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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抬手弹了安陵若的额头一下:“不许这么说人家。”

见安陵若捂着头气呼呼地看着自己,安陵泽哭笑不得给她揉了揉眉心,道:“她长得还不老吧,怎么就成老妖婆了呢?”

“哼。那么厉害,还活那么久,不是老妖婆是什么。”安陵若不服气地道。

这白瑾的情况的确是很特殊。其实按道理说她现在的等级已经达到了蓝级,但是由于体质特殊,所以无法直接接受天道赐福,只能借助一种特殊的草药来升级。而在鬼城是没有这种特殊草药的,所以从外表来看,她只是绿级而已。

当初,在安陵泽发现她的时候,她本身的实力是绿级,但外表来看依旧是白级。

安陵泽觉得她这体质着实特殊,就将她收为了御史。用来做交易的就是那种特殊草药。

靠着那株药草升到了绿级,到现在白瑾的水准已经达到了蓝级顶峰,而本身的绿级寿命却也是即将耗尽。这次安陵泽一下子许诺给她两株药草,她当然激动了。

“她的天赋也不差,但是据调查,她在过奈何桥的时候连一境都没有遇到,可修炼速度却快的可怕。或许也是她的体质导致的?”安陵泽这样想道。

除了最初收买白瑾的那株,安陵泽就再也没给过她更多药草。其实他就是想做个试验,看看白瑾会不会遇到和舒窈一样的情况,比如灵体承受不住这么多的灵力之类的。然而等了这么久却发现似乎没有这种情况,白瑾单纯地只是无法得到赐福的寿命而已,于是安陵泽便也不再吊着她,大方地给了她两株药草。

只能说,鬼城之大无奇不有了吧。

“切。就是老妖婆。”安陵若想起自己还小的时候,瞧不起白瑾结果被虐的事情,顿时不喜了起来,“原来爹爹你给姐找的老师就是她啊。”

新年。

夏纪利用教师值便提前出学院,准备年后去纳兰那工作的事宜。

大街小巷气氛浓郁热烈。天界全年普遍没什么假期,也只有在过年前后才会放几天假,所以这年过起来是味道十足。

与之同时的,鬼界同样正值新年。

“妃妃,来,和爸爸说再见。”

鬼城门前,程易整理行装准备出发做任务。虽然是新年,但据说这次很紧急,不能拖沓,所以他也只好把妻女留下来独自过年。

阿水对此十分理解,她拍拍女儿的肩膀,示意她上去抱抱程易。

二人的女儿现在也有十八岁了,只不过外表还是人界的七八岁小姑娘的样子。脸型随阿水的可爱,眼睛却是像父亲程易,明亮有神。

程妃扑到程易怀里,扬起脸来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等妃妃学会刀法第三式,爸爸就回来了。”怜爱地揉揉程妃的小脸,程易有些愧疚。

阿水在旁边看得心疼。

随着三界形势的越发紧张,程易能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本来以为今年的除夕可以一起过,谁知道还没包完饺子,那头的召集令就先来了。

就在一家人依依惜别之际,天空忽然渐渐暗了下来。

“爸爸……”孩子的直觉最为敏锐,几乎是刚刚变天的同时,程妃就从程易怀里挣脱出来。她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略带恐惧地唤了一声。

“不好。”看着天空的异变,程易脸色刷地白了,他将女儿推进阿水怀里,喊了一句,“带着妃妃回鬼城!”随后便掏出命牌,向鬼城内所有滞留鬼差传达空间裂缝打开的消息。

“不是吧,这个时候,在鬼门上空?”看着命牌上的坐标,子木怪叫了一声。

子木、红纱、锦墨、厉这一队鬼差今天刚好轮到难得的休息,原以为能好好过个年,结果居然收到这么惊悚的传信。

“赶紧,去支援程易。”红纱干脆利落地披上外套。

另外三人也速度放下碗筷,拿起武器。

漆黑的口子在天空中打开,他们现在已经能够通过裂缝打开的大小,来判断这次来犯天兵的大致数量。

看这情形,这次来的应该不多,他们几人足以应付。

程易立刻通知了城门守卫将大门速速关闭,并且开启鬼城结界。

不料这时,妃妃突然叫喊着要挣脱阿水的怀抱,想要向鬼城外冲去。

“妃妃!你怎么了?”阿水不明白,一直很懂事的女儿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情况。

一队天兵的身影已经从裂缝里脱出,阿水只能死死抱着女儿,往城门拖。

“不要!妈妈,夏纪婶婶的眼镜!”

原来,就在刚刚慌乱之际,阿水一直随身揣在怀里的夏纪的眼镜掉了出来,就在草坪上。

“爸爸!”程妃想要叫爸爸捡起眼镜,谁知头顶天兵忽然使出落雷,震耳欲聋的雷声淹没了程妃的声音。

眼看着落雷落下的区域就是眼镜所在的那片草地,阿水心脏一缩。

这时,一个比闪电还要快的身影从两人身边擦过,直奔草地上的那副平光镜。

“锦墨——!”随后赶来的红纱等人捂住嘴。

夺目的雷光渐渐消失,仿佛一个世界那般漫长。

恢复视力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草坪上那个全身焦黑血肉模糊的身影上。

三百位天兵合力降下的雷,足以将最勇猛的野兽劈成焦灰。

哪怕是身怀各种宝贝的鬼差,也难以幸免。

锦墨的身上早已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却还将那副平光镜死死护在怀里。他颤抖着手将它举到眼前:“还好……它没有事……”

说罢,手便脱力在地上。

随后,身形直接化为灰烬,烟消云散在空气中。

嗡嗡如苍蝇一般的念咒声在耳边响起,天兵已经准备好了第二次落雷。

白光再次降临,却被三层防护罩抵住。

一个红衣猎猎的身影挡在锦墨的衣物面前。是红纱。

她大睁着眼睛,眼泪夺眶而出,受到剧烈冲击后喘着粗气,如上岸即将渴死的鱼。

“你们该死——”音节如同被磨出齿间的。

三层防护罩才堪堪挡下那一击。

这三层防护罩分别是红纱、子木和程易施放的。

“你们,该死!”再抬眼,红纱的眼眸已经猩红如血,她抽出刀,想要直接冲上空中,却被程易拉了下来:“你疯了吗?”

红纱猛地转头看他,眼里的绝望将程易看得一愣:“……早在明野死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

随后,不顾程易的阻拦,红纱直接冲上空中,闯进天兵的队伍,不管不顾提刀便砍。

“那妮子找死吗!”子木的眼眶也是红的,他将看愣的阿水和妃妃一把推进城内,然后也随之冲上天空。

十五分钟后,战斗结束。

这一次天界仅仅派来了一队天兵,大概是为了试探他们的深浅。

因为全都不管不顾深入敌军阵地,所以红纱四人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捂着手臂瘫坐在树根底下,红纱的头发遮住了脸,叫人看不清表情。

她怀里的是夏纪的眼镜,除了镜腿处有些锦墨的血迹,其余地方都是完好无损的。

子木和厉两人站在她身边,俱是神情灰暗。

“让他们自己静静吧。”程易揽着阿水的肩膀。

“都是我的错。”阿水只觉得自己被潮水般的愧疚淹没,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如果不是她不小心弄掉了那副眼镜,锦墨也不会……

程易想安慰她,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不是你的错。”红纱突然说话了,她的嗓音前所未有的沙哑。她起身来到阿水面前,将眼睛递到她手里,“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说完,她便从阿水身边走过,一步一步走向城门。

向来不善言辞的厉,也随着红纱的脚步走了过来,他看着阿水,开口道:“你还小。这样的生离死别,我们其实看得很多。”

“红纱她……”

“不管是亲人、朋友还是爱人,总归有一天,都是要分开的。这么些年,我们早就看透了。”

子木和厉也离开了。

随后,程易才告诉阿水,红纱的丈夫明野,就是在千年前与天兵的交战中死去的。那时候的红纱还不是鬼差,而是像程易现在这样的作战小队队员。是因为她发疯般地屠杀了十万多只森林里的妖兽,阎王才迫不得已派她去人界。

“他们说的对,不管是谁,总有一天要分别的。”程易抚摸着阿水的发顶,他知道她没办法一下子原谅自己,却也无可奈何。

握紧眼镜,阿水只觉得一种窒息般的痛感在撕扯自己的心脏。

“再者说。”程易的眸光黯淡下来,他看着焦黑一片的土地,看着锦墨死去的地方,却说不出接下来的那句话。

再者说,如果三界局势再这样发展下去,那么他们的终结,也离之不远了吧。

锦墨的离开,或许只是个开始。

新年已过。

一切都渐渐回到正轨。

下了早朝,一众大臣从宫门涌出。

大家互相笑着祝福新年快乐云云,也不管心里是怎样的mmp,面子功夫一定要做到。

就在这时,朝宫门外走的顾云迎面碰上了纳兰。

两人几乎同时停下脚步,拱手问好。

“近来入宫拜会陛下时,往往听不到殿下的消息。宫人都说殿下染了风寒,现在看上去面色红润,可是好些了?”待周围的官员都散的差不多了,顾云才笑里藏刀地抛了这么句话过去。

纳兰不动声色地笑笑,温和道:“已经好些了,多谢顾云殿下百忙之中还记挂着我。”

“应该的。”说着,顾云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啊了一声,“瞧我这疏忽的,最近忙得厉害,竟然忘记恭喜殿下了。”

“恭喜什么?”纳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恭喜殿下抱得美人归啊。那样唯美的画面,连我看了都忍不住心动呢。”顾云笑得毫无恶意,“那位季夏姑娘想必就是那日纳兰殿下口中的心仪之人吧。的确是惊才艳艳,配得上殿下。”

纳兰猛地抬眼看顾云:“你调查她。”

“这是大家都在口口相传的事啊。”顾云无辜地耸耸肩,“想不听到都很难吧。只不过我倒是很惊讶,以殿下的体贴,竟然也会将心仪的女子暴露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中。不怕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吗?”

看着顾云半晌,纳兰才一字一顿地道:“我自会保护好。”

顾云勾勾唇,迎面与纳兰擦肩走过。

走到一半,他忽然顿住脚步:“对了,纳兰殿下。或许是顾云多嘴吧。但殿下是否真的认为,再继续这样自我麻痹下去,等到了不得不真的做决断那天,你还有保护那个想保护的人的能力?”

纳兰回身想问明白这话的意思,顾云却早已走远。

节后,夏纪便按照聘书上的地点,前去了少主府。

是的,纳兰自己是有府邸的,只不过他几乎不怎么会回去。

少主府的建筑风格颇有些华夏古代的庭院风,令夏纪看着倒也有几分亲切熟悉感。

在那里她没有见到纳兰,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尚莯大人!”

被门童领进来的夏纪万万想不到,尚莯竟然坐在堂厅的主位中,边喝茶边等自己。

见到夏纪,尚莯常年严肃的脸上显出几分笑意,他朝着夏纪招招手:“徒儿,快快过来。”

……

夏纪一头黑线。

“您别拿我打趣了。”夏纪无奈上前,正式地问过好,这才坐在尚莯指给自己的座椅上,“怎么是您在这?”

尚莯呷口茶,也没掩住嘴角的笑意:“怎么,是我,你很失望?”

什么跟什么嘛。

“您又打趣我。”夏纪鼓脸看尚莯。

摇摇头,尚莯颇有几分揶揄地道:“还装。舞会上那么大的事,就连我没在学院内,都几乎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你就不必羞涩了。”

“……真的不是这样的啊。”夏纪哭笑不得地解释,“纳兰殿下那只是,应急之举。其实并没有真的……”

忽然,尚莯抬手压下了夏纪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他放下茶杯,神情里添了几分凝重:“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夏纪没明白尚莯的意思。

“不理解吗。”尚莯看着夏纪,轻叹,又轻笑,“现在你要想的不是真实情况怎么样,而是别人会怎么想。”

看着面前这个小女孩瞳孔一缩,便知道她明白了其中要害。

尚莯摇摇头。

众矢之的,风口浪尖。

无论她如何辩白,旁人都只会相信传言中说的。而这个时候,如果她公开撇清关系,不仅让纳兰的面子上不好看,更重要的是这样会下了皇室的面子,会让无数等着看好戏的人抓住皇家的小辫子,会沦为不明所以的吃瓜百姓的笑谈。

真是可怜的孩子。

“把你调到身边来,小殿下的心思很明显了。”

夏纪发现自己好像自打舞会结束就没和纳兰有过联系。

他在忙什么?

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点到即止,尚莯不再多说。

随后,他将夏纪的工作内容告诉了她。

“让天界第一战士来传话,你们真奢侈。”

出乎夏纪意料的是,她的这份“兼职”竟然在皇宫里有品级。

虽然是最下等的一品,但也好歹算是一个官员。

“随从官……是什么?”夏纪发现自己没听说过这个官职名。

“我之前也不曾听说。”尚莯意味深长地看着夏纪。

所以说。

夏纪试探性地回视:“纳兰殿下特意为我在朝中设立了一个官职?”

尚莯挑眉,算是默认。

夏纪一时失语。

“随从官就相当于是秘书,平时小殿下让你做什么你就做,让你休息你就休,总而言之一切都听殿下的即可,他说他不会让你受委屈。”尚莯深深地看了夏纪一眼,“他在尽他所能保护你,不管你心里是否愿意,不管你背后有多么强大的师门背景,也请你明白,这里是王都,不比你的师门,说话要谨慎,做事更要踏实,不能冒进。如今你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代表你了,更是关乎殿下的形象,知道吗。”

夏纪哭笑不得地点头。

他们都认为她是背靠神秘师门外出闯荡的小姑娘。就这样不设防地把她放在身边,还说要保护她。

只是因为她是过了沈柯眼的人吗。

夏纪的乖巧答应落在眼里,但尚莯这样的人精又岂能看不出她心里的拧巴?

但在他看来,这也只不过是初生牛犊的不怕虎精神罢了,若是放任她这样无所顾忌地招惹人,迟早得出事。

原本尚莯还不是很认可纳兰将夏纪放在身边的举动,认为他这样反而会让她更加惹人注目。现在看来,这姑娘的确是需要人好好看着点。

于是,尚莯又花了半个小时,给夏纪好好分析了一番个中利害。避去敏感的政治问题不说,翻来覆去也只是车轱辘话地劝夏纪收敛羽翼,走一步看一步。

夏纪都想问问他,天界第一战士这么闲的吗,顶着一品大员的官名,来给她一个最下等小官员普及官场常识,她都替他觉得浪费时间啊。

“如果遇见了什么事,又一时间联系不到小殿下的话,派人来找我。”

临走,尚莯又丢下一句,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捂着被念得头疼的脑袋,夏纪抓住了来给自己引路的小童:“尚莯大人家里没有小孩子吗?”

那小童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但反应却不慢:“回随从官大人的话,尚莯大人并未娶妻生子。”

难怪。

夏纪砸砸嘴,决定“原谅”这位长辈式操心的老人家。

小童领着夏纪离开前厅,沿着花坛小路从侧门走入中院。

“这里便是随从官大人的办公所。”

中院左手边有一间看上去不大,内里却装饰得颇为精致的屋子,领路的小童告诉夏纪,这里就是她未来的办公地点。

“我以后,就在少主府里办公吗。”夏纪瞠目。

她原本以为随从官是跟在身边到处溜达那种,现在看来大多数时间是要呆在室内的。

挺好挺好。

“这个殿下没有交代我。”小童表示自己不知,“还有,殿下说随从官大人的新家在少主府的左转两条街上,待会会让人带您去看的,新家里什么都有,但如果随从官大人有什么东西要从现在的住所搬过来,到那时和那人说就可以。随从官大人现在可以先在府中转转,殿下说府中没有您不能去的地方,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下去了,到时候有人会来找您。”

“哎等等等等。”那小童机关枪似的突突突说的挺痛快,她怎么没听明白,什么新家?

“殿下没和您说吗。”小童眼神略显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身为殿下的随从官,自然不能随随便便住在平民所住的区域,所以殿下在距离这里两条街的地方为您置办了一处房产。”

他说聚集了全天界高手的地方是平民区。

少主府的小童果然厉害。

说完,小童也不管她是何反应,转身便走。

欸……她还没问完呢。

心知自己这个官有名无实,并不被人重视,但夏纪还是对于纳兰这一系列的安排感到憋闷。

好像被人包养了似的,不仅办公地点安排在人家家里,而且还没上任就给了一套房子。

这叫什么事啊。

生了会闷气,夏纪又觉得自己好笑。

人家只不过按流程帮她解决了住房问题,她却在这埋怨人家没顾及到她的心情。

但是,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她有点想不通。

领着看房子的人很快便到了,搬家事宜略去不提,第二天夏纪从新家中醒来时,发现手环里来了条消息。

【醒了就来我府上。】

纳兰发来的。

快速梳洗了一番,穿上简单利落的服饰,夏纪走了两三分钟便到了少主府。

还是昨天那个领路的小童,将夏纪带到了前厅,让她在那稍等一会。

片刻之后,那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走进。

“殿下。”夏纪起身,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抬眼,只见纳兰身上的装束与平日在学院的截然不同,似乎更加随性飘逸。

“新家可还睡得踏实?”纳兰示意她不必多礼,两人坐回主客位上。

“踏实,踏实。”夏纪回答得毫不过脑子。

比她原先自己租的房子大了两倍不说,屋里各种家具用品也都是顶级的,任谁来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只不过房子太大,住的人只有她一个,难免显得冷清。

你问为什么不把紫尾和小火放出来?

因为这是人家“送”的房子啊,总得提防着点是吧。

“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对于夏纪的敷衍,纳兰看破不说破。他微微一笑,似乎料到了夏纪此刻一肚子问题。

呃,突然让她问,她还真不知道从哪开始问起。

看出夏纪的纠结,纳兰笑意加深:“假如没有什么问题,那即日起,白天便在这里工作吧。上午帮我处理些文件,下午你随意支配。学院有课的时候我会通知你,到时候一起回去。”

夏纪下意识点点头。

说罢,纳兰站起准备离开,夏纪忙起身相送。

“受什么委屈了就与我说,不过想必在这也不会有人敢欺压你。”

“谢殿下。”

到底,她还是什么都没问出口。

晚上回到家,泡在浴缸里,夏纪忍不住长叹口气。

“紫尾。”

“怎么了?”

夏纪看着眼前腾升的雾气,摇摇头,翻了个身,掀起阵阵水波。

“没什么。”

原本正忙着训练妖兽的紫尾听到这话,放下手里的活,合上眼想看看夏纪怎么了,却脸一红,忙睁开眼睛:“你在洗澡啊。”

“嗯。”夏纪闷闷地应了一声,“今天我回这的时候,发现有人跟着我。”

“嗯?”脸上的泛红褪去,紫尾警觉地皱起眉。

“应该是纳兰的人。”夏纪无奈地撩拨着水花,“我大概是被严密地‘看护’起来了。”

说是保护,其实和监视没什么区别。

沉默一会,紫尾交代给小火让他看着妖兽们训练,自己则缓步走向湖边:“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但我得想办法进军队一趟,不然怎么找人。”夏纪有点泄气地扳着手指,“天兵有二十四部,这还不算天界之主的亲卫队。我该怎么做才能见一圈呢。”

“别着急。”紫尾在湖水边的草地上席地而坐,帮她分析着,“你不是说上次见到白虎的时候,它比你强很多吗,那它的主人也应该不会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士卒。如果真的在天兵里,那也应该是个有很分量的官员。比如统领之类的。”

现在问题就是,有什么机会能让二十四位统领聚在一起。

“唉。”夏纪把头埋在腿间,闷声道,“紫尾,我觉得时间不多了。”

紫尾没说话,他注视着没有一丝波澜宛如镜子般透明澄澈的湖面,沉默着。

“我有那种感觉。”

那种什么东西即将到来的感觉。

无法阻止,不可避免。

“长风。”

结束一天的工作,顾云靠在椅子上,任由长风为他揉按太阳穴。

“怎么了少主。”下意识地,长风以为自己手重了,忙停下来。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睁开眼,顾云看着自己的掌心,“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长风知道,少主的感觉通常都是准的。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就是无条件地相信少主。

“要走那一步了吗。”长风有点慌。

“嗯,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准备准备吧。”

“……是。”

皇宫,纳兰的寝殿。

“属下按随从官的命令,搜集了许多资料,内容有些庞杂,具体种类都在单子上。”一名穿着简便的男子将手里的信函交给纳兰。

“好,辛苦了,你下去吧。”

等男子离开,纳兰才抽出信纸来,简单扫了一眼。

是够杂的。

不过,她要找的是什么人,他大概也知道。

话说她一定想不到,他就在她身边吧。

罢了,让她忙起来也好,省得闲出病来,反正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

夏纪借着搜集奇闻异事的名号探查军队的动向。纳兰的下属在他的授意下找了些无关大局的文件给她。

窝在办公室里一周,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夏纪几乎放弃了从这方面入手。

她长出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文件,却看见了门口不知何时开始站在那的身影。

“殿下,你怎么来了。”

夏纪忙起身,纳兰示意她不必行礼。

“听说你最近很忙,所以来看看是不是我压榨员工了。”纳兰扫了眼她桌子上扔的到处都是的文件,嘴角微微上扬。

“没有,是我自己想找的东西。”

和纳兰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其实有时候也蛮坏的,明明心里清楚她在做什么,但却总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你知道的,我在找人。”夏纪有些尴尬地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

不置可否地挑眉,纳兰道:“要找人的话,把自己埋在旧书堆里可没什么大效果。”

夏纪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嘟囔了两句什么。

纳兰眼底笑意加深:“我知道有个地方消息一定多。”

“哪里。”夏纪有点迷糊。

十分钟后。

夏纪趴在茶馆里,怏怏地喝了口茶。

原来纳兰说的“消息聚集地”就是茶馆啊。

小说里的确是经常写主角在这里得到消息,但问题那是小说啊。真实的茶馆哪有那么多消息可以听,而且大部分人说的都是江湖轶事,她对于谁家小姐嫁给了哪位毛头小子没有丝毫兴趣好嘛。

唉,好无聊,一点头绪都没有。

“在这干嘛呢。”

一个清朗而熟悉的声音响起,夏纪唰地坐起身,两眼放光地看向身边:“傅宇!你怎么在这。”

手拿折扇朝着自己微笑的那人不是傅宇还能是谁。

“快坐快坐,我正无聊呢。”

傅宇落座到夏纪对面,眼含笑意地看着她:“当老师的都这么闲嘛。”

“你听说了啊。”夏纪无奈一笑,继续趴桌上,“纳兰殿下和你说的?”

傅宇一怔,随即道:“啊,我最近没见到他,他好像很忙。”

小二来添茶水,两人暂时没有说话。

“我还以为你能见到他呢,好帮我试探一下他到底怎么想的。”说着,夏纪摇摇头,喝了口茶。

“怎么了?”

“嗯,说来话长。”

“说说看。”

“……好吧。”夏纪耸耸肩,“我最近到殿下手底下工作了,你知道吗。”

“有听说。”傅宇笑道,“我还想问问你是不是璞玉给你的分红不够呢,害得你还要去兼职。”

夏纪用力摇摇头,认真地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怎么,他待你不好?”

“也不是。”夏纪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了,“可能是我不习惯这样吧。哎,换个话题,说说璞玉最近怎么样了。”

“身为二东家,竟然连自家店铺的近况都不清楚,你啊。”脸上挂着笑意,心里却忍不住有点失望。

本以为能用傅宇的身份探听一下她到底在想什么,现在看来还不到时机。

两人聊了许久,夏纪感觉心情放松了许多。

傅宇大概是她在天界唯一一个可以不用有什么顾忌地聊天的人了。

“忘记和你说。”临分开,傅宇忽然道,“这家茶馆是我开的,以后每月的三十号下午我都会来,想找我可以来这。”

……所以你到底是多有资本!

反正也闲,夏纪第二天继续在茶馆守株待兔,没听到什么有关军队动向的,倒是听见不少其他有意思的事情。

“哎,听说了没有,前几天有个村子中了那种奇异的尸毒,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被救了!”

“啊,是那种中了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如同行尸走肉的毒吗?”

“对对,不是都说这是邪恶组织在培养自己的死士吗。这次是什么情况,快说说,该不会还是那个清风阁救的吧?”

听到清风阁三个字,夏纪心头一跳。

“嗨呀,除了他们还有谁!这么些年一直坚持着救人的不就只有清风阁吗。要不是有他们在啊,估计那些小村庄现在已经全部沦陷了。”

“太nb了吧!这才是仗剑走天涯的侠士风啊,有没有人知道怎么入这个阁啊,哥们我也想拯救苍生。”

“你可拉倒吧,先解决你自个的妻管严再说吧。而且就算你真心想找,哥几个也没办法告诉你清风阁在哪,这世界上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和据点,活生生就是一传说啊。”

“那你是怎么知道人是他们救的?”

“因为每次清风阁救完人之后都会在那个地方留下一个无法复制的标识啊,很明显的。”

又听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有营养的东西了,夏纪唰地起身,离开了茶馆。

她走到清风阁外的两三条街,又停下了脚步。

不行,她现在被人监视着,不能去找他们。

算了,还是回去吧。

“没想到居然是那群家伙。”小火非常会享受地指派几个小妖兽给他梳理毛发,自己则躺在软软的草地上,慢悠悠地道,“不过老早我就看出他们不对劲了。”

“那这么说,莫义良就是幕后人?”紫尾思考着,“对,他是首席药剂师,解药应该就是他研制的。”

“可清风阁的传说很早就有了。”夏纪想起自己跟着车队游荡的十年里,经常听说这么一个组织,只是一直不知道名字。

忽然,夏纪记起,她第一次跟着莫氏父女见到黄如佳他们的时候,看他们之间的样子就好像主子和老手下,难不成是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莫义良带着小冉去到森林中居住,而那阵子毒素变异,才不得不回来研制新的毒药?

是了,后来她就很少再见到莫义良,哪怕见到,也感觉他总是带着黑眼圈,一副憔悴的模样,看来就是在彻夜不眠地研制新的解药。

一切都对上了。

那群家伙果然不是凡人。

原以为他们私底下在倒卖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或者是黑帮什么的,没想到人家是在拯救苍生。

“夏,你想拉拢他们吗。”不亏是跟在夏纪身边这么多年的人,紫尾一眼就看出了夏纪的打算。

“嗯,也许可以试试。”

“我觉得悬。”紫尾却不看好,“死士这事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皇家在做,清风阁去解救他们的确是在和皇室作对。但问题是他们自己是不是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说到底,如果现在三界大战开始了,他们还是会站在天界一方的。”

“那群人,不一定不知道他们的立场。”想到黄如佳等人平日的样子,夏纪轻声道。

不过,也是,不能太过莽撞,还是再看看吧。

但这件事,势必不能让纳兰知道,否则等于是给清风阁招来祸患。

看来她以后得少接触他们了。

之后,夏纪又开始了茶馆蹲点的生活。

每个闯江湖的人都像是本故事书,她经常能听到些有意思的故事,也能趁机得知一些三界动向,偶尔还能碰见傅宇,俩人聊聊天,时间也就这么飞快地流逝了。

时间一长,夏纪才清楚自己如今在那些皇亲国戚官员大人眼中的分量,经常有些不安分的人给她制造点小情况,所幸有纳兰的人在,那些找麻烦的也不敢太过分,总之还是相安无事的。

二月,小雪纷飞。

皇宫。

此时此刻,连站在荆书房外的宫人都察觉到了从书房里传出来的低气压。

纳兰殿下也进去五六分钟了,也不知和陛下说了些什么。

还有那位小祖宗,可千万别被发现啊,不然自己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屋内,荆拿着纳兰递上来的文件,半晌没出声,眼底似乎酝酿着滔天的怒意。

纳兰垂眸瞧着桌角的雕花,不与荆对视。

半天,荆怒极反笑:“你倒是说说,你为何要写这种东西?我何曾安排你调查盘问这种事情?”

“不曾。”纳兰依旧没有抬眼,“儿臣只是想为父王分忧。”

“好一个分忧。”冷哼一声,荆啪地将文件拍在案上,“可是嫌你老子命长,在赶着我让位了?”

“儿臣不敢。”被荆的话吓了一跳,纳兰忙单膝跪地。

“哼。”

狠心一闭眼,纳兰咬牙开口:“儿臣只是觉得,有魔族的联盟军在,要讨伐鬼界,我们现在拥有的死士已经足够,不必再……”

“放肆!”屋内,荆猛地掀了手中的文件,他怒意滔天地看着眼前垂眸站立的纳兰,气得声音发颤,“我的决策,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早在进门之前,你就该跪在雪地里给你那木头脑袋降降温,想想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被荆的话激得浑身一颤,纳兰本已经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似乎泄掉了最后一丝力气。

气氛更加冷结了。

等到怒意稍平,荆扫了眼依旧跪在地上的儿子,想到现在还不是时机,于是换上一副慈父面孔,起身上前搀扶起纳兰来:“兰儿,莫怪父王话重。父王知道你忧国忧民,也想为父王分些担子,但你打小就不是打打杀杀的性格,父王又何曾忘记?所以你便安安心心地教书育人。打江山易坐江山难,待到父王为你打下这片合山,这守护它的使命终究还是你的。”

好一顿安抚过后,荆将纳兰送出屋外,关上门转过身,脸上的慈爱早已被狠决代替。

“呼——”站在台阶上,纳兰抬眼望天,长出一口气。

忽然,感觉到身后有动静,扭头,正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绕到书房后面。

纳兰眉头一挑,便跟了上去。

“溪儿,你在这做什么。”

果不其然,这个偷偷摸摸的人影正是自家妹妹纳溪。

被抓包的纳溪噌地站起来,又垂下头不自然地看着脚尖:“没、没什么……”

没啥,只不过是小小地威胁了一下父王书房外的宫人,让他装作不知道自己在这偷听而已。

“你听到了什么。”纳兰无奈地看着她。

“什么也没听到。”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

原本还等着纳兰数落自己一顿,谁料他只是轻轻一叹气,便转身往远处走。

纳溪见状连忙跟上。

就这么落在后面三两步地走着,纳溪眼看着纳兰略显萧瑟的背影,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这个时候你怎么在这。”最终还是纳兰开了口,他慢下步调等了纳溪两秒,“最近和你顾云哥哥不是发展得挺好么,怎么没去粘着他。”

“晓落说了,女生不能太主动。”纳溪满脸不开心地说着。

她也想去找啊,难得最近顾云哥哥对她有点笑脸了,本想着乘胜追击呢,结果一大早就让晓落拦下来了。害得她只能无聊地到处溜达,谁知走着走着走到这附近,看到纳兰有些凝重地进了荆的书房,纳溪怎么也按捺不住好奇心,于是便上前来半是威胁半是利诱地让守门的宫人给自己留了个能听见里面谈话的位置。

结果就全听到咯。

“我该说你什么好呢。”对于妹妹的脱线,纳兰表示无计可施。

拽着纳兰的袖子,纳溪凑近了悄声问:“哥哥,你们说的死士是什么啊。还有,父王为什么对你那么凶,还不让你接触军务。明明小时候父王常常带着你出去狩猎啊,还当着群臣的面夸你骁勇,是个文武全才呢。怎么现在……”

狠狠戳了一下纳溪的脑门,纳兰状若生气地道:“不许猜些有的没的。父王就是父王,无论面上如何冷淡,心里还是疼爱咱们的,这点你要记清楚了。”

“哦。”捂着被戳疼的脑门,纳溪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不敢再提这件事。

打小,哥哥就特别崇拜父王,她是一直看在眼里的。那种崇拜,大概是那种愿意为之誓死效忠的崇拜吧。同时呢,父王对哥哥也极好,好到有时候她都吃着两面的醋。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父王有些变了。

但至少现在看来,哥哥还是没变的。

想到这,纳溪又开心了起来,她单单纯纯地忽略了之前不好的猜想,和纳兰告别之后蹦跶哒地回了寝宫。

注视着纳溪离开,纳兰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为了守护溪儿的这份单纯,倾尽所有。

几日后的下午。

大使馆,顾云办公室。

桌面上摆着两杯热茶,还在散发着腾腾的热气。

顾云正桌边批阅文件,一边分出些神来听对面的人讲话。

“嗯,然后呢。”

纳溪坐在沙发里,鼓起脸:“然后,哥哥就从父王办公室出来了啊。后来我问哥哥什么是死士,他也不告诉我。哎,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父王要对哥哥那么严厉。”

自从上次灯会顾云提点,再后来的纳溪总会刻意注意一下荆与纳兰之间的气氛。觉得不明白的时候就跑来问顾云,他似乎并不排斥听她讲这些事情,她便就着这个机会能多和他相处相处。

听了纳溪的话,顾云忽然合上手里的文件:“纳溪殿下想知道什么是死士?”

被顾云的眼神电到,纳溪唰地红了脸,她低下头,蚊声嘤嘤似的“嗯”了一下。

“那就走吧,带你亲眼见见去。”说着,顾云起身朝着她走来。

“哎,现在吗?”纳溪连忙也站起,有些忙乱地整理了一下衣衫,“我……我叫晓落备车。”

“不必。”

说着,顾云隔着衣料握了一下纳溪的手腕,再转眼,两人便坐在了车厢里。

松开手,看着纳溪有些懵的样子,顾云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糟糕,这副神情,和初见的她几乎如出一辙。

好容易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转头便看见顾云怔怔地盯着自己,纳溪再次红了脸颊,她稍微往车厢角落靠了靠。

“咳。”略带尴尬地轻咳一声,纳溪想开口问问这是去哪,就见顾云从怔愣中回神,微微合眼,像是在努力敛下眼底掀起的涛浪。

……现在好像不是开口的时机。

纳溪知趣地闭上嘴,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在马车里呆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忽然,顾云睁开眼:“到了。”

“到,到哪了?”纳溪没跟上节奏,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发现外面并不是自己熟悉的楼房街市,而是广袤的农地,以及一陇陇金黄的,自己只在书本上见过的,名为小麦的作物。

“不是想看看死士吗。”说着,顾云已经站在了马车外,他将纳溪唤回神,“下来吧。”

扶着车沿从马车上跳下,纳溪觉得自己有点轻飘飘的。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出主城。”

看着顾云听完自己的这句话后掀了掀眉毛,纳溪开始琢磨是不是说错话了。

“那这幅画面对你而言或许有些刺激。”

尽管这样说着,但顾云依旧朝着旁边的村落走去。

纳溪这才发现原来这片农田是开垦在一处村落旁边的。

夕阳斜洒下余晖,照在金黄的麦田上,风吹过,掀起层层麦浪。即便是第一次见到这番图景的纳溪,也难免生出一丝温暖惬意的感觉。

“你一直站在这里,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近在咫尺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纳溪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缩了下肩,才发现顾云折回来站在了自己身后。

第一次,他主动站得离她这么近。

说起来,刚刚也握了她的手腕。

轻轻碰了碰被顾云握过的地方,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他的指温。纳溪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烧得厉害。

她垂下头,丝毫没有注意到顾云眼中划过的复杂情绪。

“御空符会用吗。”

纳溪下意识地点点头:“会。”

“那走吧。”

把符咒放进纳溪手心里,顾云便凌空而起。

纳溪连忙捏碎符咒跟上。

“刚刚不是说,要进村子吗。”不明白顾云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纳溪问道。

“……还是离远点吧。”说着,顾云在村子正上空停住身形,他指着下方晃晃悠悠的几个人影,“看得清吗。”

“嗯……”为了看清楚人影的样子,纳溪一点点降落贴近地面,那几个黑影的模样也渐渐清晰。

终于。

“啊!”看清楚了那些“人”正面的样子,纳溪惊恐地大叫一声,险些从半空中跌落下去,所幸顾云及时用一团风托住了她。

花容失色。

借风力将人带到身边来,原以为会看到她吓得哭鼻子,却发现她只是惨白着脸,但眼神却没有涣散。

还不错。

“那……那是什么。”纳溪颤巍巍地指着下面。

“死士。”

“他们,他们的脸是腐烂的……鼻子、嘴巴还有眼珠……都要掉出来了……”试图描述自己看到的恐怖画面,纳溪跪在风团上瑟瑟发抖。

她想靠近去抱顾云的腿,理智却告诉她他不喜欢她接近,于是便自己在那抖得更厉害了。

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摸了摸纳溪的发顶,顾云道:“那就是死士,是人类中毒后变异出来的,能把普通人变成没有思考能力的武士。是你的父王在创造的东西。”

由于巨大惊吓,纳溪甚至没注意顾云主动摸了她的头,而全部注意力都在他的话里:“父王创造的……?”

怎么可能。

“要掀起大战,天兵二十四部远远不够。”顾云的眸光深沉。

纳溪这时候反应却很快:“天兵二十四部,已经是二百四十万兵力了啊,怎么会不够。”

顾云却没再多说。

之前从纳溪的叙述中,顾云隐约觉得,纳兰或许也是在试探。

他在试探荆的预期在哪。

所以才会递交不必再制造死士的文件。

结果却是被狠狠批驳。

常理推断,即便是没有魔界联盟军的相助,二百多万天兵倾巢而出的话,也足以使现如今的鬼界退败。

那为什么还要再制造死士呢。

答案很明显了。

纳溪从风团上爬起,她眼神中略带些恳求地看着顾云。

“嗯,该回去了。”

回程的马车上,纳溪一直怔怔地看着脚尖。

刚刚洗刷了一番世界观,给这位一直住在金笼子里的公主殿下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看到了吗,外面的世界和你看到的世界完全不一样。这里有努力想要活下去的人,也有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而努力的人。”顾云说的话有些绕口,纳溪却听明白了,“你想做什么样的人,只有你自己能决定。”

小麦依旧随风摇摆着身躯,等待着被齐刷刷码在粮仓里。但收割他们的人,却永远不可能来到了。

马车在天际疾驰而过,不留一丝痕迹。

被清风阁找上,是在四月份。

听说是莫义良有急事相商,夏纪便向教务处请了假,第一时间去到了清风阁。

在那她见到了已经很久没曾见过的莫义良。

听完他的请求,夏纪有些惊讶。

竟然是来向她借钱的。

“为什么不去找傅宇公子呢,他不是清风阁的资助者吗。”

一面问着,夏纪一面揣度莫义良借钱的用意。

不是小数目。开口就是一千万上品灵石。

除了解药的研究费用,她想不到别的。

对了,这么说起来,清风阁既然是傅宇资助的,那研究解药的事情他应该也是知情的吧?或者说……他就是幕后主使人?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越想夏纪越觉得不是没可能。

“傅宇公子最近手上资金周转不开,短时间内拿不出这么大的数目。”长长地叹了口气,莫义良无奈地看着夏纪,“但清风阁这些年亏损严重,表面看上去挺风光的,实际上负债累累,这些我都没有告诉过如佳他们。”

莫义良如此努力地维护他们的“普通小客栈”人设,夏纪也不戳破,她问道:“是傅宇公子推荐你找我的?”

“对。”莫义良对于管小辈借钱感到非常不好意思,见夏纪有些迟疑,他忙说,“如果有难处的话就算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我和傅宇公子合开璞玉,旁人也许不知我手里资产的数目,但他一定很清楚。”轻声笑笑,夏纪没什么犹豫地说,“这钱放我手里都要落灰了,给清风阁垫垫脚正好。”

莫义良大喜,要留夏纪吃晚饭,被她婉拒。

趁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夏纪拐了个弯,走过几条街,来到了一家颇为眼熟店铺门口。

是那家牌匾上印着“银”字号的钱庄。

夏纪曾经从这里联系过银辰。

上次就因为长得小被人在门口拦了一下来,但这次看见夏纪衣服上皇家学院的校徽标记,没人敢拦着,进进出出的人都带着一种惊叹的目光看她。

哎,无形装逼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进到庄子内,刚巧和上次接待她的那位掌柜对上了眼。

“掌柜的,好久不见。”微微笑了一下,夏纪上前,“可有时间借一步说话?”

“有有!”那掌柜的反应也不慢,几乎立刻就认出了她,忙把人引上二楼机密室。

“夏,为什么来这里。”空间里,紫尾发问,“这两年璞玉的分红应该足够借给莫义良了。傅宇不就是知道这点才让他来找你吗。”

“那笔灵石一次性拿出来会惹麻烦的。”夏纪边上楼,边在心中默默道,“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和这清风阁扯上关系的事,以后还是谨慎点为好。”

一千万上品灵石放在哪都不是小数目,随随便便扔到哪个行业中,都能给天平压下两度来,所以不管它出现在什么地方,肯定十分引人耳目。

到时候要是天界之主追查起清风阁的事,再顺藤摸瓜把自己摸出来就不妙了。

但反天界的组织她又岂能不支持呢。所以这个时候她便想起了这个钱庄。

既然是钱庄,每天大大小小的开支流量一定不小,一千万应该能消化掉。即便这家小钱庄不能,她就不信把一千万分散到银辰开的其它高档用品商店,还分不掉它?

听了夏纪的来意,掌柜的没什么迟疑就答应了。

当初夏纪是拿着银辰的贴身令牌来的,见令牌如见人,银辰的话他肯定会听。

“劳烦掌柜的周转一下,不要以我的名义,分散着凑出一千万来,再分散着打到这个账户中。”

洗钱工程很麻烦,但之后的事就不归夏纪管了。

鼻尖冒汗地记下夏纪的交代,掌柜的长舒一口气,让夏纪稍等,随后快步出去,又很快回来,恭恭敬敬地将一封信函交给夏纪:“其实大人您今天不来,我大概也是要找您的。这是银辰大人托我们捎给您的。”

咦,银辰找自己。

掌柜的十分懂事地后退两步,夏纪拆开信函,简单扫了两眼,略有些无语。

那家伙真是一点没变啊。

信里,银辰控诉了一干妖兽族群的“罪行”。

原来,在夏纪的请求下,银辰向海域中诸多种族揭露了天界的真面孔,的确有不少种族已经因此倒戈和银辰他们站在了一起,但更多的种族选择的还是隔岸观火。

海域中的种族尚且如此,陆地上那些和银辰他们更不相熟的种族就别提了,压根不相信他说的话。

即便是相信了,知道天界之主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又怎么样?大家又不是为了正义而战,一切根源都是利益罢了。

于是银辰在信里狠狠地痛斥了那些妖兽的贪婪,居然开口就要他的宝石宫殿,还狮子大开口地管他要各种钻石珠宝。

他不想拿就嘲讽他抠门小气穷,他强忍着才没直接拉人打过去。

夏纪颇有些无奈。

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就是了。

“紫尾,小火和小石头在哪?”

“在火焰狱里,怎么了。”

“帮我把地灵之心拿出来,数数看有多少了。”

地灵之心,小石头的……便便。对妖兽的修炼和伤痛有极大好用的天材地宝,当之无愧的无价之宝。

也是平时被小火拿来当糖豆吃的东西=?=。

加盟了璞玉之后不缺钱,夏纪便买了许多至宝喂给小石头,把它送到有时间流速加倍的火焰狱中,让它慢慢啃。随时随地能吃到宝贝,小石头平均每三个月能产出一枚地灵之心。

而且外面一天,火焰狱则是一年。

这样算算,五个月下来怎么也得有五六百枚了吧。

愿望是美好的,然而。

“夏,还剩大概一百多枚。”紫尾回话。

……嘶,脸疼。

“怎么回事?”

紫尾的声音也有些无奈:“小火那家伙拿它磨牙,说了几次也不听,能剩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吃了吗。”夏纪一阵无语。

“嗯。”见夏纪还想着自己,紫尾勾起嘴角,“我大概吃了六七枚吧。”

“告诉小火短时间内不许吃了,吃那么多消化不了小心爆体而亡。”夏纪道,“拿十枚出来给我。”

“好。”不多问,紫尾直接拿锦囊装好十枚地灵之心,送了出去。

没过几天,幽海深处,银辰便收到了虾兵送来的信函。

内容大意是要勾引那些站到天界一边的种族,光靠金钱肯定是不够的,要拿出来点钱买不到的东西才好。

随着信函一起送来的包裹中,是十枚地灵之心。夏纪丝毫不担心——以银翼白龙一族的眼界,一定它的由来。

“我去,地灵之心,我没看错吧?”挥退了所有下属,银辰的眼珠都要掉进去了,“而且是十枚?!”

夏纪在信函里还说,让他随意使用,不够再管她要。

那一刻,银辰切实地体会到了什么是真·土豪。

尼玛无价之宝在她嘴里好像糖丸似的啊喂!

简直壕无人性,墙裂控诉她!

不过看在她拿了这么多给他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地原谅她吧w。

掂量着锦囊,银辰笑了。

有了这个,事就好办多了。

银辰开始盘算着要怎么好好羞辱一下之前那些看不起他的种族,嘚瑟他们一脸。

转眼年中,六月飞絮。

又到了每月一度亲戚造访的日子,这次来得格外凶残,直接将夏纪撂倒在家里。

早上就没爬起来,迷迷糊糊一直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紫尾又在前两天被她打发去火焰狱修炼了,这下连个给她倒水的人都没有。真是,造孽啊。

少主府。

一直以来,给夏纪领路的小童这时气哼哼地来到了纳兰的屋子。

“殿下。”他是纳兰从小看着长大的,自然也就不惧纳兰,撅着小嘴就进去了。

“怎么了。”发现小童嘴撅得都能挂酱油瓶了,纳兰失笑,“谁把你气成这样。”

“还不是那个随从官。”哀怨地瞅了眼纳兰,小童控诉道,“您看看这已经几点了,她居然还没来,而且连封请假信都没有。殿下您说这是不是蹬鼻子上脸。您给她这么好的待遇,她居然一点都不感激涕零,这会还懈怠了。”

低头一看表,哟,都中午了。

也难怪小童气呼呼地来告状。

哄好他,纳兰用教师手环给夏纪发了条消息,问她什么情况,却没有回音。

眉头微微蹙起,想着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过了半个小时,试着发了通话申请,还是没人接,这下他终于坐不住了。

既然是他送的房子,钥匙什么的当然在手。

“你确定她没出来过吗。”

“是。季姑娘从昨晚进去就再也没出来。”

向看守的人询问过后,纳兰脸色凝重了几分。

他打开房门,径直走上二楼卧室。

布置的时候就是他亲自策划的,自然对家具陈设什么的了如指掌。

推门进去,赫然发现夏纪就昏迷在衣柜前。上身穿着工作服,下身还穿着睡裤,应该是在换衣服准备上班的途中昏倒的。

健步上前将人抱在怀里,还没探脉搏,纳兰便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等等,算算日子,好像……是时候了?

小冉第一次出事的时候,他以傅宇的身份在璞玉和她见面,记得那次她就不是很舒服。他还叫人沏了红糖水给她。

弄明白原因,他收回想去探脉的手,脸颊微红。

上臂用力将夏纪抱起,轻轻放在床上,纳兰有些不知所措。

应该叫醒她,还是让她继续睡?是不是该吃点什么药?

想着想着,余光瞥见地上什么东西,应该是从夏纪身上掉出来的,纳兰蹲下身,拾起来,却是浑身一震。

那是一枚成色很好的玉坠,至少在他印象里,只有天界最顶级的宝石大师倾力才能打磨这么一块。

然而使他震惊的并不是玉坠的成色,而是透过玉坠传出来的气息。

为什么,这玉坠中会有天界魔界鬼界三种气息?

“嗯……”夏纪皱着眉头翻了个身,纳兰如同被抓包的小孩一样将玉坠藏在了身后,却发现她并没有醒。

一种纯正的鬼族气息渐渐弥散……是玉坠散发出的?

纳兰的眼睛慢慢睁大,不,鬼族气息有两种,来自两个不同的鬼族。

其中一个是手上的玉坠传出的,另外一个更为强烈的……

喉结上下一动,纳兰的目光落在夏纪身上。

她是,鬼族?

被这个想法震惊到的纳兰倒退半步,一时间无法回神。

三界局势如此紧张,一个敌方阵营的人突然显露身份,引人遐想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她来天界的目的是什么?对,她说过,她是来找天命之人的。

还是说,不仅仅为了这个。

纳兰猛然间发现,不小心发现了她的身份之后,自己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将她缉拿审问,而是她会不会一去不回?

之前她说过,找到人便会离开。他一直以为她说的是回她那个神秘的师门,现在想来,指的应该是回鬼界。

那这一离开,还会遇见吗。

会的吧——在战场上。

将玉坠攥紧,纳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那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现在应该如何?和她摊牌吗。以她的性子,一定会逃走吧。

苦笑一下,纳兰发现自己身为被“间谍”的那一方,竟然在担心对方会不会被吓跑。

但是不摊牌的话,该怎么把她留在这里。

没错,短短几秒钟,纳兰便打定主意要把夏纪留在天界了。哪怕最后用强迫的手段,也绝不能让她离开。

于情于理,这都是唯一的选择。

身为一界少主,他不可能在知晓间谍身份的情况下,任凭她带着诸多资料回到敌方。而从情感上说,他也不想放她回去。

这是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出现他想争的东西。

非争不可,但是办法呢……对了。

她不可能是一个人过来的。如果要回去的话,就必然要身怀皇室血脉力量的人帮她打开大门,鬼界应该也不会在知道她天命之人身份的情况下大胆让她只身前来。

除非,他们准备好了回去的方法。

设下结界确保夏纪短时间内不会醒来,纳兰做了一件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做的事情——偷偷搜查别人的房间。

一边在抽屉里翻找着,一边苦笑。

他大概是疯了。

找了一会无果,纳兰顿了一下。

“不对,如果是带着鬼界气息的东西,她应该不会放在外面。”

而是带在身上。

从夏纪手指上轻轻摘下储物戒指,纳兰从中拿出一块散发着强大鬼族气息的令牌。

是临行前阎王给她的那块。让她到时在门前捏碎,就可以开启大门。

“是它吧。”

眸光微沉,纳兰用灵力凝出一块新的令牌,并去掉上面的天界气息,放进了夏纪的储物戒指里。

真的令牌,则被他放进了自己的空间。

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不得不摊牌之前,努力让她自愿地留下来了——哪有那么容易。

深深地叹了口气,纳兰收拾好房间里的一切,然后叫来了手下一名女官,命令她留在这里照顾夏纪。

交代完,纳兰便离开了。

随后不久,夏纪悠悠醒来,她惊讶地发现女官的存在,询问过后才得知是纳兰派来照顾自己的。

即便心知这房子的钥匙肯定不止自己手里这一把,但真的看到有人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进来,还是有点心惊肉跳。

给纳兰发了通话申请感谢,不小心又得了十天假期。

夏纪忽然觉得姨妈痛也没那么讨厌了,至少让她可以名正言顺地不用去上班,哈哈。

此时的夏纪丝毫不知,打开天界与鬼界大门的唯一钥匙,已经被人狸猫换太子了。

“……顾云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啊。”

顾云的办公室里,纳溪的埋怨中还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她用手捂住顾云桌上的文件,气鼓鼓地瞅着他。

“嗯,有啊。”顾云摘下眼镜,看着她,直到将她看得满面羞红,又乖乖坐回沙发里。

纳溪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顾云居然答应,只要长风表扬她练剑刻苦,她就可以来见他一次。这在以前简直像做梦一样。

再偷偷抬眼看他,纳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今天的顾云穿着洁白的衬衫,领口纽扣解开两个,刚好露出诱人的锁骨。嘤,简直强迫她犯罪。

“再这么盯着我看,口水就要滴下来了。”

纳溪赶紧收收口水,低下头。

想她平时也是一届淑女,怎么到了顾云哥哥面前就失了智,一副把持不住自己的样子,太丢人了。

其实现在这种状态,已经是当初她所不敢想象的。还记得起初,顾云哥哥根本不愿见她,甚至常常为了躲着她不上早朝。

那时候她觉得,只要他允许她在一边默默注视着他,她就很满足了。

现在她得到了这样的权利,但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克制自己不去肖想更多。

人是会贪心的,并且一旦得到了最初那个卑微的渴求,后续愿望就会接二连三地喷涌出来。为此,人们甚至可以颠覆自己。

这也是本性。

“年底又要有舞会了。”纳溪闷闷不乐地盯着脚尖,嘀咕道,“真讨厌。”

“你不是最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吗。”顾云不解。

那是因为以前只有在这种场合才能见到你啊。

纳溪深深地叹了口气。

“去年的礼服不能再穿第二次了,还得去定制新的。但我最讨厌的不是这个。”纳溪认真地看着顾云,“我讨厌的是,每次一到舞会,那群女疯子就像……就像发情了一样往你身上贴,真是的,一点涵养都没有。我都看不下去了!”

摇头失笑,顾云两手交叉搭在桌上:“她们再贴,我也不会是她们的舞伴。”

不会是她们的舞伴,只是你的。

自动给这句话补了后半句的纳溪脸颊腾地红了。

应该不是她的错觉吧,总觉得顾云哥哥对自己,好像越来越温柔了?那是不是说她肖想一些不该想的,也不是那么的罪无可赦?

啊,晓落,原谅她吧,她好像又忘记矜持两个字该怎么写了。

转眼到了七月中旬。

夏纪总算在茶馆里听到了有用的消息,也不枉她给傅宇送了这么多茶水钱。

说是近两年皇宫会有巡猎,到时候天界之主以及各种皇亲国戚都会去到皇家学院里,在学院森林中狩猎比赛。到时候天兵二十四部的二十四位统领,会随从前去。这是个好机会。

但那种级别的皇室出巡,不会允许普通教师靠近的。夏纪对此也没什么把握。

欸,算了。这种事直接问问纳兰殿下不就好了。

与其在这想怎么办,不如去问问最知道情况的人。

“巡猎吗。”纳兰揉了揉眼角,从文件中抽身出来,显出些疲惫,“应该是明年或是后年。的确是不许老师和学生们靠近的,怎么了,你想去吗。”

“嗯,有什么办法么。”夏纪并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你想去士兵队伍里找人啊。”一眼看出夏纪的目的,纳兰笑笑,“你觉得那会有你要找的人吗。”

“试试呗,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如果这次再找不到,我大概也该打道回府了。”夏纪想想,补了一句,“回师门。”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纳兰道:“方法有,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愿闻其详。”

“要么,短时间内成为三品大员。”先是开了个小玩笑,成功换来夏纪暗地里一个白眼后,纳兰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笑道,“要么,委屈一下你自己,和我同去。”

“我这个品级,即便算作您的随从也不够格啊。”夏纪非常有自知之明。

纳兰摇摇手指,脸上笑着眼底却是十足的认真:“不,是以我的女伴的身份。”

见夏纪怔了一下,许是怕她听不懂,也或许只是想逗她,纳兰扳着手指数道:“女朋友,未婚妻,进展得快的话,你想以王妃殿下的身份出席也不是不可以。”

……

夏纪扶了一下桌边:“……呃,殿下真会开玩笑……”

“认真的。”起身绕到桌前,在夏纪身前两步站定,纳兰低头凝视着她,“我不介意从零开始。”

对视几秒,夏纪猛地推开他:“殿下,我有心仪之人。”

“你和我说过。”纳兰笑笑,同样后退半步表示自己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并非要你做什么选择……好吧说笑的,我很想听你的回复,但不是现在。”

早就对此有所预感的夏纪没想到告白来的这么突如其来,所以到现在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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