这样的怀疑与对待，她怕是早就崩溃了。
她只是静静看着他，不流泪，不喊冤，也不控诉，安静的就像九天之上的星辰，不管快不快乐，都只是静静的，不出声不哭泣。
面对这心碎的眼神，欧阳锦的心忽然就刺痛了一下。他忽然就想起，十年前初见她时，她一袭红裙迎风飞舞，倾城之貌加上高贵的身份，她纵然不是公主却能笑的肆意张扬。
他为了夺取沐浩天手中的兵权将她留在身边，开始那几年给了她无尽的宠爱，却也是这份别有用心的宠爱在沐家灭亡后将她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纵然如此，每当他有危险时，肯与他并肩而不是躲在他身后的人总是她。
这样一个女子，真的会背叛他么？
欧阳锦吃不准。
沐云杉在氤氲雾气中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们相识十年，他的轮廓身材几乎没变，只是更加成熟了。
他俊脸之上的线条还是那么冷硬，一如十年前她第一次看见他一样，只是，那时的他对她笑的很温暖。
自从沐家的惊变起，他便不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温柔可亲的良人了，他以雷霆手段灭了沐家，毫不手软地将她废黜，不时被挑拨着怀疑她，审问她，甚至想要将她赶尽杀绝。
这些罪行她都想要控诉，偏偏，她不能控诉。
大吵大闹疯疯癫癫只会引得他反感，反感便会生厌，他若厌恶了，她岂能有活路？
看吧，做他的女人就是这样悲哀，连受了委屈都不能大声说出来！
“皇上，这些年来臣妾对皇上怎么样，臣妾不相信您感受不到！臣妾的为人如何，我们相识十载，若是您对此也有怀疑的话，那臣妾无话可说。”
她冷静的让他心颤，捏住她下巴的手渐渐放开，欧阳锦皱皱眉，起身退回了龙椅之上：“此事等逍遥王来了再说。”
“可是……”
沐语还想说什么，欧阳锦重重一拍龙案，沐语顿时不敢再说话，只能不甘地咬了咬下唇。
一时间，大殿内安静的针落可闻，每个人都默然不语，欧阳锦板着脸一言不发，底下跪着的几个女子也是表情各异，唯一相同的便是她们的心跳都很快。
约莫两刻钟后，大殿外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沐语等人都向着门外看去，沐云杉水眸闪了闪，也转头看去。
欧阳玥身着一袭紫色蟒袍自夜幕中走来，昏黄的宫灯掩盖不住他绝世的风华，他灿若桃花的均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桃花眸子里也漾着温柔的光，仿佛对大殿中所有的事全然不知，他粉唇微勾，尽是绝代风采。
沐云杉张了张嘴，偏偏此时什么话都无法说出口，明明是那么思念的人，可在这乾清宫见到，她却连正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若不是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放纵沐语，如今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欧阳锦凤眸冷冷注视着欧阳玥绝代风华的脸，不知为何，以往看着赏心悦目的俊脸此时在他眼里却变的分外刺目起来。
“臣见过皇上，各位娘娘，不知皇上深夜传唤臣所谓何事？”好似刚看到跪在地上的女子们，他疑惑地挑挑眉，粉唇依然勾着，却带了几分困惑的神色：“各位娘娘这是怎么了？”
欧阳锦哼了一声，伸手想要端起龙案上的茶杯来润润喉，却在扑了个空后才想起茶杯早已被他杂碎，他全无尴尬之色，转而随手拿起桌上的奏折随意翻看着，口中却道：“阿玥，朕向来带你不薄，也从未怀疑过你，今日朕只要你一句话，你老实告诉朕，你又没有做过对不起朕的事情？”
桃花面上笑容褪去，欧阳玥桃花眸子扫过跪在地上的几个女子，在扫过沐云杉身上时一顿，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她身旁之人，直到看到染白那暗含羞涩，愤恨与愧疚的小脸儿后时，他桃花眸子里划过明了的光。
叹了口气，他抱拳道：“皇上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三年前，臣曾私自做主帮慧贵妃出宫，这件事臣确实有错，但那沐言姑娘找上臣时挺着大肚子，臣怜惜她孤苦无依，便答应了她想要见主子的请求。
现在想来，这样的事情臣该先通秉皇上再做决断而不是自作主张，臣有罪，请皇上惩罚！”
欧阳锦一愣，没想到欧阳玥这么简单就认了罪，那边沐语也被欧阳玥的态度弄得有点懵，很快却又反应过来不对劲儿，杏眼眨了眨，她厉声道：“什么怜其孤苦无依，你分明就是想要借此机会私会慧贵妃！若非知晓你们有私情，为何宫外那么多人我姐姐谁都不找偏偏找上你呢？”
沐云杉心下一突，粉唇张了张想要呵斥沐语，欧阳玥却抢先一步一脸惊奇道：“这沐言姑娘是沐芳媛的胞姐，本王还以为听到这些沐芳媛会怜惜胞姐呢！”
说着，他摇摇头，一脸感慨的模样：“当时慧贵妃刚刚回宫，且顾寒席势力庞大，同党遍布朝野，慧贵妃在宫外已无可以亲近之人，沐言姑娘想要见到她自然要经过很多考量。
都说同胞姐妹心意相通，敢问沐芳媛，若换做您，您会随便找一位大臣就托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吗？”
沐语杏眼一瞪，却说不出话来，当年什么情况她比谁都清楚，而沐言虽然一天娘娘也没有当过，却也是在宫里生活了几年的人，自然知道人心险恶，什么人该信，什么人能信，她心中也有自己的计较。
依照当年的情况，朝中唯一敢跟顾寒席抗衡的人只有逍遥王，杜丞相和杨墨杨将军，沐语还不知道杨墨便是当年的小莫子，所以直觉地认为沐言不可能找上这人，虽然他曾经叛主，却也总归是南州人，沐云杉定计水淹罗城，淹死了南州那么多人，沐语觉得她的姐姐不会蠢到去找这个“仇人”的。
而杜笙却一直都保持着中立态度，在当年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来拉沐云杉下台。
也就只有欧阳玥，一向古道热肠，为人又正直，要是换做沐语也会选择他。
可，这又如何？
“王爷，不要把话题扯远了吧，我们今日说所的事情，可是您和慧贵妃之间的私情！二皇子出生的时间太过蹊跷，那眉眼间又都是您的影子，您不觉得该就此事说明一下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