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眉如起床，穿上厚厚的大花棉袄出门去。她听见厨房有动静，便走过去看，看见三婶子在厨房忙忙碌碌的。
她走进厨房。叫了一声“三婶子”，便声音哽咽了。
三婶子看见马眉如醒了，挤出笑，说:“丫头，肚子饿不？你弟弟醒了吧？婶子马上就给你们擀面，下热乎乎的面条吃。”
“我弟弟还睡着。”马眉如回答。她搬了板凳，坐在一边看。以后这些活都是自己做了，得学着点。妈妈在的时候，家务活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不用自己沾手。
妈妈常说，让她自己玩，把弟弟带好，再大大上学了就好好念书，以后去城里工作。家里的活，交给妈妈一个人就行了。她长这么大了，还没下过地。爷爷走之前，妈妈也没下过地。要不是那可恶的马斌强，他们三个日子过得挺好的。
现在妈妈走了，自己得把这个家撑起来，不能光想着玩了。
马眉如用手撑着脸蛋，看着三婶子把面揪了一小块，在面板上均匀地撒了一些面粉，拿擀面杖擀面。
三婶子手巧，没一会，就把面团擀得薄如蝉翼。她把面叠起来，边快刀切面，边说:“你和你弟弟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吃多了容易顶着。吃点这种像馄饨皮一样的细薄面，让胃缓一缓。”
青菜早就洗好了，放在一边备用。三婶子在擀面的同时，大锅里放水开始烧火了。切好面条，正好水开了，下面。
“去把你弟弟叫起来，吃面。”三婶子说。
马眉如应了一声，出门去叫弟弟。弟弟被叫醒，整个人还晕晕乎乎的。他说:“姐姐，妈妈真的死了吗？我咋感觉刚才，妈妈还在我旁边坐着，给我讲故事呢。”
马眉如的眼泪珠子一下子从眼窝里涌出来。她偷偷把眼泪一擦，说:“对，妈妈没死，她一直陪着咱们呢。她会在天上一直看着我们，有时候还会下来陪我们说说话。”
马锦如将信将疑，追问:“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没骗我？那为啥我从来都没见太爷爷来找我？对了，爸爸也没来找过我。我都没见过爸爸呢。听村里人说，我跟爸爸长得可像了。爸爸像我，一定很好看吧？”
马眉如不知道如何回答弟弟的连环问，便换了话题，说:“锦如，你饿了吧？三婶子给咱俩做面呢。那面比馄饨皮还薄，细得跟头发丝似的。三婶子还准备了葱花，用油一泼，可香可香了。”
听姐姐这么一说，马锦如的小肚子便不由自主地“咕噜咕噜”叫起来，嘴角流下了长长的哈喇子。他确实好几顿都没吃了。姐姐不吃，他不吃。他三两下就爬起来，配合姐姐把衣裤袜鞋穿好。
马眉如牵着马锦如的小手去厅堂，三婶子已经把面端到了厅堂的四方桌上。两大碗面，热气腾腾。
“刚出锅的，烫得很，慢慢吃。”三婶子对马眉如说。她用筷子拨拉着另一碗面，让面凉得快一点，打算喂马锦如。
马锦如摇头，说:“锦如自己吃，锦如自己吃。”
马锦如这段时间正在被苏丹娜训练着自己拿筷子吃饭。
苏丹娜这一年多来，在马斌强的身下忍辱负重，但是从未对孩子们透露半个苦字。
她求着马斌强把主卧大床挪到最西边的厢房，也是为了与最东边的与孩子们住的房子距离远一点。当然，用的理由是，她老觉得马斌荣的爷爷在看自己。
马斌强挺怕那个瘸了腿的老爷子的，听得马斌强心里直发毛。
主卧之前一直是马斌荣的爷爷住着。当初苏丹娜带着两个孩子回家来的时候，马斌荣的爷爷也曾说，主卧的房间大、床大，要把主卧让出来。她没同意，和两个孩子一直在最东边的厢房那住着。
马斌强翻墙而入的那天正是凌晨时分，孩子们睡得正香。她听见动静拿着扫帚出去，扫帚一把就被马斌强夺走了。他淫笑着朝自己扑过来，苏丹娜的第一反应是，别惊着孩子。
村子里的事，她多少听说过一些。有些媳妇被马斌强欺负了，闹大了，马斌强啥事没有，新媳妇出门却被村里人指指点点，回家还会被自己的丈夫打骂，暗地里骂肯定是新媳妇风骚，才会被马斌强盯上。没有捉奸在床，便没有证据，如何去揍马斌强。
马斌强此人贼得很，专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去欺负媳妇。现在新媳妇都不敢独自走夜路，大中午的一看山上的人快走光了，也赶紧收拾东西回家，怕被马斌强截住了。
有些男的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也是趁着天黑找几个要好的小伙子把马斌强用麻布袋一罩，猛揍一顿。但也不敢真的下死手，把人给搞死了。
这么一来，马斌强几乎肆无忌惮，大不了被揍一顿，在床上躺上几天，最多一个月，又能各村子乱转悠找目标。
有丈夫的人尚且如此，何况自己？
苏丹娜被一把抱住，狠劲挣扎了几下，发现男女的力量真是悬殊，压根就动弹不得。
马斌强本想把她抱回有娃在的屋子，因为他见她刚从那屋里出来，估计被窝暖和着。她跟马斌强说，主卧的床大。
马斌强乐了，抱着她直奔主卧。就这么的，被马斌强欺负了。
马斌强就在屋里赖着不走了，指使苏丹娜干这干那，买卤肉，买烧酒。
后来家里的钱花完了，马斌强开始让苏丹娜把马斌荣爷爷藏的银元拿出来去换钱。她咬死了说没有了。马斌强就揍她，她每次挨打，都是闷声受着，就怕吓着孩子。跟孩子们说，是亲戚来家里了，住几天。半夜等孩子们睡着了，再偷偷去找马斌强。她也跟马斌强明说了，要是马斌强把她逼急了，她大不了不活了。马斌强便依了她，没太胡来。
马锦如还小，浑然不知。马眉如大了，发现母亲时常偷偷抹眼泪，脸上带伤，将信将疑。后来发现母亲居然被这坏蛋成天欺负着。她恨得牙痒痒，但是也早熟，不敢跟母亲挑明，怕她难堪。
再后来，马斌强就逼苏丹娜下地干活，他自己在旁边的阴凉处坐着，摇着扇子看。对过路的漂亮媳妇，不是吹口哨，就是摸屁股。媳妇们见了他都要绕着走，对苏丹娜也是无限同情。
即使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苏丹娜对孩子依然是上心的。闲了会教马眉如识字，也说马锦如到了该自己吃饭的年纪了，教他如何使筷子。
谁知还未把儿子教会，就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