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来,场上氛围瞬间变了。
离万宁儿最近的绵夫人和徐昭容都一改不观事的态度,笑中含羞地望着皇帝。其他的妃嫔更是翘首以盼,希望能得龙眼青睐。
可惜皇帝的眼神是有选择的,除了几位高位嫔妃,他也就点了温小媛的名,众人心知,今日便是这位小媛侍寝了。
温小媛坐在下位,俏丽的脸庞爬上几朵红晕,带着小女儿的羞怯,有些期待今晚的到来。
令万宁儿没有想到的是,意贵妃居然还准备了表演环节,绝大部分嫔妃都上去一展才华,明显就是准备过的。
“臣妾想着,贤妃妹妹大病初愈,应是好好养身子才是,这才没有告知长乐宫,免得妹妹烦忧,妹妹,应是能理解的吧。”
这她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称是了。
相明鸿也不在乎,他总感觉,贤妃也不是个爱凑这种热闹的人,她志不在此,很和自己的胃口。
万宁儿瞧着这下面的女人,各显神通,只为了博皇帝一笑,真是可怜可哀。若自己不是公主,怕也是这副样子吧,哪怕不进宫,嫁进宅子里,也要算计着过一辈子。
哪怕是她母妃,不也与父皇多生磨难嘛。
难得有些惆怅,却被棋芳仪的表演给逗得忍俊不禁。
明明就是个草包废物,也不过中上等姿色,偏要选个柔媚的舞。在那扭来扭去,眼睛眨得都要抽筋了,可真是。她还好,只是用袖子捂着忍不住笑开的嘴角,丽淑媛是毫不给面子,放声笑了出来。
听到这笑声,棋芳仪身体僵硬一瞬,硬撑着跳完了。离场时,似乎气得眼角都红了,倒给她添了几分生气。
……
回到寝宫,万宁儿已经累得不行了,只想好好休息,吩咐路雪好好处理意贵妃送来的屏风后,却被突然到来的李长胜又请回了阆苑。
棋芳仪,薨了。
万宁儿坐下,发现其他人与她一样,被这消息炸得不知所措。特别是那些新人,入宫第一天,就被卷入这种事情,实在是荒唐。
“荒唐!”相明鸿震怒,“方才还是个好好的,怎地突然就没了呢?夏清然,给朕睁大眼睛好好瞧瞧,这就是你办的宴会!暴毙而亡,朕倒要看看是怎么个暴毙而亡!”
夏清然还是一脸温柔,只是里面夹杂了不少忧虑与愧疚,看上去一副对不起棋芳仪的样子。
万宁儿看相明鸿的样子,他似是已经知道事情原委了,如今这副样子,怕是专门做给意贵妃看的。
那这事,就不是意贵妃做的了……
真是奇怪,上辈子,棋芳仪也是离奇暴毙,不过时间晚了许多,也确是意贵妃做得手脚,她手上,可有不少人命呢。现在,又是谁这么胆大妄为呢?
相明鸿眼神如鹰般逡巡众人,在其中一个宫女身上停顿了片刻,但没出声,把大局又交给了夏清然。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便是相明鸿这种行为了,我斥责了你,这回对你很失望,但你还是我最信任的人,这一手,玩得妙呀。没见夏清然看着相明鸿的眼里都泛着光嘛。
“诸位妹妹,”意贵妃哽咽道:“芳仪妹妹,没了,人是阆苑的总管在莲花池旁发现的,卫英,去把人给带上来。”
“是。”
意贵妃的内侍拖出一个宫女,正是棋芳仪的贴身宫女,简琴。
她头发凌乱,口中被塞进一个布包,只能“呜呜”地叫着。身上的衣服倒是完好,只是沾满泥土,看样子也是受了罪的。
同时带上来的,还有从云烟阁中搜寻到的一对巫蛊娃娃。惹得在场的妃子惊叫连连,徐昭容更是直接开口:
“这云烟阁怎会有这等邪物!莫非棋芳仪便是被这娃娃所害?”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意贵妃身上,不负众望,意贵妃缓缓道:“这邪物身上,正是棋芳仪的生辰八字。”
听到场上不断响起的抽气声,意贵妃继续说:“诸位妹妹不必惊慌,棋芳仪她……你自己说说这邪物的由来!”
意贵妃直接命人把简琴口中的布包拿掉,让她自己道出真相。
“禀陛下、贵妃娘娘,此物,此物,”简琴跪在地上,有些哆嗦,“此物是主子、是棋芳仪自己准备的。”
“嚯!”
众人震惊。
“是,是当时棋芳仪准备让小的偷偷放进瑶光殿中,”
“什么?!”简琴话还没说完,丽淑媛一脸怒气地站了起来,“你说这是准备放本宫殿中,她要陷害本宫?!”
简琴身体抖了一下,点头称是。
丽淑媛脸色一变,面向皇帝,委屈地说:“陛下!若不是这次发现了这邪物,嫔妾可就要蒙受不白之冤了呀!陛下!您可一定要为嫔妾做主呀!”
相明鸿有些头疼,随意敷衍了一二,让丽淑媛安静下来。
意贵妃再次主掌话语权,将自己了解到的娓娓道来。
她们发现尸体后好一会儿,才见到简琴拿着件披风姗姗来迟。经过拷问,简琴说自己是被棋芳仪吩咐去拿件衣服过来,而她自己想在阆苑静静待一会。可死无对证,意贵妃命人从阆苑走到云烟阁再折回来,所用时间和简琴相差无几。
“只是,这婢女还说了一件事,”意贵妃看着丽淑媛,说:“她说她在赶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丽妹妹,却被丽妹妹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斥了一番,不然还可以更快回到棋芳仪身边,说不定就是这会子功夫,棋芳仪还能捡回一条命呢。”
夏清然以袖捂面,似是感叹命运无常。
丽淑媛也没想到有这么一遭,看到皇帝不悦的神情,不敢吱声。
“姜院首可有什么发现?”相明鸿看向李长胜。
李长胜会意,上前一步答道:“禀陛下,姜院首在棋芳仪喉间发现了两种药物,一种是棋芳仪常吃的补药,还有一种是天照花莲,都是大补之物,棋芳仪这才丢了命。”
天照花莲极为稀少,宫中除了皇帝之外,就只有三品以上的妃嫔得了一二。听到这消息,下位的妃嫔们都松了一口气,转而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继续待下去。
天色已晚,皇帝还不放人,在令人搜查宫殿的间隙中,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众人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只能干坐在这里。
一刻钟后,搜查结果出来了。只有冷修华、丽淑媛、绵夫人和贤妃的天照花莲不见了踪影。
听到自己的名号,万宁儿还愣了片刻。
什么天照花莲?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东西?还不见了?怎么回事?!
万宁儿看着皇帝,一脸茫然。幸好路雪似乎想起了什么,先告退一步。
庄若烟率先淡定开口:“禀陛下,嫔妾的天照花莲早在一月之前便入了药,太医院的冯太医可为嫔妾作证。”
相明鸿点头,仍然看着万宁儿。
“陛下,嫔妾,嫔妾确实不知这天照花莲去了何处,宫中事务一直是由路长侍安排,还请陛下稍等片刻。”
你看,本宫都这么信任你派来的人了,东西也确实是她管着,你就别看着本宫了,怪不好意思的。
闻言,相明鸿果然看向另外二人。
丽淑媛倒没多说自己的天照花莲去了哪,只咬定一口,那简琴都在路上碰见自己了,自己肯定就没有这个时间去谋害棋芳仪呀。
这时简琴突然激动起来,恨恨地看着丽淑媛,说:“淑媛娘娘!您叫住小人的时候,小人正是拿完衣服,准备给主子送过去那会儿子,指不定就是您先害了主子,又来刁难小人,阖宫上下,谁不知道您与我家主子是最不和的!”
本宫不知道。万宁儿悄悄在心里补了一句。
丽淑媛被简琴梗住,脸色难看极了。
这时冷修仪也不咸不淡地来了句:“本宫记得,前几天去淑媛姐姐那喝茶时,还见着这天照花莲了,姐姐还很是得意呢。”
“冷秋灵!嫔妾没有,还请陛下明鉴。”
田雅歌直接朝相明鸿跪了下去,哭得梨花带雨,就是不说那天照花莲去了哪。
正巧这时路雪回来了,还捧着一个镶满宝石的盒子,呈到皇帝面前,里面正是贤妃的那株莲花。万宁儿身后的茹书见到那盒子,跟见了鬼似的,瞪大了眼睛。
这就是她为万宁儿准备的生辰贺礼,也是给路雪埋得坑。为了保密,她并没有放在长乐宫内,路雪居然能找到,那自己打得如意算盘,不也被她知道得清清楚楚?
现下,贤妃、绵夫人的嫌疑都被洗干净了,冷修华除了说那一句话,再没开过口,丽淑媛就一直抹眼泪,死不承认。
相明鸿有些烦了,直接点出一宫女,命太医检查一二。
果然,那宫女身上还有天照花莲的残留。徐昭容一脸慌乱,跪下解释:
“陛下明鉴,嫔妾的天照花莲可还在库房中呢,陛下!”
说完,李长胜又命一内侍从凝香殿中拖出一宫女,这下子,冷修华也坐不住了,一地上跪了三个妃嫔。
那后拖来的宫女胆子甚小,只问了几句,就全盘托出了:
“是,是桃月姐姐来找奴婢,说把昭容娘娘的天照花莲弄丢了,就来找小的要了一点,小的,小的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呀!”
冷修华眼神如刀,赐在跪着的宫女身上。那边徐昭容的反应更是强烈,直接把这宫女踹倒在地:
“你这贱婢!竟凭空诬陷本宫!还有你!”她狠狠地给了桃月一巴掌,桃月抬起脸来,竟被打出血来,“本宫对你那般好,你居然也跟着污蔑本宫,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见状,冷修华握紧了拳头,死盯着徐昭容,说:
“徐昭容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做出这幅姿态不就是想把脏水泼在本宫身上吗?可你看看你的鞋底,你还敢说你没去过莲花池?”
徐昭容一惊,低头一看,上面果然有一层泥巴。面如死灰般跌倒在地。
相明鸿挥手,让众人离开。
回宫之后,万宁儿得知,那徐昭容因残害嫔妃性命,被贬为徐嫔,入住忘月居。忘月居,可是连月亮都看不大清的地方,徐昭容,不,徐嫔这次可真是栽了。
至于那两个同谋宫女,无一例外,都被处死了。
万宁儿摇摇头,可真是一场好戏呀,往后,可多了是了。
“那陛下今日,可还是召了温小媛?”万宁儿侧过头来,好奇地向伏乐问道。
“召什么温小媛呀,朕心中可只有爱妃一人呀!”
相明鸿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万宁儿一惊,连忙行礼。
这皇帝,怎么总喜欢不出声吓人呢。
“爱妃免礼,爱妃今日,可是受委屈了,朕很是心疼。”看皇帝表情,这话不似作伪。万宁儿摇摇头,表示她相信皇帝一定会明辨是非,还所有人公道的。
没想到相明鸿脸色更苦,说:“朕要真能还了她们公道就好了。”
万宁儿没接话,转了个话题,相明鸿不在意,也跟着聊了起来。
这边郎情妾意,凝香殿却是一片狼藉。
冷修华眼底含恨,暗自发誓,徐嫔,本宫定会让你为桃月姐姐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