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交待林荫的事,向远回到外公在闹市中的庭院,他不喜欢这个院子,外面的是政府打造的旅游景点,人来人往充满了活力和新鲜的气象,而推开故意做旧的大门,里面的私有庭院却像回到了90年代,一股浓浓化不开,让他窒息的光景。
视线里阳光进到这个院子就像是一层淡黄色的旧纱幔,密密麻麻的压住了活力,屋上的瓦、翻修复古的屋梁、仿旧砖的墙、墙上的藤蔓、角落里堆放的老旧木材、泥土地上的小石子路,散布在院落四角的万年青,所有的一切都让向远觉得浑身难受,他在院子里强忍住不适,耐心的等待着,脑子里转来转去都是刚刚见到的女孩,她的背影、转过来的模样、躺在病床上昏睡的脸、资料里这个女孩的照片、关于这个女孩的一切扰乱了他的呼吸,他烦躁的捏着自己的手关节,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心跳得很快。为什么自己会送她去医院?为什么自己会安排特护病房?为什么自己会鼓起勇气来到这个院落?
他没有答案,更不知道现在室内外公并没有讨论什么事,就只想让他呆在外面,看看这个老旧的院子,让他看看,希望他能想起刻意遗忘的时间。
林荫在特护病房里醒来,抱着被子躺着不动,看着窗外的阳光,想起自己生病前第一次见到向远的时候,自己大概也就是6岁左右,向远应该是5岁,偶然的机会和运动神经很不错的表妹溜出去玩,健康的表妹能够跟七八岁的男孩比反应速度,跑步的速度也很快,竞技类的兵乓球、篮球也打得有模有样,表妹几乎包揽了所有体育类课程的第一名,而文化课成绩一般,艺术类课程一团糟,而自己却是文化艺术课尖子,长期以来的名师一对一指导让林荫有超高的水准,因为和表妹长得几乎一摸一样,她顶替表妹参与过电视台跨年晚会古筝表演,用表妹名字的油画作品参加了国际比赛,还得了银奖。
她记得向远曾经是站在台下努力要挤到第一排为她或表妹鼓掌的小男生,可今天向远一副没有见过她的模样。
难道说是那个时候表妹对向远管教得不够,让他忘了?她都能清楚得记得,表妹眉飞色舞描述那些事情的模样:向远往美术老师工具箱里放毛毛虫被她胖揍;向远把政治课何老师画成河马西装的卡通模样贴在课表上被她教训;向远故意把所有体育器材搞乱被她压着整理;他不知怎么放进钢琴的蚂蚁,那顺着琴键爬出来的蚂蚁吓昏了老师又和她一起找人来给老师做急救………
她就像用表妹的眼睛参与了那些过往,所有她没经历过的事情和她顶替表妹上台领奖时看到的向远在她的眼里、心里融合,熟悉到一眼就从一堆摩托车里看出了那辆车一定是向远的,谁知道怎么摔了一跤七荤八素的血流不止,让向远帮忙拔牙却被送到了医院。向远对她一脸陌生的模样,让她内心充满失望。还有表妹也很久没有联系,不知道在国外过得怎么样?向远不记得自己,那是否记得表妹呢?要知道小时候连近身照顾的人也很难分清楚她和表妹。
她一个人陷在思绪里一动不动,护理人员来了几次都以为她还睡着没敢打扰,而她却越想越伤感,越伤越困倦,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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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远在院子里面站了30多分钟,他感觉自己都记住了地上爬过几只蚂蚁,天上飞来过几只鸟,但脑子里还是没有解释自己行为的思路。
“外公!”向远走进房间,突然觉得第一次无法理直气壮,只能拖长了声音,采用猛男撒娇卖萌的招式。谁知莫名有效,向老太爷被惊到差点摔了手里的紫砂茶壶。
只能咳嗽一下,掩饰内心深处震惊。这小子闯祸不少,每次都是无所谓的态度,第一次露出这么一副知道自己处理得不好,乞求原谅的模样。
看着一脸老实,手法熟练在对面泡功夫茶的外孙子,想到因病英年早逝的女儿内心深处一面无边汪洋的柔软,
外孙能不能找回丢失的时间和记忆呢?为什么女婿要找病弱的林荫来帮助向远,那个在国外进修体育的健康女孩为什么不行?暗自想着要让李秘书把那个女孩的资料整理出来好好研究一下。
一边走神一边喝茶,恍惚中高兴的笑着答应了向远让林荫继续住在特护病房的要求。暗自叹息,年纪大了容易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