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帝听闻曹操这番话,不免对他感观大变,看他的眼神也变成了一副看肱骨之臣的样子。
“爱卿所举何人,尽管说来。”
“河北袁绍四世三公,自领冀州牧以来尽心竭力为陛下守卫河北,有守土之功。不如封他为大将军以安其心。”
献帝略一思索,闻言点头道:
“不错,此人雄据河北不可不封。就依卿的意思办吧。”
说罢又下令道:
“即如此,进城吧。”
天子被曹操刚才那一番话说的飘飘然然,一时之间好似终于掌握了大权。然而在他下令之后,车架却丝纹未动,身边将士好似根本未听到他的命令一般。献帝这才醒悟,转而问起曹操来:
“爱卿,可以进城否?”
然而曹操却是跪地不语,让献帝好一阵尴尬。
这时旁边闪出一将,是曹操的族弟曹纯,满身杀气的说道:
“陛下,兖州牧曹操救驾有功不可不封,若是不封恐难服众!”
说着趁人不注意打了个手势,四周将士适时发出震天的喊声。
献帝被曹纯这身杀气的样子吓得差点坐倒。再加上四周将士这震天的喊声,两腿更是发软手扶住车厢颤颤巍巍的问道:
“那依卿的意思是?”
曹纯低头,用凶狠的眼神盯了一眼献帝道:
“请陛下圣裁!”
献帝定了定心神,心中有了主意,试探性的问道:
“曹卿家救驾有功,虽不居功但也不可不封,不如封为司空如何?”
献帝话一出口,跪在下边的曹操好似突然耳朵又能听见了一般,又一叩首口中谢道:
“臣谢陛下隆恩!”
曹操叩谢的话一出,四周将士好似得到了命令一般,顿时收了嘴,这震天的喊声刹时消失无踪。曹纯也见机退了下去。
献帝定住心身,擦了擦额头冷汗问道:
“爱卿,可否进城?”
“臣谨尊陛下圣意。”
说着曹操起身朝那几千将士喊道:
“进城!”
队伍这才开动。
远处被侍卫抱在怀中的曹昌看着这一幕,心中不断佩服着刚才曹操的作秀。
特别是封袁绍为大将军的这一步棋,前世曹昌每每读到这里都无比佩服曹操的所谋。
不可否认此时的曹操刚从与吕布苦战的泥潭中抽身出来,还非常的弱小。虽握有天子,但大概率政令是出不了兖州的。这时候就非常需要周围诸侯的认同。
封袁绍为大将军就是一步好的不能再好的棋。可以想象当圣旨到达袁绍那边的时候,袁绍要该如何头疼。
接就是承认曹操手中天子的正统性,他名义上是要听曹操所设的朝廷调度。不接的话他头上的大将军头衔始终是没有得到中央朝廷的认可,属于非法官爵。
虽然自黄巾起义后,汉朝日益衰弱,中央对地方已经失去了掌控,但长久以来埋藏在人们内心的正统性是所有诸侯都不能跨过雷区。
简单来说,现在的诸侯实际上已经割据一方,有实力跟中央朝廷叫板。但名义上谁也不敢说自己不是汉臣。
看着天子车架在军士们的簇拥下进了城门,曹昌不免开始可怜起这位末代皇帝。
历史上的这位皇帝,自登位以后无时无刻不都是处在危险的边缘,随时都有身死国灭的可能。哪怕等他退位之后也被曹丕日夜监视,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
然而身处乱世谁又是无辜的呢?
没等曹昌多作感慨,侍卫似早就得到命令一般,抱着曹昌就回了曹府。
“呦,我的乖孙儿回来了!今天跟你爷爷出去看到了什么好玩的啊?”
一入门就碰见一位年过四旬的妇人,妇人看到小曹昌后,眼睛一亮,连忙从侍卫手中接过曹昌,并捏着他小脸十分疼爱的逗着。
曹昌这个老处男浑然没有自觉,继续扮嫩说道:
“奶奶,爷爷带我去了城门口看鹿了。”
这个妇人就是曹操的正妻丁夫人。
丁夫人不知城门口迎天子的这种场合怎么会有鹿出现,却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看鹿好不好玩啊!”
“好玩,曹纯叔叔还吓唬那头鹿呢,那头鹿差点吓得站都站不稳呢。”
这时侍卫连忙将城门口发生的一切事告知了丁夫人。丁夫人脸色一变,急忙止住曹昌话道:
“昌儿慎言!”
这时正巧曹昌的母亲夏侯夫人也来了,丁夫人示意儿媳将曹昌抱走,却留下那侍卫盘问起城门口发生的一切。
直到傍晚时分,曹操与曹昂才下朝回来,丁夫人早就为父子二人准备好了香汤沐浴。
曹操却摆手道:
“我还有事,子脩你去将元让,文若,奉孝还有仲德请来。”
曹昂应了一声就又往外赶。
丁夫人责怪道:
“就不能沐浴用膳之后再处理事务么?”
曹操看着丁夫人脸上不满,讨好的说道:
“让夫人费心了,可这事呀慢不得,你让厨房将水跟饭菜都热着,等为夫处理完事就去享用。”
丁夫人这才作罢。
不一会儿夏侯惇,荀彧,郭嘉,程昱闻召而来,与曹操曹昂父子一头便钻进了书房。
这一商议,直到戌时才结束。等人走完,丁夫人脸色不虞的为曹操拿来了香汤沐浴,并准备好了饭菜。
饭桌上曹操看着丁夫人脸色,自觉这几天确实冷落了她。脸上浮现讨好的笑容:
“夫人,为夫这几天确实太忙了,请夫人不要见怪。”
“夫君日理万机,想必是累了,妾身怎敢怪罪。”
曹操听了这话哪里不知道她意思,连忙说了好一阵好话才让丁夫人喜笑颜开。
“听说今日夫君将天子驾迎至许昌,想必在朝上得了好一些封赏吧?”
夫妻俩调笑过后,丁夫人开口说起正事。
说起今日这事,曹操脸上浮现出自得之色。
“天子感为夫功劳。封我做了三公之一的司空,主掌朝政。”
“哦?我听说却不是这样。”
“夫人听说的是如何?”
“我听说司空大人在天子驾前耍弄虎威,唬得天子惊惧之下才以司空之位委任。不知是真是假。”
“夫人莫要听信谣言。”
“谣言?”
丁夫人冷笑一声:
“命将士君前犯驾,视天子为鹿连三岁小儿都能看出来。曹孟德,你当天下就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不成?”
“夫人何出此言?”
“夫君莫非忘了董卓否?”
丁夫人似大喝一般的话语将曹操一下点醒。回忆起今天的所作所为,曹操一下子额头见汗。
见曹操低头沉思,丁夫人继续道:
“当年董卓初进京之时,在面上犹不敢对少帝如何不敬,只等掌握大权才露出真面目行废立之举。而今夫君兵将不如当年董卓,地不过兖州与豫州数郡,行事却比当年董卓更甚,真当汉室已然衰弱不成?”
曹操如梦初醒,背部被冷汗浸湿。他顾不得这些,连忙起身郑重的朝丁夫人行了一个大礼,口中谢道:
“为夫知错,若不是夫人出言点醒,恐怕日后许昌城头上就有我曹孟德的一席之地!”
见曹操发觉错误,丁夫人也不继续说下去,连忙将他扶起。
“我与夫君两心一体,休戚与共。君之忧便是妾之忧,哪里可称得上谢。”
曹操深情的注视着丁夫人,将她搂在怀里。
“我曹操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夫妻俩温存一阵,曹操似是想起什么道:
“对了,夫人刚才说我视天子为鹿,不知是哪个三岁孩童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