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迈着六亲不认又愉悦的步伐踏入风月楼。一进门,乐妈妈就迎上来,左右看了看,低声说:“王妃娘娘在二楼。”
我和阿桃目瞪口呆,好家伙,我偷偷摸摸盘算着不带她出来,没想到她竟然在我前面偷摸着就来了。乐妈妈接着说:“大公子二公子在后庭,小郡…小公子委屈一下,就一楼隔得雅间可以吗?”
她们风月场所打混的,最能察言观色,笼络消息。
我家马车还没进入风月楼范围,她应该就已经把坐席安排,适合不适合碰面,能否避开考虑得明明白白。
我点头:“乐姐姐安排妥当,领路即可。”
说起这风月楼,定是京城头号的风月场所,名人雅士,达官贵人,流连忘返。那么大的一个摇钱树,想都不用想,是我娘亲家的产业。开得极大,但凡重要枢纽地,都有分号。
这风月楼的头号老板娘,就是我娘亲。
她随了外公,对生意事极有兴致。仗着皇亲国戚的关系,做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如日中天。
楼里面的小娘子们,可不是一般秀楼里的娘子可以媲美的。
都是从小娇惯着,手指用牛奶泡着长大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无一不晓。过得可比一般贵家小姐还要金贵,谈吐气质更是一绝。卖艺不卖身,要是和哪家公子哥看对眼,我娘亲还会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送她们出楼。
偌大的风月楼就是她们的娘家,这么强大的背景依靠下,一般夫家都不太敢造次,惹不起嘛。
一楼正中间人工凿了个池子,水池的水是后花园流进来,而后花园的水是护城河倒灌进来的。池子种满了荷花,池边间隔均匀围着石桌,而在水池的正中间,是表演的台架子,管弦班子围坐在最边上,中间就是不断上台表演的小娘子们。
据说这批小娘子是西域进攻给皇宫,皇奶奶又塞给我娘亲的,理由是,如此绝美,生怕皇爷爷一个把持不住,伤了身子。
说白点就是,年纪大了,要是死在外籍娘子们的床上,这说出去实在不像话。既然放着就是个炸弹,那还不如扔出去炸。
我娘觉得,既然要炸,那不能白炸,得炸点金银软细回来才是本事。便快乐无边的塞进了风月楼,铺天盖地让人到处宣传,风月楼来了一批美艳西域小娘子。
我随乐妈妈绕过水池子,到后面的隔断雅间坐下,不一会儿小厮就端上平日我爱吃的小食。
“小公子,这西域娘子们都是压轴,恐怕还有会儿。”看了看外面,又说:“你要不去和王妃娘娘打个招呼?”
“不要不要,别让她知道我过来,给看到的人也打好招呼,可别嘴欠。”抓了一般瓜子嗑起来:“大哥哥二哥哥那边也别说,等等便是了。”
话音未落,我就看见我娘亲一身男装从乐妈妈身后走了进来:“你不是说你来葵水,难受得很,要在家躺着吗?”
“你不也说你胸口烦闷十分难受?”我站起来,冲着我娘亲微微一乐。
我娘亲,十分的好看。那双桃花眼,轻轻一眯,柔情似水。就这么个温柔的脸,能想出她是个在律法边缘来回跳动,掉进钱眼里,把王爷吃得死死的主。一身合身的男装,金线刺绣的腰带配上碧玉透绿的平安配,纤细挺拔,像极了登科的状元郎。
这要是骑上高头大马大街上走一圈,不知多少良家美妾要给她投花投香囊。
她拉着我的手,愉悦得朝前走:“这个位置哪儿好看啊,只能看到后背,看不清的。那些小娘子,我可给你说,美得哦。”
“娘亲,你是怎么知道我过来的。”我边回头看之前没见过的新面孔边问。
“吴户把侍卫支开,他们就过来给我说了。我想着你应该是要溜出来了,马车还没到,我就知道你过来了。”朝我笑了笑:“乐妈妈还自作聪明以为我不知道,小心给你掩护。哪儿需要什么掩护啊,我们家的珍珠蛋蛋,不需要掩护。”
跟着她,转到二楼,她专属独户的包房。位置十分了得,一览无遗。她这个位置,谁来了也别想进来。
“快去加点冰来。”她一把把我安在她的专座,对身边古嬷嬷吩咐:“二楼可热,再给菀儿上点冰镇酸梅汤。”
指了指舞台正中间:“待会儿,有一群娘子就从那儿上来,花冠娘子会从三楼吊下来,可美可美。”
又拍了拍我肩膀:“这西域娘子,也不知道怎么长得,就是和我们长得不一样。红唇碧眼高鼻梁,皮肤可白。这喝骆驼奶的就是不一样啊。”
我见她开始倒酒:“你可别喝多啊,次次见酒次次喝,次次喝完次次醉。”我就是不想她醉了闹事才不愿和她一起出来玩。
“不碍事,你大哥哥二哥哥都在,出不了什么事。”说完,夜光杯往我面前一推:“西域来的葡萄美酒,尝尝,度数低,不会醉。”
我娘亲酒量十分的大,毕竟是军家出生。还不会学走,就会用筷子沾酒吃。会上桌吃饭了,就开始找人碰杯。舅舅们家的几个哥哥回京念书那会儿,更是和这个小姑姑天天喝酒。
喝完之后,跟着几个侄子辈的男孩子,骑马狩猎去了。
我爹曾回忆:“你娘亲顶着红扑扑的小脸,扛着一只和她差不多一样大的羊堵在我门口,说瑞念哥哥,你看我给你猎的这支羊欢不欢喜。”
每次他回忆,就会不自觉的露出小迷弟的神情。这个故事我听了一千两百八十遍。
我尝了一口,确实好喝。正好古嬷嬷送来冰,加了些进来,更是解渴,不自觉就喝了小半壶。
“前些天我和你爹爹说,你及笄了,该物色一个公子哥了。”说着剥了颗葡萄塞进我嘴里:“我想着吧,首先得长得好看,其次得和一家人玩到一块。万不能找你大嫂嫂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相夫教子,失去了乐趣。”
“起码得和我喝上两壶吧。”接着又塞了一颗进来:“又或者,你有没有喜欢的类型,你说说看,我差人给你画了画像送来给你选。”
我还未开口,嘴巴里塞了三颗葡萄,连连摆手:“娘亲你别塞了,吃不下了。”
她一脸花痴看着我:“我家菀儿就是嘴小,这么小小的嘴,娘亲娘亲的叫着,怎么舍得你嫁出去。”说风是雨的拍了下桌子:“不成我们就招上门女婿,听话老实,像你爹爹那般。反正横扫京城,惹得起我们家的也不多。索性直接娶家里头,我下个十船的聘礼,百里红妆迎他过门。”
随即又懊恼:“那也不成,能配得上我们家的,家世也不差。人家好好的儿郎,也不舍得直接送过来。”
“好!”楼间一片欢呼,西域娘子们开始登场了。这才打住我那话痨娘亲的自言自语。
一片艳丽的红,轻薄的丝巾盖住了脸,一双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想要倾述千万年前的故事。白脂玉般的肚子露在外面,腰上系着一串小铃铛,赤足,脚踝上也系着小铃铛。
鼓点一响,便舞了起来。腰身妙曼,像极了美艳的蛇妖。壁画上千万年前的神仙宫娥,大概不过如此吧。
“我要成亲,我定给我夫君收个十个八个的放府里头。”美得我吸了口气:“这么好看的娘子,可不能随便给凡夫俗子给糟蹋了呀。”
“我也给你爹爹弄几个回去。”我娘干了杯酒:“我自己在府里头看着也舒服,真好看。”
随着鼓点越来越激烈,花冠娘子从天而降。她不同于其他娘子的红,穿了一身碧绿,像极了雨后的春笋,格外不同。
“这就是花冠娘子,叫做昭华。据说在西域是千年美女,一千年出那么一个。”我娘已经站起来,换成对着酒壶喝了:“可惜听不懂我们说话,没办法交流,你和她说啥她都是含着那双绿眼睛看着你笑。笑得我一个女人都把持不知,你皇奶奶不把她扔出来才怪。”
如我娘亲所说,且不要说是男子,就连我都想占她为己有。
一曲舞必,意犹未尽。看客们疯狂地朝着台上扔珠宝,我也没忍住,噼里啪啦往上扔。我娘亲更是恨不得直接用盆到,开心得一边抹眼泪一边喊:“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回头眯眼看我:“随便扔,最后还是回到我们自家荷包。”
我听着话,扔得更爽快了,帽子上的夜明珠也抠了下来扔了过去,没事没事,都是回我们自家腰包。捡回来就是了。
西域娘子们,显然被这种壮观且热情的景象所吓倒,连连后退,缩在一起抱成团。
昭华睁着她的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那可怜模样,像极了待宰的羔羊。我撕扯的嗓子大喊:“你们不要怕,他们是喜欢你们!”
很显然,我声音在这狂热的欢呼声中,像极了掉地上的针,丝毫没有作用。
我娘亲又喝了半壶酒:“快快,让他们安排,再舞一曲,再舞一曲。”
我见一个年纪不大,有几分俏丽的丫头上去再昭华耳边嘀咕了几句后,西域小娘子们的脸上,才慢慢平静下来,露出好看的笑容,朝台下挥了挥手。这是个翻译吧我猜想。
西域小娘子们下台去换衣裳。我娘又唤来一排葡萄酒,这架势,看来今天是不醉不归了。
她显然是太激动了,抹了抹眼角:“这时不时看看异国的舞,真不一样,是真不一样啊。”抬头看了我一眼:“你冠上的夜明珠呢?”
我也激动得对壶口喝上:“刚扔下去了。”
“呀!那可是你皇爷爷赏赐的,是御物!”她说着吓死人的话,却是一脸无所谓,只是交代下去:“务必要把珠子寻回来。”
那语气,像极了,你们去地上捡起来。反正是在自家地盘,问题不大。
当夜,我娘亲果然醉得一塌糊涂,我也醉得一塌糊涂。
大哥哥说,我和娘亲死活要把昭华待会府,抱着她一口一个宝贝,心肝。他们几个人横竖没拉开,恨不得直接打晕了,抗回家。
大哥哥苦口婆心对娘亲说:“母亲,以后在外喝酒,点到即止就可,好吗?”
娘亲绑着头带,头戴中间硕大的绿松石,她扶额:“头疼头疼,别和我说话,我头疼。我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