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杉正打量身上所穿衣服的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地看向了门外。
今日朝会一直持续到了早膳时间过了也没能结束，沐云杉不知道朝臣们在议论什么，不过看欧阳锦心情大好的模样，大约是那些老臣终于好心地没有再拿什么事情使他心烦。
只是，今日是秀女初侍寝的日子，他不是应该呆在养心殿，晚上等着翻牌子么？
当然，这只是沐云杉的一厢情愿，毕竟，偌大的皇宫都是欧阳锦的，他想要去哪里，自然不需要跟谁打招呼。
“皇上，可用过了早膳？”
虽然心中的想法曲曲绕绕，不过沐云杉面上却微微一笑，微微屈膝行礼道。
等了良久等不到欧阳锦的回话，沐云杉不禁有些奇怪，她疑惑地抬起头来，却见他正双目放光地看着她，那凤眸中冷厉与阴鸷不再，只有满满的怀念与叹息之色。
挑挑眉，沐云杉心下顿时了然，他这是想起了耶律纱涵！
那个女子，直到京都出事，也没有顺从了他，依旧我行我素，哪怕是在朱紫的后宫中，她也是突厥公主的装扮。
她在用她最后的骄傲告诉世人，她耶律纱涵只是突厥公主，哪怕沦为了战俘，也绝对不是欧阳锦的妃子！
想起耶律纱涵，沐云杉眸子里也闪过怀念之色。
“杉儿，怎么想起来穿突厥服的？我们朱紫的衣服难道不好看吗？”
欧阳锦慢慢踱步进入院中，看着沐云杉这充斥着异域风情的模样，笑的眉眼弯弯。
沐云杉也是准备让他看到自己这幅打扮的，只不过不是现在，今日秀女初承欢，她再动心思，却也不想抢了她们的恩宠。
耶律纱涵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抹不去，拔不掉，却也得不到，尤其是现在她失踪了，他对她想必更加思念。
沐云杉就是想要利用他这份心思，和他同房一次——尽管在心中，她非常排斥这样的做法。
可是，若不这样做，她就要除去腹中的孩儿，否则一旦肚子日渐大起来，她相瞒也瞒不了了，那时，不止是她会死，孩子和欧阳玥都会受到牵连。
那样的结果，是她万万不愿意看见的。
想到这里，她只能无奈地叹气。
孩子和玥都不能有事，那她，便只能承宠了。
今生今世，他们快乐安逸就好，所有的痛苦，就由她一人来承担吧！
笑着迎了上去，沐云杉道：“从前涵芳媛在的时候，臣妾一直觉得她的穿着打扮很有味道，只是怕她不愿意，所以没有尝试过。”
前两日蓝衣出宫，见到了这身衣服，她知道臣妾喜欢，就带了回来。
幸好，皇上您不觉得臣妾样貌丑陋比不上涵芳媛，臣妾也就放心了。
欧阳锦哈哈一笑，将沐云杉揽进了怀里：“朕的杉儿是最美的，又怎么会比不上别人？“
“皇上喜欢就好。”
娇羞地倚在欧阳锦怀里，沐云杉水眸含笑低下头，眸中快速地划过一抹厌恶的冷光，却很快被她藏进了看不到底的柔情里。
整个早上和下午，欧阳锦都停留在思惠轩中，眼见太阳快要西沉他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沐云杉不禁有些担忧道：“皇上，今日秀女初承宠，您总是留在臣妾这里不好，还是多去陪陪众位妹妹吧！”
她并不是害怕被人嫉恨，只是从本心来讲，她也确实不愿意抢了别人的恩宠。同为女子，她自然明白今天对于那些新进宫的女子们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欧阳锦却不在意道：“嗳，不过是晚一天而已，朕今日就想好好陪陪杉儿，难道杉儿不肯么？”
明白他已经打定了注意，沐云杉也不再多言，只淡笑道：“臣妾怎敢？”
当欧阳锦今日要留宿思惠轩的消息传遍了宫中的时候，储秀宫中顿时怨声载道了起来。
杜月儿端坐在房间内品尝香茗，两个俏丽的女子怒气冲冲地闯进了她的房间，一人尖锐地开口问道：“杜姐姐，你说这慧妃娘娘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她建议皇上要广选秀女的，可如今我们入宫了，她又在今日承欢，这是故意要告诉我们，这宫中她才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么？！”
说话的女子杏眼桃腮，嘴唇鲜红，身姿窈窕，只是一双杏眼中不时划过对高傲之色，这人正是赵雅兰，礼部侍郎之女。
另一女子也附和道：“是啊，她得宠无可厚非，我们姐妹也并非真的嫉妒，只是为了姐姐感到不平而已，要知道，今日承宠，姐姐你可以呼声最高的人呐！”
这人是御史大夫的妹妹周晓婷，她唇角含笑，并不似赵雅兰那般怒气冲冲，眸光浅浅淡淡的，笑意盈盈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如何凶悍，可杜月儿明白，越是这样的女子，便越是可怕。
从座位上站起，杜月儿笑道：“两位妹妹这就有些大惊小怪了，此事我也听说了，是皇上主动去思惠轩并不出来的，由此可见此时与慧妃娘娘无关，你们也是聪明的女子，难道不明白此事传递出来的信号是什么吗？”
两女一怔，杜月儿继续道：“慧妃娘娘不曾借用任何手段便得到了皇上的青睐，可见皇上必是极其重视她的，今后在宫中生活你我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去体会吧！”
而熙文宫中，顾熙媛端坐在椅子上，冷笑道：“沐云杉啊沐云杉，本宫还以为你费尽心思选秀当真是为了巩固地位，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的目光如此短浅。
也罢，既然你将人心推远了，那本宫替你收回来好了！”
她说的清冷无波，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她的眸子里满是愤恨与嫉妒的光。
深夜，在经过了一番云雨缠绵之后，欧阳锦揽着沐云杉的双肩，声音有些低哑暗沉：“杉儿，这思惠轩终究是太偏远，很多时候朕处理完国事想要找你，但是天色稍晚便会萌生退意，你还是搬出这里吧？
即便不是云翳宫，搬到别的宫室也好啊！”
他越来越感受到了她的美好，也越发迷恋她脸上那浅浅淡淡的笑，只是一想起那半个多时辰路程，他心里便有些发怵。
沐云杉摇摇头，婉拒道：“皇上，臣妾已经习惯了思惠轩的一草一木，若是离开的话，臣妾当真不舍。
况且，思惠轩偏远归偏远，却也清幽，正好适合修身养性。如今新进宫的姐妹众多，皇上应该将眼光多放在她们身上。
集宠于一身便是集怨于一身，臣妾有皇上的宠爱就够了，若是再将搬到富丽堂皇的宫殿去住，只会引起宫中姐妹心中的不满，于前朝也无益。”
欧阳锦揽着她的臂膀紧了紧，他叹息道：“杉儿总是这般懂事，不过，如今你统领六宫，宫殿这般偏远总是不太方便，就算你不想搬到养心殿附近，也该搬得近一些，这样也能方便众人不是么？”
沐云杉抿唇一笑：“皇上您忘了么，这后宫之主，不可能永远都是我这个正三品妃子的，您迟早要选皇后，到时统领后宫的事情自然是皇后来做，臣妾也得去给皇后请安，那么住在思惠轩中也就妨碍不到谁了，您说是也不是？”
欧阳锦语音一滞，却也明白了她的坚持，便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打转，只嘱咐道：“那杉儿何时想要搬出思惠轩一定要和朕说，前方的几个好些的宫殿朕给你留着。”
“谢皇上。”
第二日，伺候着欧阳锦去上朝后，沐云杉也没了睡衣，便斜倚在临窗的小榻上看书。
不一会儿，请安的宫妃们便陆续到了，沐云杉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出了寝宫来到大殿上接受众妃的朝拜。
“正六品宝林杜月儿，见过慧妃娘娘，娘娘千千岁。”
令沐云杉意外的是，今日第一个到的竟然是杜月儿。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子，直直看进了对方的眸子里，却发现其眸子里满是真诚与敬畏，却没有常人所有的嫉妒。
心下暗暗惊奇，沐云杉很快就做出了判断，眼前的女子若不是真的温暖善良，那便是城府极深，深到了她都看不出来的地步。
“杜宝林，昨日休息的可好？”
她本是故意这么发问的，杜月儿也不负她希望地淡淡一笑，温婉地答道：“回娘娘，臣妾睡的很好，宫中的一切都很舒适，比其家中也不遑多让。”
眸光闪了闪，沐云杉不置可否，状似不经意道：“本宫昨日得到了一身异域的服装，本是当作稀罕物事在思惠轩中穿着玩，岂料皇上忽然到访。你也知道，从前宫中有位涵芳媛是来自突厥的，她有着倾城之貌，皇上对其难以忘怀，所以一见之下便舍不得走了。
说起来，还是本宫抢了杜宝林的荣宠啊！”
这是在解释昨日之事的缘由了。
其实依照沐云杉今日的身份地位根本就不必解释这些，毕竟杜月儿只是一个正六品的宝林而已。
不过，沐云杉瞧着她是个知进退的，就多说了两句了。
毕竟在宫中生活，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很多，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