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称病告假,右相之子又退出这次科考,要陪同长安王一道参军。一下子羽林军进了两个陆家人,这是上赶着把亲儿子往火坑里推么?
那日,常渊沁带着自己的正君来了景仁宫请安,正巧碰上司南星与常渊黎。
“皇姐,皇姐夫。”
常渊沁的正君就是之前和陆沐雨叫板的右相苏易安的儿子——苏梓文。
“司大人日理万机,怎么跟六妹在一起?”
他微微俯身,简单行了礼,“微臣偶然与六皇女相遇。”
可能是才流产不久,苏梓文的脸色很差,常渊黎走得又快,他只能跟在后面,一前一后真看不出来是一对夫妻。
“陆兄,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呢。”
一进来,便是孟庆枕拿着烟斗和陆沐辰谈笑风生,常渊沁闻到那股带着一些清凉味的烟味时,眉头不适应地皱了皱,但很快换上了笑容。
“父后,贤君。”
孟庆枕微微点了点头,他行事随意,连常月他有时也不会行礼,常渊黎更别说了。
“梓文身体不好,你怎么也把他带过来了?”
一旁的于箬连忙将石凳搬过来,好让看着快晕倒的苏正君坐下休息,“让父后见笑了,是我非要缠着渊沁过来的,我嫁到宸王府到现在还没有来给父后正式请过安。”
司南星和常渊黎站在门外,对方侧着头,有几根调皮的银发随着他的动作散了下来,询问:“就这么杵在这儿么?”
“看来和司大人的约定要改日了。”
“无妨,微臣随时有空。”
待司南星走后,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父后,贤父君!”
陆沐辰自是亲自起身接过她手中捧着的匣子,“不是让你出去带着琉璃么?”
“儿臣就是出去玩一会儿!”
常渊沁手指磨蹭着手中的玉扳指,眼中过一丝释然。
孟庆枕又抽了口烟便给了傀异,“这烟叶产自古族,吐出来的烟气都是甜的。”
“这烟叶固然好,但多抽伤身。”
两人又借着烟叶开始聊起了不久后常月要举办的春猎。
每一年的二月,是皇家狩猎场举办春猎的日子,那时常月会邀请所有适龄女子以及男子参加狩猎,为期三天。
“沁儿会去么?”
常渊沁握紧了拳头,“自然,春猎哪有皇太女不参加的道理。”
“那梓文带着岂不是...他身子本就弱...”
常渊沁正欲开口,一旁默不作声的常渊黎突然亲昵地拉着苏梓文的衣袖,“儿臣不参加呀!皇姐夫跟着儿臣去烤肉如何?”
春猎皇室子女必须是成年后才能参与,还未到年纪的常渊黎自然是参与不了的。
“也好,你瞧孟兄,虽说黎儿从未见过梓文,但是一上来就跟亲妹妹似的。”
“皇姐夫与皇姐本为一体夫妻,儿臣自然是将皇姐夫当成亲哥哥看了。”她的手轻轻拉着苏梓文素色的衣袖晃着。
苏梓文被这么一拉,倒是想起了以前在左相府时,也曾有这么一个丫头对着他撒娇,也会这么拉着他对着他喊哥哥,可是如今...是什么让眼前人变得如此让他陌生了。
见苏梓文兴致不高,常渊黎便提出要带苏梓文去望星阁,望星阁是钦天监每晚观察星象的地方,虽没有专人把守,但古人对这种地方都是避之不及的,就连常渊沁都不愿意去。
“渊沁,我想去。”
他都这般说了,若是自己不让去就显得自己太小肚鸡肠了,“早点回来,我与父后聊完便来接你。”
苏梓文终于露出了他进宫以来第一个笑容,“好。”
一路上,常渊黎都与他聊着她曾在军营中的事儿,也聊到常渊沁小时候带着自己偷偷出宫游玩被右相逮住送回景仁宫罚站了几个时辰的趣事。
望星阁是一座阁楼,只设了一座窄而小的楼梯,走的时候常渊黎特意让苏梓文走前面,自己在下面垫着。
“阿黎妹妹这么小就懂得照顾人,长大后你的正君可是有福了。”
苏梓文第一次看到这如此绚丽的夜景,往年自己都没有怎么赏过夜景,“这还是我...第一次赏夜景...”
“好看么?我也是第一次看,这个地方还是司大人告诉我的。”她趴在粗糙的石壁上,闭着眼享受着扑面而来的丝丝冷风,“司大人说,平日有烦心事,都会来这儿看看。”
“阿黎妹妹有心了。”
苏梓文的眼底尽是浑浊,即使再亮眼的星空也驱散不了。
“皇姐夫你很爱皇姐对么?”
他薄唇紧闭,紧接着常渊黎又说:“我也很爱她,我还很爱父后,爱母皇,爱三哥,爱姑姑”
“......”
“同样,他们也很爱我,父后为了我可以十几年不见母皇,三哥为了我,宁愿放弃一个好妻主去那洛安参军,姑姑送她唯一的儿子前往洛安,就是为了让母皇放下对陆家的猜忌。”
“我们都是一家人不是么?皇姐的身上也留着陆家和常家的血啊......”
“皇姐开府娶夫到现在快三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带着你回来,往年都是她自己回来的。”
“皇姐其实很敏感,她会因为父后的一句话自责许久,也会因为自己的一点小错误而怀疑自己的能力。”
“可她终究是皇太女,这个位置没有人能去撼动,我不会,三哥更不会。”
“成年后的皇女封王开府娶夫后就会回封地居住,没有诏令是不允许擅自回京的。”
常渊沁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拉着苏梓文,指向一处,那是洛安,羽林军所在的地方,“那里...是洛安...洛安是三哥的封地,他以后便是居住在那里的长安王,母皇说等我及笄了,就给我弄个近一点的封地,离得近回来也方便。”
“渊沁不会害你,她不会害自己的弟弟妹妹的。”
“皇姐夫知道安定王么?他是我的舅舅,母皇登基时,他是几个皇子皇女中最安分的,可还不是被流放边疆不得回京......”
听着常渊黎平淡的语气,好像是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苏梓文听着却咬紧了下唇。
她瞄了一眼楼下,“皇姐来接你了,我想再待会儿,皇姐夫自己下去行么?”
“好.......”
他扶着楼梯慢慢走下去,常渊沁见只有他一人,问道:“阿黎呢?”
“她想再看会会儿,估计是闷坏了,我们回去吧。”
“去跟父后说一声,这么晚了,他该担心了。”
“好。”
常渊黎目送着两人离开,继续呆在上面吹着夜风,夜里还是有点冷的,也就这个地方能让她不用装小孩子了,算算看,那个世界的她应该已经快四十了吧?突然穿了,也不知道本体怎么样了,诶,好想回去啊,呆在皇宫里勾心斗角的好累啊。
她的眼睛已经被风吹得有些干涩了,一闭眼,泪水就顺着脸颊滑落。
“六皇女怎么还在上头吹冷风?”
身上多了一件披风。
“司大人,打扰到您观察星象了么?”
“没,今日休息。”
“我在这儿皇宫没什么朋友,司大人要不忌讳,唤我名字即可,六皇女听着怪生疏的。”
司南星望着眼前因为风吹得眼泪哗哗流的女孩,从腰间的腰带中取出一条手帕,上面绣着一个南字,动手给常渊黎擦了起来,“夜里风凉,年纪小也不能这么折腾吧?”
她吸了吸冻僵的鼻子,“也就这里能让我释放释放了。”
“释放?”
“哦,就是发泄一下自己。”
“渊黎若是不介意,微臣可是陪着渊黎一同。”
司南星低下头,与常渊黎的目光相撞,眼里含着笑意,亲切地唤着她的名字,常渊黎尴尬地扭过头,假装咳了几声,“咳咳,当...当然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