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为什么要哭
转眼间，听到那句清晰响亮的话语过后，安陌陌愣住了，尽管声音再小，但在这寂静无声中，创造了绝无仅有的听觉空间，一切微小声音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放大开来，就连小哥那小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也被安陌陌所察觉。
她只感觉小哥脸一黑，头渐渐低了下去，安陌陌仿佛确认似的审视着自己内心深处的小哥，刚才……是我听错了吗？小哥说，是他杀了绫雪？
安陌陌的瞳孔开始放大，血红的眼眸在这幽美的环境中放射出异样的杀气，刺骨，寒冷，心酸，刚才那所谓一切美好的设定，全部都被抛至九霄云外，这些刺耳的词代替了它们。
就好像是，整个环境给安陌陌的感觉都变了，她仿佛意识到了，这不是安陌陌，而是作为“黑暗世界中的阴暗少女”的视野，魔化后的那个她，与安陌陌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无疑让她开始怀疑为什么自己理想中的二次元形象竟是如此糟糕，而被夺去的重要东西，又是什么？将重要之物拿来换取这种无价值的形象，对她来说是毫无意义的。
一旁的绫雪似乎发现了安陌陌的异样，轻轻推了推前面僵住的安陌陌，也不见反应，她刚想探过身去查看情况，安陌陌恢复了平静，一脸微笑就朝绫雪看去，她这才松了口气。
安陌陌的瞳色已恢复成平日的深褐色，皎洁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明亮而又惬意，安陌陌轻轻举起手来，明天，对她来说还很遥远。
今晚的夜很漫长，天已有些微亮，安陌陌皱了皱眉头，深夜时分，身后的绫雪终于发话了：“这就是我的故事了。”安陌陌回过头去，绫雪的嘴角似乎有些上扬，她……笑了？
安陌陌有些诧异，然后迅速收起惊愕的表情，也许是她看错了吧，面瘫的绫雪怎么会笑呢，即使是笑，也是刻意挤出的，不带任何色彩的笑容。
告一段落的绫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讲诉自己身世时，也会回想起那曾经不敢触碰的场面，那份辛酸，大概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吧。
“作为交换，告诉我你的故事吧？”
绫雪伸出手来，要求和安陌陌并坐，兴许一前一后这种姿势并不适合她们，拍档不是该坐在一起的吗？绫雪的眼神有些灰暗了下去，直直地低下头叹息道：
“大家，都很担心你呢……”
在说这话时，安陌陌隐约感觉到绫雪眼中流露出的一丝温柔，如同冬日的阳光温暖她的心，是的，这一切该做一个了结了，全部，活下去亦或死亡。
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安陌陌缓缓开口了，脸上的表情很僵硬，没有开心与伤心之分，只有那仅存的温度还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在来到这里之前，有段时间我觉得我已经死了。”安陌陌非常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在家中不知所措地呆着，重复之前的日子，在路上不会被搭话，奇怪的眼光有时也会朝她袭来，不被任何人注意到，好与坏便没有意义了，就像深夜时飘荡在外的孤魂一般，很凄凉。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好像一瞬间便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弃儿。“重复一成不变的日常，过着家里蹲的人生，那种感觉就好像没有了生命力，渐渐地忘记了微笑。”直至嘴角再次上扬起，那都是之后的事了。
“我……体内住着个杀人魔，很不可思议吧，像是附体之类的，除此之外还中了曼陀罗毒，在那会儿晕倒时，不，我被某个学生攻击了，那个人……要杀的是我，除此之外，还有，不……到这里就为止了。”
安陌陌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被她咽了下去，她被死神盯上了，很快就会死了，这种事，真的能说出口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解释，绫雪轻轻应了一声，关于体内的小哥她多少已经见识到几次了，曼陀罗之毒也大致算是意料之中，那个人偶她来到这所学院时见到过，尽管只是一面之交。
于是直直盯着安陌陌的眼睛，绫雪质疑地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安陌陌逃避着绫雪的目光，绫雪立刻便察觉到了，说了那么多，还是没有说到重点。
“我们约好了，三人要一起回去的吧！！！”绫雪突然扯高声调，冲着安陌陌吼了起来，安陌陌有些不知所措，绫雪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那，就不要瞒着我啊！你不相信我吗？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哭啊！”
所有的话一并爆发了出来，安陌陌只是怔怔地看着绫雪，她从来没有见过绫雪这副样子，她这才发现，绫雪不是生性冷酷无情，她是封闭了自己的情绪。
「在世界还未抛弃她之前，就先抛弃了世界。」
安陌陌觉得自己可以理解绫雪了，那份阴暗的心情，是在受伤过后想太多，在神为她开启另一扇门时，选择了停留在原地，绫雪……是迷茫中的少女，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的是什么。
这种时候，是要学会微笑的方式啊，就像猫耳少女当时拯救了她一样。安陌陌她不懂，不懂为什么人生要经历那么多的轮回，必须要救赎某人，但是为了让大家不继续懦弱下去，她必须要拯救这两个人。
不仅是她们，真正需要拯救的还有她自己。
“体内有什么人存在的话，就把他赶出去吧，杀人魔什么的……”安陌陌知道绫雪是想到自己的身世了，退到了她的面前，和她平起平坐着，拍了拍她的肩。
“我那个时候，感觉小哥他是明亮的，或许和我们是一样的，所以就想着不要这样了吧……这样的。我，可能再过不久就要死了，我、被死神盯上了，因为我在晕倒的那天已经在战斗中失败死掉了。”
绫雪有些理解不过来，如果说杀人魔小哥也和她们一样不被理解这还好说，但是安陌陌再过不久就要死了，已经在那一天就死去了什么的，她感到了不理解。
“已经够了……我的全部都结束了，所以，你们要幸福下去啊。”安陌陌的叹息中还夹杂着难言之隐，她显然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只了解了个大概的绫雪也只好就此收尾。
只留下了一脸寂寞的安陌陌，她知道，她就要死了，为了不留遗憾，只好先告个别。
“安不会死的。”
这时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猫耳少女已经醒过来了，她就静静地趴在床头，看着安陌陌与绫雪的告别，没有出声，那一脸坚定的表情让安陌陌有些难过起来。
她很想说“怎么可能”，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在这种单纯美好的场面上插上这么一句话，很残酷吧？只是……安陌陌知道，这片天空不属于她，现在也是，以后也是。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安陌陌对生与死的观念很模糊了，以前那样如同死了一般的日子，还真是在浪费时间，但……
我不后悔，至今所接触到的，无论是二次元还是御宅族，被说成不谙世事也好，就算是自暴自弃也没关系，那份干净的美好，大家一起创造的幸福，说什么也不愿忘记。
所以就让我说声再见，谢谢二次元，谢谢一直陪伴着的你们，虽然想说停留在此，但我知道这是不行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会变得与世隔绝。
真正的二次元，不是那种秃废的东西，我要变得强大起来！
安陌陌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紧紧抿着嘴，牵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事已如此，她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强大也不可能马上做到，她还是曾经那个软弱的小女生吗。
答案是否定的。“你要怎么做？”这个不太辛苦的笑容，顿时有了些许自信，安陌陌的目光开始移向了另一边坐在床头的凌安若，随后她又加上了一句“改变命运是不可能的吧”。
“我的词典里没有不可能这个词。”安陌陌想，猫耳少女一定是知道什么了，猫耳少女的那份自信从一开始便没有输给她，猫耳少女高高地昂起头说道，
“想要改变命运，就去努力吧！”这句话不仅是对安陌陌说的，也是对猫耳少女说的。
所谓的天赋其实并不是天生的，被大家冠上“天赋好”所以她游戏才玩得好，所以才能那么快适应角色，这是不公平的，神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只有努力与不努力之分。
「可能你们觉得是我天赋比较好，但是我最初也和你们一样，只不过比起那些普通人更加努力罢了。」猫耳少女这样说过，来到这所学院前的她被同学说成游戏天赋好，太强了，因此被人排斥。
正因如此，凌会通过努力将不可能转化为可能，某些方面上，她真的比我要强很多呢。想到这，安陌陌开始坚信起了不要放弃努力，虽然努力不一定成功，但如果不努力就连成功的几率都没有。
天已渐渐有些微亮，安陌陌重新恢复了自信，她激动地和绫雪抱在一起，刚想去和猫耳少女说些什么，再次转过头时，却发现猫耳少女已倒头就睡，安陌陌为她盖好了被子，惬意地笑了。
迷糊中的猫耳少女还在喃喃着：“安，要加油啊……”安陌陌为猫耳少女盖被子的手在空中停了停，她微微一愣，还是将被子盖盖好，钻回了自己的被子，和绫雪道过晚安后，她已有些困意，缓缓躺了下来。
交心过后的三人，感受到的是异样的温暖，安陌陌觉得她能活下去，绝对能够活下去！而且她们三人也会一起活着毕业，这份信念，又能支撑她多久呢？
安陌陌缓缓闭上了眼睛，今天晚上的月亮，格外美丽，窗外投射过来的光映照在黑漆漆的宿舍里，三位少女在不知不觉中做起香甜的梦来。
夜幕已有些低垂之时，小哥运用所剩的能力从安陌陌体内窜了出来，可以看清一喽红色家居服的常态，小哥弯下腰去，轻轻吻了吻安陌陌的额头，留下了几分温存。
“呐，你是爱我呢，还是恨我呢，或许是想亲手杀了我吧……”
从哪里，传出了什么让人质疑的话语，话刚说完，便沉默了下去，小哥注视着那双紧闭的双眸，一瞬间，泪水朦胧了眼眶，又被他偷偷抹去。
小哥的沉默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小哥似乎想起了曾经的往事，以及他与安陌陌的相遇，还有现实中安陌陌察觉不到他存在的凄凉感，从始到终，他只有一个人，尽管安陌陌已注意到他的存在，却将他当作自己生活的过客。
会寂寞……是一定有的，两人之间的那堵墙无法被打破，小哥将自己置身于笼中，关押起来，被限制的自由给予了安陌陌足够的人格，而他的一切，似乎正在慢慢改变。
从那过后已经是一年了吧，在这一年中，你的成长超乎了我的想象，你一定是明白了二次元真正的意义，而并非死板无脑地整天呆在网上，二次元的真正含义，你一定领略到了。
能够握住你的左手一直陪你走下去的，永远只有你的右手，小哥伸出右手来，十指交合，手心间传递出的温度才让他感觉到自己真实存在着。
他想起了自己的初恋，鲜红的血侵湿了他的双手，女孩的眼睛中没有了光亮，一点，一点地变得空洞，可女孩没有闭上眼睛。
女孩……死不瞑目，在人间应该这么说吧，这种说辞代表女孩并没有升天，可能正在他的周围看着他，只是他永远不会知道女孩究竟在哪里，而女孩也永远也无法再次目睹小哥那干净的一切。
这种说法，的的确确打断了小哥的思绪，一阵微风吹来，他凝视着安陌陌那张依旧干净的脸颊，不禁伸出手来，小哥的身体若隐若现起来，他侧身朝着安陌陌漂亮的嘴唇俯下身去。
伸出手来轻轻捏住他的脸颊，小哥却在下一刻清醒过来，由于出来的时间久了，身体自然变得透明开来，再不回到本体之中他是会消失的。
意识到这点后的小哥，顿时觉得无比错愕，现实打破了他的幻想，终于，小哥的眼睛轻轻眯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他语无伦次地抛下一句话：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小哥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一愣，加强了语调。
“那么再见了。”
话音刚落，小哥并没有回到安陌陌的身体里，而是清了清嗓子，脸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他宛如幽灵一般，轻飘飘地穿过了宿舍的门，悠扬而去。
……没有任何表情的，打算就此离开。
那凄凉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他的存在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可是为什么，那寂寞的背影总是那么让人心疼呢？……想不明白。
而熟睡中的安陌陌的额头上，却不断冒出了冷汗，她并不知道小哥的离开，也永远不会知道，小哥对她所隐瞒的一切，来到这所学院，并不是人品爆发，而全部都是因为体内的小哥。
寂寞，有时候也会吞噬人心，离开或许是最好的方式。
在对方受到自己的伤害之前，先退出这场游戏。
真是对不起啊，如果你因我的离开而难过的话，我会伤心的，但是，我想，……这是最好的方式。
没有人注意到，小哥握紧了拳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