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严酷的白昼。
温颖萱安静的躺在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洁白的床单,刺鼻的消毒水味,无端的恐惧侵蚀着神经,也许下一秒就会崩溃,记忆像走马灯的光片,虚虚幻幻的闪过。
温颖萱知道她不能就这样死去,但意识已不受控制的渐渐模糊了起来。
当她再次醒来时,床边站了一位戴着厚重眼睛的年轻医生。
劫后余生,温颖萱激动的尖叫了起来,
“啊——”
太好了,她还活着!
医生推了推眼镜,用充满同情和慈爱的目光看着她,配上这个行业惯穿的白袍,手上拿着专业的检查器具,显得理智又让人信赖。
他低头在诊疗本上写了起来,边写还边和一旁的人小声嘀咕。
“车祸导致脑部受伤后出现短暂失忆症...”
失忆?
温颖萱茫然的看着医院同样洁白的天花板,点滴一滴滴的落入透明的输液管。
她看的出神,俨然没有注意到这个房间里除了医生以外的第三个人。
从她醒来,那人一直很安静,安静的没有发出过一丝声响,以至于让温颖萱忽略了他的存在。
“失忆还能不能治好?”
他冷不丁的一开口,把温颖萱吓的一激灵。
不顾肩上的伤,从床上坐了起来,恶狠狠的指着沈煜辉,用还没有恢复的声音一边咳一边声嘶力竭的喊道:
“他就是撞我的混蛋!别让他跑了!”
医生眉头微皱,“脑震荡引起部分记忆丧失,易怒狂躁。”
狂躁?
温颖萱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医生无视她的反应,继续专业的说道:
“失忆的情况很复杂,有的很快就会好了,有的却会很麻烦,可能会永远都不能恢复。但是也不能绝对,病情不一样,损伤程度也不一样,恢复的程度就会有所差别。”
沈煜辉诺有所思的点点头。
“让你去相个亲,怎么就这么多的事情!”
屋外传来妇女尖酸刻薄的叫喊声,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一个略显丰满的中年贵妇和一个打扮得体的中年男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鬼点子真多,这好端端的让你去相个亲,还能整出个车祸。我给王总打个电话,你收拾一下赶紧的过去,人家还等着呢。”
男人不耐烦的说道。
“病人车祸骨折,一时去不了什么相亲。”
一旁的医生有点看不下去,好心提醒。
一听她去不了了,苏彬十分的生气,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被一旁的温父拦下。
“没用的东西。”
温颖萱害怕的向后挪了挪身子,紧紧的依靠着病床,畏惧的看着她的婶婶。
她十分害怕她的叔叔和婶婶。
年幼时,父亲因车祸意外离世,她被留给了叔叔婶婶抚养。
叔叔和婶婶对她格外的厌恶,经常是又打又骂。
“叔叔,我...”
温越华注意到了屋子里的外人,打断了她的话。
苏彬也看到了站在医生身旁的沈煜辉,原本凶巴巴的模样立刻消失不见,换上了虚伪的笑脸,“这个小伙子蛮帅气的嘛,老温你看,是不是和我们欧娅蛮般配的。”
沈煜辉确实很是漂亮,脸庞立体而又深邃,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带着皎洁的笑意,挺而高的鼻梁,两片红润柔软微微粘合的红唇,高大英挺的身体,散发出犹如王者一般的冷漠气息。
沈煜辉不耐烦的看了他们一眼,对病床上的温颖萱说道,
“安心养伤,钱我会付齐的。”
说完,不顾他们的热情的挽留,推门离去了。
“都怪你!怎么也没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沈煜辉走后,婶婶厉声的责怪起温叔叔。
“没看见人家都不待见你,还想着要联系方式呢。”
温叔叔也生气的抽起烟来。
“那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我看这个人看着蛮帅气,应该也挺有钱的吧,娅娅要是和他结了婚,咱们家的公司...”
“哎。没用的东西,就知道给家里惹麻烦,快帮着想想办法啊。”
婶婶无处撒气,狠狠的瞪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温颖萱。
温颖萱不想再看病房里的这场闹剧,难过的望向了窗外。
人家不愿意理他们,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从进门来一句有关她伤势的话都没有问过,只是一门心思的责怪她没能按时去和老男人相亲。
看到沈煜辉这个肇事者,非但没有责怪他,还不忘给自己的女儿介绍。
见她不吭气,温叔叔觉得在这里待着晦气,扔下句好自为之就拉着婶婶匆匆的走掉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温颖萱每天醒来的时间并不是很多,沈煜辉的助理为她请了最好的骨科医生和脑科专家,搭配着高级的护工,温家叔婶再也没有来过医院。
温颖萱的性格很是讨喜,住院没多久,就和众位在躺的病友们打成了一片。
时间久了,就连给温颖萱换药的不近人情的圆脸小护士,有时也会故意装作满脸幽怨的打趣她:
“哎,多希望我也能被沈先生撞上一次,”
“如果能再来上一场由车祸撞出来的爱情,多么浪漫。”
满满的酸意,惹得温颖萱一阵恶寒,
“小丫头,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小护士满不在乎的笑笑。
这种邂逅,她不要也罢,温颖萱无语的望向窗外。
自从医生宣布能下床那天起,温颖萱就再也躺不住了。
窗外是又大又圆的月亮。
趁着小护士和护工都不在,她拄着拐杖,单腿蹦跶着欢快的跳出了病房。
当她好不容易的艰难蹦到了住院楼的门口,温颖萱激动的放声歌唱了起来,
“啊~月亮~
即使打开世界上所有的窗户,也无法识得你的容颜。”
“啊~”
一束车灯的强光打在了她的脸上。
一个没站稳,温颖萱痛苦的跌坐在地上。
沈煜辉慢悠悠的关上了路虎的车门,
“看来这护工,你是不需要了。”
“你什么意思。”
温颖萱坐在地上,面露狰狞的瞪他。
沈煜辉没理她,回头锁上了车。
“既然还没好,瞎跑个什么,上去。”
这年头的肇事者都这么嚣张的么!
温颖萱气鼓鼓的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你管我。”
炸着杂毛,一瘸一拐的朝医院后面的小花园挪去。
刚走了几步,温颖萱美眸一转,回头看向沈煜辉。
“喏,你是不是来看我的?”
不等他回答,就傲娇的冲他招招手,
“既然来了,就陪我转转呗,我一个人也挺无聊。”
沈煜辉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看来他今天来医院,是个错误的决定。
百忙之中,他抽出时间来本想慰问一下伤者,看看她的状况。
目前来看,应该是不需要慰问的。
“哎呀,走吧走吧,我带你去找兔子花,你肯定没见过!”
说着,温颖萱慢慢的蹲了下来,白皙的小手仔细的扒拉起周围的花圃。
沈煜辉楞在了原地。
“看!这就是兔子花!”
温颖萱取了一朵,扭住花朵,花瓣绽开。
她高兴的站了起来,献宝似的将花递到他的面前炫耀。
“你看像不像兔子的嘴?”
粉红的花瓣在女人漂亮的手指间一张一合。
沈煜辉一把将她抱起,“回去。”
“哎?”
许是沈煜辉的表情太过凶狠。
温颖萱不再反抗,乖乖的任由沈煜辉将她送回到病房。
今晚的折腾,她确实也累了。
一回到病房,就被主治医狠狠的训斥。
温颖萱无所谓的耸耸肩,听着医生的训斥,很快的就进入了梦乡。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她梦见了她的一对年龄不大的中年男女。
梦里男人面容模糊不清的躺在医院,身后是铺天盖地的白色,女人满脸绝望,握着他的手放声大哭。
温颖萱从噩梦中惊醒,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漆黑一片的病房。
窗户大开着,树枝光秃惨凄,黑影摇曳,隐隐的还有些小风飘进屋中。
不自觉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梦里的场景虚无缥缈却又似曾相识。她经常梦见这些可怕的场景,冰冰凉凉,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