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锡文瞥了他一眼。
按理来说,现在他的身份应该属于受害人家属,从情感的考虑没必要问得这么急。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学生的性子直。
毕竟是自己一年一年看着长大的,对他的性格,徐锡文算是有所了解。
想了想,当下没多说什么,直接说道。
“当天晚上,涛涛的学校要交学费,我下班之后就去存了一笔钱。”
“下班?”张诚好奇道。
听到他这么问,徐锡文的眼底闪过一丝怒容,随即又很快掩饰过去。
“人也老闲着,虽然我这年纪也尴尬,但也好歹有点儿文化,找个差事不算难。”
张诚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
工作的事,算是老徐的忌讳。
老徐之前在警队干过,后来又去警察学院当教授教书,日子一直过得不错。
后来因为工作上的调整,人到中年突然失业,上有老下有小,因此这几年过得也不太顺心。
张诚早几年其实也想帮忙给老徐找份工作,但那段时间正好警队的事很多,好几个大案子要处理。
人一忙起来,再一停下来,转眼老徐家里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想到这里,张诚自觉也颇为亏欠。
徐锡文倒没有继续提及这一茬儿,自顾自的说道。
“我把涛涛的学费存在银行卡之后就回了家,等到涛涛下晚自习之后就去接他放学了。”
昨天去接徐涛的时候,也就是七点多就接到人了,他好像没有上晚自习。
想到这里,张诚的职业敏感性一下子就上来了。
“涛涛初一就要上晚自习?”
徐锡文似乎是早就知道他这么问,答道,“不是升学压力大吗?之前我家里那位托关系,让涛涛跟着初三的孩子一起上晚自习,最近没上了。”
“是吗?”张诚随口应和一句,顺手转了一下方向盘,问道,“但是当晚涛涛好像没在家里吧?没接到人?”
他记得案发现场,徐涛没在徐锡文的家里,应该是在他爷爷的家里。
徐锡文解释道,“我走到半路上,正好碰到了张蓉下班,她让我跟她回去收拾一下,一起去接孩子。”
张诚追问道,“然后呢?你们撞见了刘坤?”
徐锡文摇了摇头。
“我没看到人,当晚开门之后,我还没开灯就被人打晕了。”
“打晕了?”张诚暗暗皱了皱皱眉。
“对,就这儿。”徐锡文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纱布。
其实不用他指,张诚也知道他脑袋上受了伤。
只是张诚意外的是徐锡文晕过去的时间。
如果他真的是一进门就晕过去了,那就意味着案发现场的搏斗痕迹,应该是受害者张蓉和凶手刘坤的发生了争执。
难不成刘坤真的是在说谎?
回忆起之前给刘坤做笔录时,刘坤那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张诚心下不免有些疑惑。
虽然说他很有可能是强装镇定,提前准备好了说辞。
但在蓄意杀害了张蓉之后,他真的能这么淡定,回到小旅馆之后还能躺着玩手机?
想到这里,张诚下意识的看了徐锡文一眼。
面对这张和善儒雅的面容,他真的不太愿意怀疑他。
但眼下作为刑警的经验来看,徐锡文的这番说辞漏洞相当大。
哪怕他说自己进门之后,和妻子张蓉一起发现了刘坤在房间里偷东西,因此三人产生冲突,在搏斗中受伤昏迷都显得合理一些。
偏偏他却直接忽略了中间发生争执的过程。
毫无疑问,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张诚犹豫了一下,心下思绪翻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别说,等案发现场的各种物证痕迹鉴定出来之后,再和这两人周旋。
在这之前,如果泄露了案件猜想,很容易让他们填补自己说辞中的逻辑漏洞。
毕竟这两个人都不是善茬儿,刘坤也就罢了,尤其是徐锡文可是有十几二十年刑侦经验的老江湖。
他如果有所警觉,那会给案件的侦破工作带来很大的麻烦。
只是道理虽然张诚很清楚,但面对着和自己亦师亦友,甚至可以说是再生父母的人。
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感性。
趁着前面红绿灯停车的机会,张诚暗暗组织了一下语言,试探道。
“对了,老徐,我同事去做走访的时候,听说师母这几年的脾气似乎是不太好?”
“更年期是这样。”
徐锡文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显得相当坦荡和从容。
“涛涛的成绩也不是特别拔尖,再加上我工作的事,她有情绪很正常。”
“那你有情绪吗?”
张诚说话的时候看着徐锡文,目光平淡中却又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审视。
徐锡文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纱布,顿了顿,平淡的说道。
“老夫老妻几十年,难得相敬如宾,吵吵闹闹也很正常。怎么,你觉得是我杀了张蓉?”
面对徐锡文调转的话锋,张诚一时倒不免有些心虚,讪笑道。
“这不是老徐你教我的吗?家庭矛盾导致家庭纠纷,这种纠纷中很容易出现意外伤人的情况。”
听他这么一说,徐锡文并没有再做辩解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张诚自觉有些尴尬,当下也不好多说,只能专心的开车。
将徐锡文送到了徐老爷子家里。
张诚想了想,还是诚恳道。
“老徐,这案子我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的。”
徐锡文提着医院的医疗档案袋正打算上楼,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说道。
“我知道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