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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寻草

清晨一缕光芒透过纸窗,洒在床帏上,我坐在床上运息,完成最后吐纳便缓缓睁开眼睛。

看着窗台的影子,不由神思天外。

算一下时间,我和阿玉姐姐他们分开已半月有余。

我说过,在烟柳巷找到我要的答案就会去与他们汇合,可谁知出了戏之典这档子事。而后我又鬼迷心窍地夸下海口,要送枉乐初出了妖道再启程。

我现在内伤未好,自顾不暇,若我现在奔赴天涯山,就是给阿玉姐姐他们万里投送拖油瓶。

这么一盘算,我还是要尽快养好伤再出发。

枉乐初给我配的药材对我来说虽有效,但起效太慢。

要是五真在就好了,这般感叹着,我推开了房门。

枉乐初在与我仅有一墙之隔的房间,不知他在做什么。

我来到他的门前敲了几声,在听到他应了一声后,便推门而入。

他正在看书。阳光在他身上打上一层金色的光晕,精致而俊秀的容颜配上平静而专注的神情,美好似画一般。我心中感叹,前几日他还是个奶娃娃呢,现在已是等比例放大,虽是同一个人,却感觉少了些许亲切。

“勤奋得很,吾辈楷模。”

听得我的打趣,枉乐初扫了我一眼,然后翻阅着书页道:“打发时间罢。”

我内心诽谤,小屁孩,一副拽拽的样子,真不可爱。

见我一声不吭地坐下,枉乐初翻了几页,终是合上书本,他询问道:“找我何事?若是饿了,桌上是昨夜的食盒,里面还有糕点。”

我嫌弃道:“啊,昨天的?”

枉乐初淡笑道:“你倒是很挑剔啊。”

“……”

我笑嘻嘻走近他,建议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枉乐初蹙起眉头:“你身体还没好,别想着到处乱跑。”

见我撇嘴,枉乐初眉头起跳:“你在这里养伤,我现在给你买新鲜的,这样可以了吧?”

我一把拽住他离去的袖边:“不行,在待下去我要疯。你不让我跟着去,我就一个人去了。”

枉乐初眉头拧得更紧:“你怎么这样?”

我眉头皱得比他还厉害道:“你怎么这样!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么婆妈。”

在他又惊又气的目光下,我推开门指着外边道:“小屁孩,姐姐现在就要出去。”

枉乐初直直走出,而在下楼上街的过程中,半点没再搭理我。

出了客栈,引入眼帘的是喧闹的大街。

最底下的地面是铺平的石子路,而道路两边房子大多木质结构,层层叠叠,相互连接成一道道木桥,一抬头还能看到行人在各种交错的木桥上行走。

来来往往的行客络绎不绝,走入人群中,很容易辨不清方向,被人群带着走。

枉乐初步子又快又急,丝毫没有等我的意思。

我小跑着挤开挡在中间的几个行客,窜到他身边。跑着急了,扯动了伤处,胸口闷痛闷痛的。

侧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发觉他扇着空绘扇,面无表情得很。

有必要吗,小脸摆的。

我抓住他衣角,坦然自若地借他之力往前走。

枉乐初被我拖慢了脚步,没看我也没甩开我,就径直往前走。

我看着路边叫喊的摊贩,感觉和烟柳巷的街市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在于烟柳巷买卖得是人用的东西,而这里买卖的大多是妖用的东西。

我偷偷看他道:“这就是洞天镇啊,看起来蛮热闹的哈。”

他不说话。

我道:“来往的都是妖么,看外表和人没差呀。”

他还是不说话。

我继续道:“也不知道这里距离人道地盘还要多久,干脆我们找个坐骑?”

他坚持不答话。

我无奈的拽紧他:“你别生气了嘛,我不该说你婆妈的。”

枉乐初垂眼:“我才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之后他没再答话,拖着我往前走。

原本想着早养伤的期间在这里好好体味一下,可因他沉闷,我也没了兴致。

走着走着,枉乐初忽然开口道:“洞天镇原本是仙家居所,洞天镇的洞天崖是去游梦仙霖的必经之路。后来仙道式微,洞天镇被妖道霸占,仙道便封锁去路,绝了从此处入仙道的可能。

从此处,朝西可通往魔沼妖都,朝北可通往进入人道。各道之间都有结界封锁,并且伴有很长一段空区。空区地域广阔,人际渺茫,没有补给。要想安心走过空区,必须准备充分了再进入。

你不必送我,我们该在此处分别了,剩下的路,我们得独自走。待你养好伤,我会启程,你也往你的目的去吧。”

我不禁停住脚步。

分别来得好像格外的快。

说喜欢孤单,是假的,若是有人陪着,谁愿意独自飘零呢?

我想与凰玉、千莲相聚,就是想有个归属。加入了空游派,我不就有一个家了么?

“任柯?”

枉乐初轻轻喊我的名字,我收拾着低落的情绪,应声道:“嗯,我听着呢。”

枉乐初一脸不信道:“是么?”

他将我拉至一旁的茶铺,点了些吃食。

而后他垂眸思虑了一会,随即抬头问我:“半年后,池沼星月的素女祭典,你会去吗?”

我直愣愣看着他,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

“我会去,至于进不进的去,看造化吧。”

说着,我忽然明白过来,说不清是不是欣喜,我忙道:“你也会去素女祭典吗?”

枉乐初颔首:“我会去争夺这个机会。”

我道:“你怎么说的那么艰难?若是进不去,我们在外围看看热闹也行啊。”

枉乐初透亮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晦暗:“若我能去,不会只代表我个人。每次素女祭典,六道会分选人才,只为进入池沼星月去争夺那十个名额。单论人道,五氏族及六派道院哪怕各自挑选出十人,便已达到百人之数。而想成为百人之一,就要通过五氏族内部竞比,才有资格代表家族去。”

我道:“这么严格。”

枉乐初目光凝重:“在我的家族,为了抢占名额,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看他这副模样,想必那种竞争必然少不了龌龊难耐。

我握住他的手腕举了起来:“我相信你可以的,来,拉钩。”

我翘起小拇指,朝他扬了扬。

枉乐初看过来,精致稚美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笑容:“我会做到的。”

我们安心地用完茶水,正打算走时,却被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拦住了去路。

我还在好奇中,等她一开口,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小姑娘就是昨日让枉乐初闻声变色的女子。

“枉公子,好巧啊,又在这里碰到你了。”

她话是冲枉乐初说的,目光却是朝向我。

她打量着我,我也趁机打量着她。

小姑娘比我矮上半个头,看起来娇小玲珑的。她长长的发髻被分成两摞,用彩线绕系住。额前垂饰一颗闪亮的淡黄宝石,与她璀璨的眼眸交相辉映。鼻尖一点黑痣,粉唇似花,细看五官,虽不是惊艳绝伦,却十分的耐看。

枉乐初往后移动半步,但不好如昨日那般逃走,毕竟人就在他面前。

“翠窍姑娘,你有何事?”

那个叫翠窍的小姑娘睁着明亮的眼睛,对枉乐初道:“没有事情就不能找你了嘛?昨天我在你身后叫得那般大声,你都未理睬我,原是这个小姐姐醒了呀。”

我眉头跳动,不知她意欲何为,只是她接下来的话却叫我惊乍起。

“枉公子,你和这位小姐姐不是伴侣吧。”

枉乐初玉面微涩,小心翼翼瞅了我一眼,见我没什么表情,才略微放松下来。

其实我内心很惶然,但我想我表现得还算大方自然:“不是。”

我一说完,翠窍便喜不自禁道:“我就知道,你们看起来像姐弟,你们是亲人吧?一样的好看呢。”

她虽然在夸人,但听在耳里,让人并不怎么喜悦。

枉乐初面色肃然:“翠窍姑娘,若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改日再会吧。”

他这般说着,就过来拉我,正欲离开时,被翠窍伸手拦住。

翠窍道:“等等,当然有事,你前几日来询问的那株复灵草有消息了。”

我疑惑道:“什么复灵草?”

翠窍回道:“小姐姐你不是受伤了吗,枉公子就来寻草药治疗你啊。复灵草就能最快恢复内伤的仙草。但很可惜,在枉公子来之前,仅剩的几棵复灵草被一个竹宗妖人给买走了。我们药铺也没有存货。不过就在昨日,经我多番打听之下,有了复灵草的消息,当时便想告知枉公子的。不过现在也没差啊。”

枉乐初闻言,对翠窍谢道:“辛苦翠窍姑娘了,那复灵草在何处?”

我在一旁听着,心底翻涌起自责,小屁孩这几日这么奔波,我之前还开他玩笑,真是罪过。

翠窍双颊泛红,兴高采烈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复灵草在洞天崖。以往都是我爹爹去采药的,但现今他被其他事绊住了,分不了身。要不这样,我带你去,凭你的本事,应该很容易的。”

枉乐初刚想答应,被我握住手臂,我道:“我也去。”

枉乐初轻蹙眉:“你的伤……”

翠窍呼应道:“小姐姐你受伤了就要好好休息。去洞天崖还要爬山呢。”

“你们是为我采药,我怎么可以坐享其成呢?再说爬山而已,我不费劲的。”

再看枉乐初一脸重色,我忙拉扯过他小声道:“你想单独和她去?”

枉乐初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谐谑,嘴角也上扬:“那也不是不可以。”

我狠狠瞪他:“那你就和她去吧。”

随后我扶着我的头,纤弱道:“哎,不知怎么,我头有些晕了。不好意思,我……”

枉乐初握紧立刻打断道:“没事,坐一会儿就不晕了。”

他转头对翠窍道:“什么时候启程?需要准备什么吗?”

翠窍道:“今日天气很不错,我现在回去带一些采药工具,我们可以立刻走。”

枉乐初道:“那就麻烦翠窍姑娘了。”

临走前翠窍略微忸怩地回头道:“其实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翠窍。那我以后叫你枉哥哥吗?”

说完也未理枉乐初是真么表情,她就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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