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星大厦西楼外,小巷的厢车内,眼镜男阿廖刚向秋署长通报结束,伸了个懒腰后又看向了屏幕,目标一直一动不动的坐在窗前,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沉思,如果不是热成像显示出了目标的身体轮廓,几乎要以为坐着的是个人偶模特。
“就这么个坐如钟的老兄,能让署长如临大敌?”阿廖笑了笑,伸手去怀里摸烟,就看到屏幕忽然一黑,他赶紧敲打键盘:“不会吧?这个时候宕机,今天我生日啊,给点彩头吧?”
连敲了几下键盘,屏幕终于变亮,但这时屏幕里的监视画面却变了,原本无人机拍摄的二五零七号房间的外部画面,变成了一片被雨水溅落的水泥地面。
画面镜头还在慢慢上移,地面上出现了一个轮胎,然后是一辆绿色邮政车的车厢。
阿廖的眼睛一下睁大:“这---这不是我这辆监视通勤车吗?”
屏幕上的画面忽然转成了热成像画面,正以水平线的角度显示出阿廖坐在厢车内的红色身体轮廓。
阿廖转头看向厢车车壁,仿佛车厢外正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双子星大厦西楼的二十五层楼内,五名天诛队员已经守在了二五零七号房间外,三名便衣从电梯出来后,立刻分头守住了楼道两侧,秋署长、秋未夜、林不剩三人悄悄走到二五零七号房间外,都一起举枪对准了紧闭的房间门。
秋署长打了个手势,林不剩从怀里掏出一张房卡,递给了一名天诛队员。
那名队员走到房门前,右手单手持枪,左手保持着一个随时刷卡开门的动作,大家一起望向秋署长。
秋署长做了个等待的动作,又轻轻敲了敲耳机。
耳机里传来东楼顶狙击手的汇报:“鹰眼每分钟通报,目标还在窗口保持静坐姿势。”
“一直坐在窗口位子?”秋署长皱了皱眉,心里自语了一句,转头看向秋未夜,只见秋未夜也皱起了眉。
秋署长沉默了几秒钟,耳机里却没有再听到助手阿廖的回报,他不再迟疑,手指按住耳机,低声下令:“鹰眼,立即开火,一枪穿胸。”
“是。”鹰眼在回答的三秒钟后,重狙的枪声就响起。
门口的天诛队员在同一时间迅速刷卡,肩膀撞开房门,就地一个翻滚,冲进了房间,其余四名天诛队员也随即冲进,房间里响起了几声短促的枪声,秋未夜刚要跟着冲进去,却被秋署长往后用力一拽,她踉跄着撞在身后的墙上,就见秋署长自己先冲了进去,同时大喊:“林不剩,带上你的人去看阿廖!”
秋未夜一跺脚,跟着冲进了房间,但二五零七房间内的景象出人意料,秋署长和五名天诛队员都已经放下了枪,他们锁定的目标一动不动的坐在靠近窗户的沙发上,但它只是一个保持坐姿的等身高服装模特,身上披着一件魔术师在舞台上表演用的舞的燕尾服,头戴高礼帽,脸上还覆着一张露出诡异笑容的白色面具。
天诛部队的反应很迅速,冲进房间后立刻开枪,但发现目标只是个假人后都立即停火,还以警戒阵型分散在房间四周。
秋署长扯下了塑料模特披着的那件大风衣,只见模特身上除了几个弹孔外,还密密麻麻的绑满了一个个手掌大小的皮质保暖袋,其中几个袋子被子弹射穿,里面有液体流出。
秋署长伸手摸了摸液体,自语了一句:“是热水,难怪热成像会显示假人身上的热量,也不对---半小时前,这个假人一直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过---”
秋署长转身打量房间四周,秋未夜则站在门口,先看了几眼假人身上的弹孔,又立刻去看依然紧闭的窗户和遮挡严实的窗帘,低声问:“假人身上都是天诛队员刚打的弹孔,窗户也没被射穿,那东楼顶狙击手的第一枪是打在哪里?”
秋未夜的语气突然急促:“他知道我们要来,这个房间就是陷阱!”
秋署长脸色大变,把离他最近的一名天诛队员扑倒在地,嘴里急喊:“趴下!”
重狙的枪声突然响起,窗户在枪声中一下碎裂,子弹就从东楼顶射下,靠近窗户的一名天诛队员头部中弹,当场倒地。
枪声一声紧接一声,每一枪都从对面楼顶居高临下的射出,整个二五零七房间都暴露在重狙的射程下,秋署长趴在地上,拽着被他扑倒的那名天诛队员向房间的射击死角爬去。
秋未夜反应最快,在第一声枪响的时候已经一个倒跃冲出了房间,同时大喊:“我去东楼顶!”
反应过来的天诛队员纷纷卧倒在地,匍匐爬向房间内的各个射击死角,但高速精准的狙击子弹一发发射下,又一名队员在退向角落时被一枪射穿腹部,他倒在地上惨叫时,另一名队友想过去拉他,后脑被一枪射中。
“别管我!”腹部重伤的天诛队员忍着剧痛端起枪,刚一抬头,又被一枪击破头部。
重狙的子弹带着一种致命的节奏射下,房间内的家具和摆设被击穿,子弹肆意的穿透着房间的各个角落,遮挡窗户的落地式窗帘被子弹射出一个个弹孔,撕裂的窗帘还被穿透的巨大力量带得飘荡起来,仿佛在风中翩翩起舞,挡住了房间内人员的反击视线,一名天诛队员一个打滚,紧贴在窗户下,一把扯落窗帘,正要举枪向对面楼顶还击,狙击子弹已先一秒射穿了他的头颅。
房间里仅剩下秋署长和被他按倒在地的那名天诛队员,秋署长平躺在地上,双腿使劲蹬向那名队员:“快,退出房间!”
但那名队员反而一个打挺跃起,自己的身体挡在外侧,把秋署长从地上一把拉起,向房间门口用力推去:“给我们报仇---”
一发狙击子弹射穿了这名队员的右大腿根部,剧痛让他立刻跪倒在地。
“把手给我!”秋署长伸手去拉这名队员,又一发狙击子弹贯穿了这名队员的头部。
“该死的!”秋署长破口大骂,耳机里却忽然响起一阵阴测测的冷笑。
枪声已经停下,房间内突然沉寂下来,只听到这阴森冷笑回荡在秋署长耳际。
“好消息是,子弹用完了。”耳机里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语声:“秋署长,你现在可以站到窗台前了。”
“夜魔?”秋署长咬牙切齿的通话,他徒劳的一个个去探房间内所有天诛队员的口鼻呼吸,但五名队员都是要害中枪,回天无力。
耳机里的声音轻轻笑着:“找得我那么辛苦,不打个招呼吗?”
秋署长大步走到窗户前,抬头往对面楼顶看去。
东楼楼顶边缘,一个黑影笔直站在满天雨幕中,穿着打扮和房间内的塑料模特一模一样,燕尾服,高礼帽,白面具,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秋署长所在的二五零七号房间,右手还拎着一副通讯耳机,正在他指尖慢慢晃荡,而代号鹰眼的狙击手已横躺在他脚边,双手捂住咽喉,鲜血从他指尖涔涔流出。
“这就是你们龙城最厉害的天诛特种队?不过如此么。”魔术师夜魔阴森森的笑着,一只脚还在狙击手的身上踩了踩。
秋署长立刻举枪对准了夜魔,但夜魔反而笑了起来,右手一松,通讯耳机往楼下笔直坠去:“你敢开枪,我就把你的人踢下去,秋署长,你是从二十五楼向相隔两百米的楼顶射击,手上拿的又是这种近距离大口径手枪,这个距离,你不一定能射中我,但你的人从二十八楼掉下去,就死定了。”
秋署长用力握紧手枪,却不敢扣动扳机,与此同时,耳机里又响起了林不剩紧张的叫声:“署长,阿廖死了,一发重狙子弹贯穿厢车车顶,直接射穿了他的头部。”
夜魔桀桀笑着,又俯视着秋署长说:“现在知道,那第一发重狙的子弹,是射向哪里了?猜一猜,为什么那个假人,会自己在房间内走动?”
秋署长猛的回头,看向房间里那具假人模特,它就坐在靠近窗户的沙发上,脸上的笑脸面具仿佛在嘲笑着秋署长。
“我就不剧透了,房间里还有惊喜给你。”夜魔绕着那名狙击手的身体,缓缓踱步,手指还点了点秋署长:“我也留了个谜题给夏天生,你们俩可以一起动动脑子。”
秋署长又惊又怒,可他不敢开枪,只能喝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从西楼的二十五楼下到十四楼,走观光通道到东楼,然后再上到楼顶,你的侄女儿大约要一分钟后才能冲上来---”夜魔仿佛亲眼看着秋未夜的一举一动般,阴恻恻的说:“我今天暂时还不想杀她,而且---就是今晚,还有个更精彩的余兴节目等着我参与,所以,秋署长,该说再见了。”
夜魔走了两个舞步,平伸双手,风度翩翩的做了一个舞台表演上,魔术师谢幕答礼的鞠躬致礼动作,阴冷的语声还带着一丝笑意:“坏消息是,我们还会后会有期。”
夜魔一展披风,一蓬黑色的烟雾从他脚边升起,笼罩住了他的全身,随后,整个东楼顶上忽然升起了一片片烟花,在尖锐的轰鸣声里一起冲向天空,于暴雨的夜中绽开朵朵色彩斑斓的花火,仿佛是在为一场庆典的开幕燃放礼花。
在双子星大厦周边地带看到这一幕的市民都惊讶的抬头,好奇在这样的暴雨天气,谁会那么豪气的放上这样一场烟花?
秋署长已经无力的垂下了手里的大口径手枪,他呆呆的看着对面楼顶的烟花,耳机里似乎还回响着夜魔阴恻恻的笑声,正对他做着最无情的嘲笑。
烟花还在东楼顶绽放,秋署长一言不发的抬着头,很快,秋未夜就出现了楼顶上,绚丽的烟花色彩映在秋未夜白皙的脸庞上,却没有染出一丝缤纷,
她先半跪在那名狙击手身边,探了探他的呼吸,随后向正看着楼顶的秋署长摇了摇头。
“夜魔---”秋署长有些吃力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秋未夜没有说话,又摇了摇头。
秋署长沉重的吐出口气,指了指楼下,在盯着沙发上那个假人模特看了几秒钟后,他抬起假人扛在肩上,走出房间,同时用耳机低声通话:“封锁二五零七号房,清空双子星周边人群,通知拆弹小组。”
十分钟后,双子星大厦已进入了全面封锁,警戒线拉满了四周,几十辆警车停在各处要道,幸好在这样的暴雨天里,大部分市民都选择躲在家里,大厦四周才没有出现太多的骚动。
雨一直在下,秋署长和秋未夜站此刻就站在西楼街角的厢车前,车门敞开着,他的助理阿廖正趴在染满了鲜血的工作台上,一发重狙子弹直接射穿了厢车顶部,击穿了阿廖的后脑。
秋署长一脸落寞,低声自语:“阿廖今天生日,我还没来得及送他生日礼物。”
“已经查过弹道痕迹了,这一枪就是从东楼顶射下来的。”秋未夜用很轻的声音说出了秋署长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夜魔---应该是用西楼二五零七号房间的假人吸引了我们的注意,他本人一直潜伏在东楼顶,然后在狙击手发出最后一次通报时,割了他的咽喉,你下令狙击手开火时,那一枪就是夜魔射的,但他的目标是你厢车里的助手,然后---”
“然后二五零七号房间的天诛队员就被他当成靶子打了。”秋署长极苦涩的点了点头:“你刚才有句话说的很对,龙城警方的脸就在今天丢光,但丢掉这张脸的人就是我这警察总署的署长,稍后,我会去亲自去向市长请罪道歉。”
“如果道歉有用,这世上就没有废话了。”秋未夜很淡的说了一句,又指了指厢车内助理阿廖的尸体:“小叔,你要记住,因为你的指挥,让你助理的生日和忌日成了同一天。”
“你今天真的对我有一股恶气啊。”秋署长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低声说:“都是我---太过急功近利,结果害死了---”
秋署长摇摇头,不再说下去,他站直了身子,向厢车内死去的阿廖敬了一个军礼。
秋未夜沉默了一下,看向正从街角匆匆跑来的林不剩,淡淡说:“我不擅长安慰人,就让你很看好的这个便衣来哄你吧。”
说着,秋未夜还往边上退开了一步,依然光着的双足轻轻踩在积水里,却在走开时向车厢内的阿廖欠身一礼。
林不剩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拿了把伞,本想给秋署长遮雨,但看着同样被淋得浑身湿透的秋未夜,不由迟疑了一下,秋未夜已经毫不客气的抢过了雨伞:“你们的署长现在很需要再淋会儿雨,清醒一下头脑。”
林不剩瞠目结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秋署长的视线一直停在助理阿廖的尸体上,轻轻问:“炸弹拆了吗?”
“拆弹组已经成功拆除了炸弹。”林不剩立刻点头,“署长,您真的料事如神,那假人里果然有定时炸弹装置,可您刚才真不该亲自把假人抱下来,万一炸弹提前引爆---”
秋署长还未开口,秋未夜已冷冰冰的说了一句:“林不剩,你现在对署长的每一句赞扬,都等同是甩他一个耳光,而且耳光声音还很清脆。”
“那个假人,就该我亲自抱下来,比起今晚牺牲的兄弟,我已经很幸运了,还有---”秋署长一脸苦涩,顿了顿,又说:“通知下去,封锁解除,然后,为牺牲的兄弟们收敛仪容。”
林不剩吃了一惊:“署长,目标还未抓获,我们已经在双子星大厦周围布下了几百名警力,突击队也已进入东楼,正严密盘查核实东楼每一个住客的身份---”
“林不剩,去年东港的碎尸案,真是你一个人破的吗?”秋未夜再次冷冰冰的打断:“那个案子,我都觉得难度很高,可你能有脑子找出那案子的真凶,就看不出今晚再封锁大楼完全是徒劳吗?”
林不剩被问的噎住,只得把视线看向秋署长。
秋署长叹了口气:“虽然不想承认,但---今晚的目标,确实已经逃跑了,知道背包式飞行器吗?他应该就是用那样的装置从双子星的东楼顶离开的,他放的这一场烟花,也正是为了掩盖飞行器在空中喷射的火花。”
林不剩的表情愈发吃惊:“可是,这样的雨天,那种飞行器根本飞不远,降落的时候也---”
秋未夜冷笑了一声,却未说话。
“他不需要飞多远,也根本不必担心降落,只要以一个直线飞出去几百米,随便找栋大厦的顶层降落就行。”秋署长抬起头,看着四周林立的大厦:“我现在才明白,他为什么要挑选双子星大厦这么显眼的酒店入住了,这四周的高楼大厦,就是他逃出生天的最佳选择。”
林不剩脸红了红,迟疑了一下,低声说:“去年东港那件碎尸案的关键线索,其实是我妹妹提醒我的,她---林笑笑,今年才十二岁---”
“你妹啊。”秋未夜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骂人,跟着就不再理会满脸通红的林不剩,她走到秋署长身边,为他打起了伞,轻声说:“小叔,不要沮丧,失败了一次,只要我们没死,迟早再跟这些恶魔拼个你死我活。”
“还说自己不会安慰人?”秋署长苦笑着一摇头,又向林不剩招了招手:“辛苦你,把这辆通勤车和阿廖的遗体先运回总部。”
林不剩如蒙大赦,也不敢跟秋未夜打招呼,立刻钻进了厢车。
等林不剩把车开走后,秋署长低声说:“未夜,陪小叔走几步,好吗?”
秋未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赤足,问:“你是怕我现在回去找夏天生么?”
秋署长叹了口气:“当年的事,你恨我恨到今天都没消气,而今天发生在夏天生身上的事,也肯定会让你更恨我,未夜,你对我这个小叔,真的要记恨一辈子吗?”
秋未夜沉默了几秒钟,把雨伞向叔叔头顶偏了偏,又挽起了他的胳膊:“走几步吧。”
叔侄两人在暴雨中并肩而行,秋署长压低了语声:“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话,不会向任何人承认,未夜,你知道吗?其实部署这次行动前,我就有预感,这会是个陷阱---”
秋未夜霍然停步,扭头盯住了秋署长。
秋署长苦涩的一笑:“以夜魔的谨慎,他不应该在离开酒店前就先提前杀了那个软件工程师,暴露自己的藏身处,所以,在发现那个软件工程师的尸体时,我就在想,等在双子星西楼二五零七房间的,很可能是个陷阱,可我能怎么办呢?三年了,全世界的警察都奈何不了恶魔名单,摆在我面前的,是唯一一个可能找到这七号夜魔的机会,而且,夏天生的未婚妻就在今天死于夜魔手中,我---又怎能做些什么呢?”
秋未夜冰冷的眼神缓和下来,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但我还是低估了夜魔的凶残,或者说,是我高估了自己的智商,我以为,夜魔会在房间里布下些障眼法,以此误导我的追踪,我还想,不管他留下什么陷阱,我都能识破真相,然后把他揪出来,可我没想到,夜魔给我设下的是这样一个绝杀。”秋署长叹了口气,推开秋未夜为他撑的伞,抬起头,让雨水淋在自己脸上:“六名恶即斩队员,还有给我当了两年助理的阿廖,就因为我的自大,他们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今夜。”
秋未夜走上几步,又把伞撑在了叔叔的头顶,轻声说:“小叔,今天晚上,绝望的人已经够多了,你---不要成为又一个。”
“不会的,因为我的差错,害死了这么多人,在为他们报仇前,我根本没有绝望的资格。”秋署长叹了口气,又说:“夜魔刚才说,他今晚还有一个余兴节目,我在想,他现在会在哪里,还有,我们---是不是也该给他设下一个绝杀陷阱。”
秋未夜立刻问:“你想怎么做?我帮你。”
秋署长压低了语声:“我需要一笔钱,一笔数额大到惊人的钱,我要用这笔钱去买一个俱乐部会员的资格。”
秋未夜一脸疑惑:“俱乐部会员?什么意思?”
“你听说过人间之上俱乐部吗?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可以和恶魔对抗的,那大概就是这些自诩为神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