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卵击石么？沐云杉心下冷笑。
难道他们不知道水滴石穿的道理么，一滴水一日的打击固然不可怕，可日复一日的打击就可怕了。
目送着众臣全部离去了，郑忠海这才道：“娘娘别放在心上，老奴这就去给娘娘通传。”
片刻后，郑忠海便躬身从大殿中退了出来，对沐云杉笑道：“娘娘，里面请，不过此时皇上心情不好，还请娘娘慎言。”
沐云杉自然了解他的担忧，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她对着身后的沐语和安凤蝶招呼了一声，便朝着大殿之中走去。
大殿中，欧阳锦高坐在龙椅上，气压低沉的吓人，他冷厉的凤眸中折射出冷冷的光，薄唇紧抿着，见沐云杉三人到来，他皱了皱眉，声音中也不自觉带上了些许不耐之色：“你们怎么来了？”
沐语皱皱眉，眸子里浮上了些许幸灾乐祸的神色，仿佛随时在等沐云杉被苛责一般。安凤蝶则是充满了担忧之色，生怕欧阳锦因为愤怒而牵连了她。
沐云杉却好似没有看到欧阳锦的不悦，行礼后淡笑着道：“回皇上，臣妾带着两位妹妹前来是为了三件事，一是为了皇上，二是为了被禁足的熙妃姐姐，三则是为了被关在后宫之中的众姐妹。”
听到后两条，欧阳锦本能地皱起了眉，以为沐云杉想要落井下石，他不悦道：“你究竟想说什么？她们已经很凄惨了，你还想落井下石不成？”
沐云杉仿佛看不到他的不高兴，继续道：“皇上误会臣妾了，臣妾此来，是想要跟皇上讨个旨意，希望皇上能够宽恕她们的。”
此言一出，不仅是欧阳锦，就连她身后的二人都愣住了。
欧阳锦“嚯”地起身走下高高的龙案，好奇地问道：“说说爱妃的理由。”
其实，沐云杉这么说他是高兴的，抛开对顾熙媛的情意不谈，下意识里他是不想冷宫里面那些女子死的。
就像郑忠海说的，一日夫妻百日恩，那些女子之中不乏与他朝夕共处了数年之久的，当日破城之时，若不是带着这么多女人太过显眼，容易被敌军发现，他也不想将她们遗弃在宫中。
她们不洁了，他愤怒有之，痛心有之，却也有深深的自责。何况，这些都是一些朝中大臣的女儿，若是真的一下子全部处死，也是寒了臣子的心啊！
所以，听到沐云杉支持他赦免那些可怜的女子死罪的时候，他瞬间就打起了精神。
察觉到他的变化，沐云杉眸中精光一闪，道：“是，臣妾也没有什么理由，只是私心里觉得这些女子太过可怜。会发生那些事情都是凶残的西、南联军的错，她们被侮辱已是可怜，若是再因此夺去她们的性命，岂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朝中的大臣之所以希望皇上能够下令处死这些姐妹，无非就是因为她们失节，可这并不怪她们，说起来，若是当时朝中众臣能够想到阻止联军破城的方法，众姐妹们又何尝会受到侮辱？”
欧阳锦皱皱眉，显然对此说法有微词，沐云杉见状赶忙改口道：“当然，臣妾也不是责怪众位大人，只是将心比心换位思考，此事并不能怪姐妹们！
而且，天下臣民都在等着皇上的答复，所有女子都在等待着此事的处决结果，若是皇上真的将她们处死了，岂不是在告诉天下人，但凡作奸犯科的男子都不会遭受惩罚，反而是原本已经遭受了迫害的善良人民会成为众矢之的么？
那，民心何安？”
一不小心抬到了民心的高度，沐云杉却并不觉得如何夸张。世上之事大抵如此，一个冤死，百姓们顶多会惋惜这人的可怜，可若是很多人因为同一事件冤死，那造成的民心恐慌可就不可估量了。
“爱妃所言极是。”
欧阳锦凤眸之中精光一闪，喟叹道：“只是，朝臣大多反对，朕也头疼的很。”
沐云杉淡笑一声，道：“皇上莫发愁，臣妾所说的下一件事定能让众位反对的大臣们闭嘴。”
“哦？”
“如今宫中的妃嫔只有我们姐妹四人，每次走在宫道上臣妾都会觉得非常凄凉，臣妾与两位妹妹商量过后一致认为，宫中有必要进行一场选秀了，正好三年之期也快到，倒不如将选秀提前。
若是朝臣们再反对，皇上不妨问问那帮反对的老臣，如果将来有一天这样的事情轮到了她们的女儿的身上，他们是否还会这样坚决地请求处死。”
“哈哈……此计甚妙！”
欧阳锦顿时眉开眼笑，拍拍沐云杉的肩膀大赞道：“杉儿不愧是朕的解语花，这帮老家伙们……哼哼！”
眸中划过不屑的冷光，欧阳锦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不过沐云杉却明白他为出口的是什么。
那帮老臣，为了自家的女儿，侄女，妹妹等等能够顺利进宫，定然不会再提起此事，不论前一刻他们说的多么义愤填膺，可有利可图的时候，他们不会吝啬老脸的。
沐语一晃神的功夫，沐云杉和欧阳锦已经将此事板上钉钉了，她气的脸色铁青，却也聪明的知道此时若是反对的话，无疑会让欧阳锦讨厌她。
安凤蝶则是敛眸沉思，这件事给她的启发太大了，以至于她根本没功夫去争风吃醋。
“杉儿，选秀之事就由你去办吧，待到此间事了，朕定要好好赏赐你！”
轻笑一声，沐云杉道：“臣妾不敢言赏，不过皇上真该好好商商两位妹妹，若不是有她们的鼓励，臣妾也想不起来要来求情。”
欧阳锦心情大好，闻言更是眉眼带笑：“待到选秀过后一并封赏。”
这一下轮到沐语和安凤蝶喜笑颜开了。
等了片刻，沐云杉又建议道：“既然冷宫中的姐妹们都免了死罪，臣妾请求皇上也将熙妃姐姐的禁令一并免了吧，毕竟，选秀之事还需要她来主持。”
说起顾熙媛，欧阳锦俊脸一板，再次浮现冰冷之色：“此事由你全权主持就好，这才一天，她不一定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回去了路上，沐语的气消了不少，不过还有疑虑，到了分岔口她却没有立马离去，而是挑眉道：“好久没有和姐姐一起好好说话了，妹妹想去姐姐宫里坐坐，不知姐姐可欢迎？”
“自然是欢迎的。”
知道她是有话要说，沐云杉也不拒绝，安凤蝶见两人似乎有话要说的模样，识相地告辞了，只是临走前，她却充满疑惑地看了沐云杉一眼。
那是包含着熟悉，疑惑的一眼，沐云杉心下一突，却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身。
沐语也看到了那一眼，虽然不解，不过眼下不是问这些的时候，跟着沐云杉走到了无人的小路上，她才冷冷问道：“为何要求皇上放了那些女人？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做了有什么意义？你竟然还替顾熙媛求情，你疯了么？”
每当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沐语就会用如同从前一般的口吻质问沐云杉，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可她似乎忘了，她所做的某些事情，早已经将从前的情谊破坏的一干二净了。
不管是主仆情谊，还是姐妹情谊。
沐云杉心下不悦，面上却不显分毫，她只淡淡道：“本宫这么做，自然有本宫的道理，本宫时刻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过去发生的一切本宫也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些，就不必沐修媛提醒了。
也奉劝沐修媛，你要真想除去顾熙妃，在这件事上最好就不要做什么手脚。”
沐语呼吸一滞，脸色变的很难看起来。
她听出了沐云杉话语之中的冷漠和疏离，明明不久以前沐云杉还不是这样的，虽然说不上热络，却也没有这般冷漠。
对于沐云杉的变化，她一时间接受不了。
可是她却忘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若不是她一次次伤了沐云杉的心，沐云杉又怎么会对她如此冷淡？
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悦，沐语又道：“那姐姐的事情如何了？”
说到这件事，沐云杉也少有的露出疑惑的神色：“言儿失踪了。”
“什么？”
等了数日却等来这么个结果，沐语有些不能接受，不禁又开始声音尖利起来：“什么叫失踪？是不是她遭到什么不测了？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救她，这只是你的托词？！”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无理取闹，沐云杉也动了真火，冷哼一声，她怒道：“请注意你的态度！若是本宫不想救她，当初也不会废了那么大的力气劝说皇上饶过荣阳王家眷，劝他中途反悔是安了什么心你自己知道，你怎么好意思来冲着本宫发火？”
沐语语滞，可还是不服输：“你当初说了能够救她的……”
“本宫的确是说了想办法，可是那也得能够见到人才行！如今言儿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本宫又不是神仙，要怎么救？”
不想再理会这个变的不可理喻的女子，沐云杉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沐语在原地抚着隆起的肚子，下唇被她咬的出了血痕：“一口一个‘本宫’，果然是贵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