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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猪过牛年(9)

朱小毛一直都在屋内忙碌着,动作很机械,表情很呆板,他已经忙了一整天了,却怎么也停不下手脚。

大脑已经停电,心中漆黑一片,要问何时来电,除非孔白不说再见。

电话铃声打断了思绪,然而等他走出卧室的时候,这铃声又哑巴了,于是他只能再次进屋忙碌,茫无目的地忙碌着。

漫长的沉寂过后,铃声再度响起,清脆,刺耳,烦人。

麻木地提起话筒,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喂”。

抬头斜觑一眼墙上的挂钟,午夜零点。

“呼------”耳边传来了一道粗重的喘息声,象是有人躲在听筒里朝他吹气。

朱小毛挠了挠耳朵,感觉有些烦躁:“谁呀?”

“……”没有回答,只有喘气声,更粗,更长,更恼人。

朱小毛吓得睁大了眼睛,紧张地四下里窥视着,又弯下腰直往沙发底下瞅,待感觉没有异样后,定定神,开骂了:“煮熟的猪头------打死你也不开口是吧?你喘,你使劲喘,对,就这样,喘,接着喘,我说你哮喘哪?哮喘你应该打120哪,往我杀猪的这儿打干什么?想解脱是不?”

“小毛,是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声带在急剧地颤抖着,呼吸也变得更为杂乱。

“啊?”朱小毛楞住了,伸头朝孔白的卧室看了看,不悦地责备道:“我说你是不是聊斋看多了,这大半夜的吓死人不偿命是吧?”。

“对,对不起”声音小得和蚊咛一般。

“我看你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屁大一间屋子,有事你就不能吼两声,有手机了不起是吧?半天云中拍巴掌------你可真是高手啊”

孔白很想骂人,不过她忍住了,顿了顿后羞怯万般地说道:“小毛,我,我,我的房门没有关”。

“嘟------”电话断了。

朱小毛恨得直咬牙,愤而一把扣下了听筒,三步并做两步赶到了孔白的房门外,屋里没有开灯,只留有一丝很小的缝隙,蚊子要想进去也得练练缩骨功才行。

“咚,咚,咚……”脚步声由远及近,犹如一记记重锤敲打在脆弱的心头。

他真的来了,孔白的心猛然为之一揪,又吓得缩进了被子里,心开始毫无节奏地狂跳着。

“吱------”房门被推开了,一束灯光斜了进来,地上印着一个瘦长佝偻的人影。

滚烫的胴体在轻微地颤动着,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孔白死死地闭上了眼睛,静待着不是噩梦的噩梦来临,她将手咬进了嘴里,努力控制住自己想把牧猪男撵出去的冲动。

意外的是迟迟没有动静,更没有预想中的一双黑手主动掀开她的被窝。

正纳闷时,孔白听到了三个字“神经猪”,而后是“咣”一声,房门被重重地带上了。

许久之后孔白钻出了被窝,伸手摁亮台灯,手抚胸口,长长地吁了口气,一摸脸颊,热得发烫,体温骤然升至40度以上。

“这头死猪”孔白喜忧参半地喃喃道。

是没听懂,还是不愿意,或者干脆就是在装蒜?

思前想后孔白觉得第一种可能性较大,后两者基本可以排除,除非他不是男人。

再三权衡之后孔白又一次取出手机,并且已经想好了另一套更为直接的说词------她病了,等牧猪男进屋后,自己就……

我的妈呀!这个世界太疯狂了,白天鹅都主动勾引癞蛤蟆了。

刚拨了两个数字,“笃,笃,笃”,房门响了,很轻,很温柔。

“这头死猪,装得还真象个正人君子,狗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孔白暗暗地骂了一句,又再次缩进了被子里。

意外的是三声门响过后,又没动静了,孔白烦躁异常,在心里已经把朱小毛杀死千百遍了,你装蒜装一回也就算了,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装什么柳下惠,难道非要我一丝不挂地为你开门,然后主动献身吗?卖笑的也没贱到这种地步吧?

此刻她忽然想起了刘苹曾经说过的话:男人都一个样,先衣冠,后禽兽。

孔白越想越气,一掀被子坐了起来,扯过睡衣盖住,愤而骂道:“干什么?”。

“呃------”朱小毛一时语塞。

“有屁快放,有话快说”孔白破口大骂。

“你好象忘了把明天买早饭的钱给我了”朱小毛弱弱地说道。

眼前一黑,孔白瘫倒在了床上,脸上表情怪异,象哭又象笑。

“那你进来拿吧”孔白心一横,又坐了起来。

孔白豁出去了,既然已经决定要献身,那也就没必要装什么纯情少女了,横竖都是发贱,那就直接点,贱到海枯石烂吧,甭管谁主动,只求尽快结束这种痛苦的身心折磨。

她眼巴巴地盯着房门,急切地期待朱小毛推门而入,什么矜持,什么羞怯,统统见鬼去吧,如果三分钟之内朱小毛不肯推门,孔白决定了,自己动手将房门打开,主动将他拉进来,然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用了,你把钱从门底下塞出来就行了”朱小毛轻声提醒。

孔白气得脸色铁青,光溜溜地跳下了床,抓过背包取出一把钞票,一股脑儿地往门外塞了出去,一边塞一边骂:“你这头死猪,我给你,我全都给你,满意了吧?”,说着说着泪水横飞。

“太多了,别再塞了,再塞下去别说买早饭了,连饭店都能买下来了”朱小毛手忙脚乱地往回塞钞票。

“呜------”用被子死死地闷住头,孔白捂着嘴巴哭出了声。

她委屈啊,这算怎么回事嘛,隔黄河送秋波——没人领情啊!

“躲雨躲到城隍庙------尽见鬼”朱小毛叹了口气,连连摇头不止,他麻木地走回了卧室,又再次浑浑噩噩地忙碌起来。

孔白委屈至极,哭了整整一夜,日上三竿才打开房门,眼皮肿得跟核桃一样,披头散发,两眼无神,精神萎糜,走路时手脚一直在发软,一股无名之火时时在体内窜动着,要不是内急,她很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

客厅里没有人,餐桌上摆着她的早餐,虽然有泡沫饭盒和塑料袋的双重保护,一摸却早已没了热气。

早餐下面还压着一叠零钱,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升,因为以前每次让朱小毛去买早餐,他总是会想方设法地将找来的零钱贪污,还美其名曰“跑腿费”。

“小毛”,声音非常嘶哑,也是啊,毕竟哭了一夜呢,金嗓子喉宝也挽救不了。

卧室整理得井然有序,清理得一尘不染,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床上堆放着厚厚一摞衣服,两套西服,两套内衣,床下平摆着两双皮鞋,这些都是朱小毛在从凤巢公司讨回了五十万之后,孔白亲手为他购置的,当时朱小毛竭力反对,不过反对无效。

床头柜上还有五百元钱,叠得也很整齐,这是孔白在除夕夜给他的“压岁钱”,本来她准备给一千的,因为朱小毛在放鞭炮时砸坏了邻居的玻璃,所以被她克扣了一半,气得朱小毛直骂她是“奸商”。

朱小毛走了,走得悄无声息,走得干干净净,就象从来就不曾来过,能还的都已经还了,除了回忆,他什么也没带走。

本来他并不想离开,或者说不想这么轻易地离开,他很想找孔白好好地谈一谈,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不过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一切都该结束了。

问题的根源就在孔白身上,在于孔白精心设计的这次忍辱屈就的“献身”举动。

恰恰是孔白这一看似聪明,而实则愚蠢透顶的举措,直接促使朱小毛下定了离开的决心,他猥琐,但他不笨,他明白,什么都明白。

他确实喜欢孔白,但他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交易”,因为他所有的付出都源自于一个“爱”字,既然打动不了孔白的心,勉强的一次苟合只会增加二人之间的距离,尽管这样的距离已经非常遥远。

昨晚他很想推门而入,因为他是男人,但最终他没有这么做,缘于一份真挚的爱,一夜的欢愉并不是爱,而是一种亵渎,对爱情的亵渎。

“小毛”孔白揪住了自己的长发,顷刻间泪水滂沱而下。

光着脚板飞奔至大门,但没有拉开,她想把朱小毛追回来,因为一份痛彻心痱的内疚与惭愧,但最终她没有勇气走出大门,因为这个结果是她一手造成的,也是她最希望看到的,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过程竟然如此痛苦,这般心酸,而且竟然会来得这么容易。

“天哪,我都干了些什么呀”脚一软孔白瘫倒在地,痛哭失声,头狠狠地撞向了房门,“咚,咚,咚……”

怪谁呢?

怪朱小毛?也可以,因为他是猥琐的牧猪男,他根本没有资格去爱孔白。

怪孔白?也可以,因为她是一笑倾城的千金女,她完全有实力攀上高枝。

谁都有错,谁也都没有错,感情是需要缘份的,很明显,命运之神只安排两人相遇,而没有安排这段姻缘,用“有缘无份”来形容恰如其份。

朱小毛走了,义无返顾地走了,经过一夜的思虑他已经想通了,没有孔白,他失去的仅仅只是春天里的一枝花朵,但他仍然拥有整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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