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夏纪忽然叫住了这群压低声音叽叽咕咕的团员,“你们在说什么。”
没想到站得老远的夏纪能听到他们讲话,这几个团员都是一震。既然夏纪听到了,那团长是不是也听到了?完了完了,以后别想混了。
“别愣着,告诉我。”夏纪唰的一枚眼刀丢过去,吓得几人一身冷汗,“之前凰姐过来说了什么?”
“也……也没什么。”被夏纪瞪着的那人抖了一下,战战兢兢地瞥了眼团长的背影,见团长始终弯腰捂着脸,没什么反应,索性心一横,大着胆子说,“就是凰姐来找团长说事,原本好像是想单独找团长说,结……结果大家一起哄,就当着大家伙的面问了。”
“问了什么?”
“问团长,是她重要,还是佣兵团重要……团长说,佣兵团重要。”见夏纪的脸色瞬间黑得像锅底,那人连忙为常宏辩解道,“团长、团长一直对大家很好,无论什么事都是一碗水端平,所以大家都愿意留在龙腾,龙腾才在短短两百年之内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且凰姐也是打从建团一开始就陪在团长身边的,所以凰姐……”
“你想说,所以凰姐不会在意这个?”夏纪扬了扬下巴,似笑非笑地问。
“……嗯。”那人忽然有些发冷,他往后缩了缩。
夏纪几乎笑出声来。
不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不在意怎么会问?
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所以说女人才是感性的,男人是理性的。若是今天将角色调换一下,想必常宏是绝对不会为了胡凰以命抵命。
说到底,还是不爱。
见到常宏扶着额头,后背弓成老虾的模样,夏纪拳头握紧了又蓦地松开。
常宏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一躲。他害怕夏纪问他胡凰的事情,害怕夏纪问他为什么胡凰来找他的时候,他没有认真听她说话,也害怕夏纪用看杀人犯的表情看他。
他和夏纪都是聪明人。自然能猜到胡凰去找常宏并非为了什么情爱之事。
常宏把头埋在两手间,静静等待着夏纪开口。
但是夏纪没有问。她甚至没对常宏愧疚的样子做出任何反应,转身就要走。
“我……”常宏慌忙抬头,见夏纪顿住脚步,他支支吾吾着道,“我不是故意把她晾在一边的。”
说完,常宏颓然地垂下了头。周遭一片安静。团员们都没想到团长竟然会道歉,而且是向季夏道歉?
“我不是凰姐。你要忏悔也不该来找我。况且。”夏纪背对着常宏,略显清瘦却一直坚挺着的背影此时竟有些叫人诧异的脆弱,“我也没资格责备你。”
她也注意到了胡凰的不对劲,但同常宏一样没有在意。
所以,他们是一样的。
夏纪没有再留在会场里等整场评选结束,而是独自走向人满为恙的出口。
她自然没有发现,在整个大会场的另一面观众席上,一个人此时正脸色惨白地紧闭着眼,在手下的看护下调整着呼吸。
该死的,真是没用的废物!
此人正是被魔种反噬的汪博。
夏纪没有注意到这个,但有人注意到了。
“季姑娘请留步。”
夏纪回身,只见一个样貌平平的男子正微笑着看她:“季姑娘,我家大人想见你一面,不知可否有时间?”
“没有。”
“……咳。”男子显然没想到夏纪会拒绝的这么直截了当,甚至都没问他说的大人是谁,“我家大人乃是主城派来观摩的特派员。不知第一战士尚莯,季姑娘可曾听说过?”
“没有。”夏纪看着他,“但我没时间。”
男子深吸一口气。他发现自己的修养真的是太好了:“尚莯大人是大陆第一战士……”
夏纪此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都说了没时间,这人怎么这么执着。
虽然打断人说话很不礼貌,但夏纪目前还不想跟主城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不好意思。我真的没空。”点点头,夏纪作势要走。
“等一下。”男子再次叫住了夏纪。他当然看出了夏纪的不耐烦,但他比夏纪还要不耐烦好吗!在他看来,夏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战士,能被尚莯大人召见那是多大的恩德啊,她居然直接拒绝?谁给她这么大的心啊。
但还有比这更可气的事。尚莯大人在吩咐他来找她时,竟然还特意叮嘱如果夏纪不同意,也不要强迫她。最为重点的是,还要卖她个人情!天知道她哪来这么大的面子。
“尚大人让我转达你,说楚泽天的魔种是汪博给的,经调查这件事也是他主策划的,让你随意处置。”说完,他竟头也不回地直接走了。
夏纪对于此人态度的转变有些莫名。不过她更是对他口中提到的那位尚莯大人起了好奇之心。他为什么要帮她?
不过不管这位大人是何居心,这个情她夏纪领下了。
佣兵团评选结束后的第二天,安城人惊讶地得知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是最近很有名的幽隐佣兵团团长汪博不知被什么人杀了。被发现的时候身子已经凉透了,是割喉致死。一时间安城内人心惶惶。
第二个便是刚刚升为四级佣兵团的龙腾换团长了!原本的常宏团长在评选结束当天便递交了退团申请,将龙腾佣兵团交给了下属后,他便不知所踪了。
得知第一个消息之后,谢柳亥擦了擦额边的冷汗,然后派人将这个消息传给已经离开安城的尚莯。
这季夏报复心真是太强了。幸好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然半夜该睡不好觉了。
至于什么龙腾换团长了?关他p事。
哦对,还听说季夏这小姑娘在评选结束后也递交了退团申请。
有不少下注赌输了的赌徒大脑一热组团来堵夏纪,也有一群新晋迷妹迷弟听说后自发来保护夏纪。可惜这些人一律都没见到她人影。失望失落之下,一众人堵在安城城门口造成了千年一遇的交通堵塞一事不提,总之斜刘海城主得到的消息是,当晚夏纪便离开了安城,现在人已经不知在何处了。
不过这也不关他p事。
天界,尚莯家中。
从手下口中得知汪博已死的尚莯轻轻一笑,并未将视线从面前三米处的钢人身上移走:“还以为她会自己动手解决,没想到找了帮手。”
旋身劈腿,钢人肩膀被生生劈断。
手下身体微微颤抖:“卑职无能,并未查出那季夏所找帮手是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汪博从旁边盘子里随手拿了条毛巾来擦了擦汗,迈过地上“横尸一片”的数百钢人,寻了个位置坐下,这才抬眼看了看单膝跪地的手下,叫他站起来回话,“那个叫汪博的是六级修师?”
“是。汪博原名蔡军,他本是二十二部的副将军,因犯了事被革职流放,永远禁止他出入王城与九大临城,显然,他这次是隐瞒姓名违抗陛下之命私自来到安城的。”
“呵呵,有趣。能将六级修师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在家中,还是一刀毙命,此人当有八级战士的水准。”
尚莯这话一出,手下被吓了一跳:“大...大人。或许是那人先给汪博下了药,而后才割喉的...”
也不怪手下被吓了这么一大跳。
八级战士?
就算是人才济济的主城,八级战士也不到百位啊。而且,这些人不是天兵二十四部的将军,就是宫中的要臣。没听说他们中哪个最近来安城了啊。
更何况,就算是有,那能是季夏这种小角色请的动的?
听了手下结结巴巴的话,尚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有下药的功夫何必再废那一刀的力。”
手下心知自己失言惹尚莯不快了,忙垂下头。
“再去查,这人是谁。”尚莯思来想去半天,吩咐了这么句话。
手下松了口气:“是。”
“再有十五年,学院又该招生了吧。”尚莯忽然唤住转身欲出的手下,没来头地问到。
“是的。”手下有些摸不到头脑。大人以往从没有在意过学院什么时候招生的问题啊...莫非,大人有中意的徒弟人选?应该不是那徒有一身躲避功夫的季夏,难道说,大人在期待那个使刀的八级战士会来参加学院考核?
...还真没错,尚莯当真动的是这心思。他心高气傲,看不上鞭法一般的季夏,却对这个帮了季夏的“八级战士”动了收徒的念头。
熟悉尚莯的人都知道,他这人收徒一看天赋二看人品。在他看来,这个季夏虽说有些天赋,但没有足以让他收徒的人品。原以为她会自己动手杀掉汪博,却不料她请了帮手,尚莯很失望。反倒是她请来的这位使刀的朋友,让他很感兴趣。
使刀的人不少,但能让尚莯为之侧目的寥寥无几。
看了斜刘海传来的“汪博死亡现场”影像,仅凭那一道刀痕,尚莯就知道,这位刀者使刀的功夫,绝对凌驾于如今王城中所有用刀之人其上。
嗯...除他之外。
就是不知,他今年多大,可否有师承,是否愿意来学院之中。他若是觉得皇家学院档次太低,他不介意收他为私徒啊。
正在盘算着怎么收徒的尚莯自然是猜不到的,在他看来“徒有天赋而无人品”的季夏,和那个他心心念念“使刀出神入化”的八级战士,会是同一个人。
那么,夏纪现在在哪?
她在散心。准确来说,她在去往狮城的马车上。
狮城,原名旻城。城名是这任天界之主上任后改的。
这任天界之主名叫荆。他上任后便只改过这一座临城之名。于是狮城居民便把这视为对狮城的看重,因而格外骄傲,常以雄狮自居。许多高手慕名而来,这狮城便也就成为主城之外,实力排名第二的城池。
不过这并不是夏纪把去处定在这里的原因。她选择来这,只是因为常宏指引她过来而已。
离开前,常宏找到夏纪,兑现了他的承诺。他给了夏纪一个信物,让她去狮城找他的朋友,也是一个佣兵团的团长。
夏纪依旧打算遵循自己之前的计划,先将九座临城溜达一遍,再去主城。
她不想再在安城中呆一分一秒了。在城内一处僻静角落书写了一个传送阵法后,夏纪便直接踏上了去往狮城之路。
她早就决定每经过一个城池就在那放上一个传送阵。包括之前在幽海中她也安置了一个。算是以防万一吧。
这座安城没有带给她多么美好的记忆。
不过这里却让她知道了,她其实没有那么强大。或者说,她的强大还仅仅只能保护自己,不足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阿里是,凰姐也是。她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朋友被推向死亡。她还需要不断,不断变强。
将一朵彼岸花放在面前的坟包上,夏纪抬起头再次凝视这座城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重新登上了前往狮城的马车。
时光荏苒,一转眼十年过去。
马车疾行,尘土飞扬。
车厢内一个肤色麦黄,五官大气的女孩表情有些僵硬,她努力让自己微笑了一下:“你真的要走了吗?不再多留些日子?”
她对面正坐着一个马尾高束的少女,面容端得是清秀可人,在糙汉居多的马车里显得格格不入。
“不了,我这次从家里偷跑出来,就是想到处见识一下的。”少女轻轻一笑,握住了对面女孩的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嘛。”
没错,这个少女正是被派来天界寻找天命之人的夏纪。
在听到夏纪的回答后,车内众人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那……好吧,你一个人穿越森林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啊,里面有很多土匪强盗的。”女孩强压下内心的失落,挤出一个微笑。
“安琪你歇歇吧,你觉得以小夏的实力,会担心区区几个强盗吗?”一个浓眉大汉“挑衅”道。
“切,要是世界上没有你们这些吊儿郎当的臭男人,我们女孩子也不需要成天小心这那的了。”
“哎哟哟,安琪你可拉倒吧。人家季夏可以说是女孩子,你整个一女王八……啊不是,女霸王好吗?”
“你!找打是不是!!”
听着同伴们的吵闹,夏纪失笑出声,心里漫过一丝不舍。
这支车队是她在狮城碰到的。因为听说他们要周游各个临城,夏纪便加入了他们。
车队并非正式的佣兵团。只是一群不愿被束缚的家伙们聚在一起,车队的日常是大家在一块吃吃玩玩,打打闹闹,杀杀小怪,捡捡装备。夏纪爱惨了这种轻松自在的日子。
但尽管这样,夏纪自然每时每刻都记得自己的身份。
她从不属于这里。
车队周游临城的目的,是想将这些临城周围的村子从毒药的威胁中拯救出来。是以每每路过一个村庄,他们都会停留上几天,这行进速度自然就慢下来了。
像他们这样的车队有许多。解毒之药在车队间流传,只要有个差不多的药剂师就能制出来。
其实夏纪着实搞不明白。为什么天界之主要用这种方法为自己增加兵力。如今天界和魔界结盟,按理说天界是处于绝对的优势之下的,何必再以子民性命为代价,去增添人手?
难道说,天界对魔界其实并不放心?
亦或者,他有什么更深的企图?
这个问题若想知道答案,只能去当面问天界之主了。如今夏纪能做的,就是像这样每路过一个村庄,就向村里的水源中放点解药预防着。即便如此,还是有他们去晚的时候。
前几天他们离开的那个村子就是例子。
他们到达的时候,村子里的村民已然“丧尸”化了。给他们喂下解药后,车队本想悄无声息地离开,谁知这时村子中来了另外一伙人。
从他们的表现来看,显然是知道村子里的人在此时应该已经变成了怪物,是以在看到安好无恙的村民时他们着实吃了一惊。
不过很快他们便明白这是来自民间自发组织的反抗起了作用。
听了他们的交谈,车队反应过来他们应该就是施下毒药的家伙。于是将他们尽数杀死,算是替那些无辜死去的村民出了气。
这还是车队第一次碰到下毒人,自然一个不留。
在众人都没注意的当口,夏纪从那个领头者的身上搜出了一块令牌,偷偷放进了怀里。
如果不出她所料的话,这应该是这个领头人的身份令牌。这块令牌必定带着一些特权,夏纪便打算到时候借着这些个特权进入主城之中,说不定还能以此为线索直捣这些人的老窝。
不用想都知道,这群人是来村子里“收割”的。
真是残忍啊。
“小夏,你真的就这么走了?你身上还有伤,再休息两天吧?”
其实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和佣兵团的大家多呆几天,他们率直善良,待自己极好,跟他们在一起轻松愉快。可惜,她不属于这里。
“不了,我没事。等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当真?说好了啊!一定啊!”
“嗯。一定会再遇到的。”
只希望到时,不会和你们兵戈相对……
马车疾驰而去,渐渐消失在夏纪的视野中。
将这些年收集到的有关天界的消息整理到一个乾坤袋中放好,夏纪深吸一口气。
好了那么现在,她又该启程上路了。
王城与九大临城之间有一圈广袤的森林。
一棵棵参天巨木连缀成了一个天然屏障,其中是数不清的飞鸟走兽,有七成是人们叫不出名字的。
这片森林若是光靠走的大约要走上一个月才能穿越。前提是这期间你没被一些凶猛的妖兽攻击。
不过像是之前尚莯从王城前往安城,自然是来去都有天马接送,只需短短几分钟就能一个来回。
妖兽都是欺软怕硬的。起初见夏纪周身没散发出什么强大的气场,妖兽们便成群结队地组团骚扰。不过自打它们又成群结队被地打败后,夏纪穿越森林的日子便很安稳了。
她是对顾云有些好感,但在刚刚察觉到一点苗头的时候,就被她自己狠狠掐断了。没想到竟然被阿水看出来了,本以为她性子粗枝大叶的,肯定发现不了的。
顾云帮了她太多,倒也不是出于感恩,只不过这种无论发生什么,总有人能帮忙收拾后路的感觉太让人依恋了。夏纪清楚,这与她本身的性格是背道而驰的,她不喜依靠别人,也从来没有依靠过别人,与其把最后的筹码压在别人身上,等待拯救,她宁愿在自己手里粉身碎骨。
但可能,正是因为从来没有过这种后盾出现,再加上陌生环境带来的强烈不安,才让她想要依赖,才让她错觉地以为凡事都能依靠顾云。这是错的,决不能这样。
无论是隐藏天赋、鬼嫁,还是拍卖、决斗事件,甚至是现在提供了住所和全部修炼资金,所有的这些都让她欠了顾云太多。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说过,在鬼城没人会无缘无故地帮助别人,总有一天,她势必要偿还等价的东西,到时候无论她能不能给得起,她都必须得给。
怎么能沦陷在自己给自己设下的幻象里呢,不去靠近危险的、未知的事情不是她的行事准则么,她怎么可以,现在认输呢。
这都是她早就决定好的事,但纵使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么突然地被人戳破,还是不怎么好受啊...
阿水心情复杂地看着夏纪决绝的表情和脸上一如既往的微笑,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夏纪顾云的心意。旁观者清,顾云看夏纪的眼神她读得懂,但她信不过。如果说顾云是个普普通通的办事处工作人员,她现在一定扑向夏纪兴奋地告诉她顾云对她也是有情的,但她现在不敢。
跟顾云在一起夏纪会安全吗?会幸福吗?顾云会对夏纪好吗?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让阿水开不了这个口。
况且顾云给人一直是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至少骨子里是这样的。如果说夏纪是只做自己有把握的事,那顾云就是只做对自己有利的和有意思的事,谁能确定他对夏纪不是像对一个新玩具一样,玩玩就厌了?不行,考察清楚之前,她绝不会把夏纪交给任何人。
夏纪见阿水一直呆呆地看着自己,无奈地笑笑,这小丫头一定是又神游到哪里去了,唉,又让她操心了。
她伸手拍了拍阿水的脸蛋,轻声说:“嘿,丫头,你的命牌响了好几次了。”
“啊啊。”阿水回过神来,赶紧掏出命牌,划开一看,“是易的消息,他让我回家一趟……”阿水犹豫地看了看夏纪,又看了看手里的命牌。
“去吧。”夏纪笑笑,拍了拍她的头。
阿水握着命牌点了点头:“那过后我联系你。”
临走前还顺走了夏纪一盘苹果,夏纪哭笑不得地送走这个总是操心过度的小丫头,然后长舒了一口气,倒在了沙发上。
嗯,她是不是也该找个知根知底的人赶紧嫁了?
呵呵开玩笑的,她还没被逼到这份上。
刚掏出命牌,打算联系一下其他朋友,就接到了一则样式奇怪的短消息。
一般的消息传到命牌里,提示的图标都是白色信封,但这次的图标却是黑色信封。夏纪眉头轻蹙,她轻轻触动空气,信封被点开来,信的内容还是手写的,落款让夏纪吃了一惊。竟然是城主安陵泽?他给她发私人消息,是有什么事?
细细读了一遍消息内容,夏纪有些反应不过味来。城主大人给她发了一则邀请函?这消息的内容分明是邀请她十分钟之后去城主家里,而且说是有要事相告,看这意思,她还不能拒绝。
夏纪进到森林之后的第八天,一支看上去就充满王霸之气的马车队驶入了森林之中。
其实说是马车队,整个队中也只有一辆马车而已。其余人都是骑在马背上。不过但看这些骑在马背上的人,也足以发现这支车队的可怕。因为就连被派去探路的人,也是七级战士!
坐在马车中的只有两人。
坐正位的青年拥有一头如阳光般耀眼的淡金色卷发,额边的碎发都妥帖地伏在耳畔。一双浅褐色的眸子常溢出谦和温润的光,让人沉沦其中。他身着白金相间的骑士装,纯白色手套显得手指更加修长。
只见他单手托腮,目光浅浅地掠过窗外的风景:“白霄,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坐马车穿过这片森林。”
他说话的对象正是此时坐在他正对面的白发男子。
分明拥有着一头漂亮的纯白色短发,但男子的长相绝称不上柔美,甚至可以说有点粗犷。不过他的五官却是极好的,剑眉挺鼻,英气逼人,特别是那一双深橙色的眼眸,格外引人注目。纵使周身粗犷的野性,也被他那冷冷的气质中和了不少。
听到金发青年的问话,白霄薄唇微抿:“大人也未让主人出过几次城。”
他的语气有些微的不平。
“也是。”听了白霄算不得恭敬的话,金发青年并没有生气,反而脾气很好地笑了笑,“父亲他就是那样的,我也习惯了。况且你看,我这不也出来了嘛。”
“但还是带着任务。”白霄很执着地不满着。
金发青年闻言失笑:“至少这次没把我丢上飞马。执行任务前我还可以在森林里溜达一下。”
白霄不说话了。
“就是委屈你了。”金发青年心中叹息,他岂会不知白霄被关在王城中的烦躁?
“保护你是我的天职。”
听到白霄说这句话,金发青年有些无奈。每当他让白霄自己去城外溜达溜达的时候,白霄都会用这句话堵他,然后执着地陪在他旁边,就好像离开他一秒就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他身边无时无刻有那么多护卫,能危险到哪去?不过他还是很高兴白霄能这么担心他的安危。
这个金发男子正是天界少主纳兰。
张口刚想说什么,纳兰忽然觉得身上有些不对劲,特别是额头,有种滚烫的感觉。
他自己是看不到的,但坐在他正对面的白霄眸光突然暗沉下来。
纳兰额头上的烈日图腾未经召唤就显现出来了!
“白霄,我觉得有些奇怪,你看我这里有什么东西吗。”纳兰指着自己的额头,朝白霄的方向凑了凑。
白霄忽然伸手抚上了纳兰的额头,几秒钟后,白霄将手缩回,那图腾印记已经消失了,纳兰也突然觉得那灼烧感不见了。
“没什么,有点脏东西,擦掉了。”白霄说话时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细看之下能发现他袖中的拳头紧握着。
“哦。”纳兰并未觉得什么不对,他笑了笑。
“主人,我想出去一趟。”白霄忽然开口。
“去做什么?”
“……如厕。”
队伍停下,白霄从马车上下来,周遭的护卫都微微低头以示尊重。
脸上略有些泛红的白霄快步走入一侧密林中。
该死的,他怎么情急之下找了这么个破烂借口。主人那种忍笑的表情真是太羞辱了。
消失在队伍视野里的白霄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令牌。
这是临走前大人给主人的,然而一出城就被他以“放下工作”为名没收了过来。现在这个令牌上的红点正大方着光芒,代表目标就在附近。
而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令牌上的光芒,和兰额头上的图腾是同一时间出现的。
白霄阴沉着脸将令牌塞回怀中,一面飞奔着一面旋身恢复了兽态——一头威风凛凛、毛色纯白而高贵的猛虎。
他以最快速度朝着一个方向狂奔着,深橙色的眸中划过一丝怒意和急迫。
行走在森林之中的夏纪刚刚也发觉到了额头奇怪的滚烫。有过经验的她知道,这是天命之人就在附近的标志!
只不过就在她打算在四周搜寻时,那感觉突然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离太远没信号了?
此时刚好小火念话给夏纪,说它和紫尾已经闭关到重要阶段,接下来的几天会完全关闭对外意识,全力冲击。顺带小火还给夏纪扔出来一个小东西。
夏纪接到手里一看,这个冰冰凉凉的类似晶石的物体,竟然是当初那个在幽海之中被夏纪丢出气泡的两栖生物。
看上去是妖兽的一种?抓在小火身上跟过来的?
被丢出来的时候,“晶石”刚刚睡醒,两条青蛙似的小腿一蹬一蹬的,过了半天才眨巴这眼睛回过神,它也不吓得四处逃跑,反而两只小豆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夏纪。
“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刚才我恢复意识时发现它挂在我身上,把我收藏的点心吃了大半!不行,不能让它再在我这待下去了,你拿着它吧。实在不行丢了也成。”
听出小火是真的很嫌弃这小家伙,夏纪有些哭笑不得。
许是明白自己的命运现在都掌握在夏纪的手里,“晶石”利索地翻身在夏纪掌心上站起,眨巴着的小眼睛里隐约有些水汪汪的。夏纪有种错觉,要是它有爪子的话,现在说不定就拱手作揖了。
……好萌。
小火平时不给她卖萌,紫尾现在又变成青年帅哥,她空有一颗怪阿姨的心而无处安放。如今真是圆满了。
夏纪轻咳一声:“现在这是天界大陆上,我画个传送阵送你回幽海好不好?”
正好她之前离开时布置在幽海的传送阵能排上用场了。
谁料这时“晶石”却拼命地摇晃起身子来。
“不愿意?”
眨眼。
“想跟着我?”
眨眼。
“那好吧,那你……”正打算跟“晶石”商量如何安置它的夏纪忽然觉得一丝危险靠近,她将“晶石”拢在怀里护着,闪身躲到一边。
而就在她躲闪开的瞬间,一头浑身雪白的老虎扑向了她之前站的位置。
闪身到一边的夏纪快速将晶石放到一个袋子中,然后三下五除二地在腰间系好,长出了一口气。
……什么情况!
老虎并没有再攻过来,而是紧绷着身子伏在原地冰冷地审视着她。
夏纪有些莫名,不过还是做好战斗的准备,抽出长鞭与那老虎对峙着。
这是头极漂亮的白虎。一身柔软的皮毛顺滑而充满光泽,脊背的肌肉线条优雅而完美,一双冰冷的深橙色眸子如琥珀般倒映着夏纪的身影。
奇了怪了,她自认为没有惹过这样一头老虎啊……等等,刚刚她察觉到天命之人在周围,现在这头老虎又出现了,难道说……夏纪眼中迸发出奇异的光芒。
白虎。对了,就是白虎!四大天命之人,现在只差白虎后裔没有找到了。
夏纪心中一喜:“你是不是就是白虎?我……”
谁知话还没说完,对面的老虎便低吼一声再次扑了过来!
夏纪慌忙闪躲着,她心中划过一丝疑惑。难道说这头老虎不是白虎?可是,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而如果它是,又为什么要攻击她呢?莫不是最后一位天命之人不想被找到?
一时间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夏纪躲闪得有些狼狈。这头老虎绝非等闲之辈!光是敏捷程度就远超过她。然而夏纪此时却不敢妄自攻击它。这头老虎十有八九就是白虎,在弄不清楚它为何会不由分说就冲她扑过来之前,她不能攻,只能守。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能停下来好好谈谈吗?”瞅准一个间隙,夏纪举起双手诚恳地看向老虎,却换回了一张扑来的血盆大口作为回答,夏纪只觉得深深地无力,“你应该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吧?”
问他能不能听懂?
当然能听懂。
白虎深橙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夏纪,身形一晃,忽然扭身扑向了夏纪闪躲的同一侧。
……不好!
夏纪旋身欲躲,而就在这时,急火攻心导致前阵子跟随车队冒险时落下的旧伤犯了。胸口一阵剧痛,身形顿了一秒,原本能够闪过的虎爪便毫不留情地拍了下来。
“噗——”一口鲜血喷出,夏纪被一爪拍地上。
咳咳。该死的。
早知道就不管什么怀璧其罪了。若不是怕车队的人怀疑,她早就拿出临行前阎王给准备的灵丹药剂灌下去了。
真是无妄之灾啊……夏纪猛咳几下,将淤血咳出,慢慢爬坐起来。她一面紧盯着步步走来的白虎,一面从乾坤袋里摸出双刀。
好些年没碰过这对七步莲了,原以为在进到主城前不会有机会用它。没想到啊。
白霄也没想到那一爪夏纪没能避开。但它也不过是愣了一秒,而后便恢复了阴沉的脸色,张了张血盆大口,发出近似威胁的低吼。
夏纪眉头微皱,手中的七步莲被她攥紧。这吼声,让她总觉得它是在警告她什么。
这之后,令夏纪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白虎在她面前一米远停了下来,站定在一样东西前。
是那枚从领头人身上搜出来的令牌。原来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令牌从夏纪的怀中掉出来了,滚落在地上。
在夏纪震惊的目光之中,白虎眸光冰冷,它忽然抬爪拍碎了那枚令牌,又迅速召唤了一道闪电,将已经粉碎的令牌劈得渣也不剩。
夏纪被这番举措弄愣了,她怔怔地看着它。
这头白虎显然灵智不输人类,它淡漠地看着令牌化作飞灰,而后目光一撇定在夏纪脸上。
夏纪从它深橙色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直觉地,夏纪觉得它在等自己发问。
“你...”
谁知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人影从旁边的树干后冲了过来。她看准了白虎收起利爪的时机,拉上夏纪便念了一段传送咒语,消失在原地。
冷风卷起叶片吹过,空灵的树林间徒留一头白虎站在原地半晌,紧接着,它并未循着气味继续追踪逃走的两人,而是转头顺着来时的方向回去了。
白霄其实早就注意到有个小姑娘一直猫在一旁的树丛中,想必青龙也注意到了。只是没想到,那个小姑娘竟然真有勇气冲上来救人。
青龙看起来像是个聪明人。就算它没有明说,她应该也知道它想表达什么。
回到马车中,白霄幻化回人形,从怀中掏出已经碎成两半的追踪令牌,放到纳兰的面前:“它碎掉了。”
纳兰表情奇异地拿起令牌,放在手心翻来覆去地看了一圈:“竟然碎了,奇怪。”
白霄眸光微微闪烁,表情却未变:“也许是被人销毁了。”
“嗯...那也没办法了。”纳兰表情有些遗憾地将令牌收回怀里,“看来这次抓不到他们了。”
“嗯。”
最近民间似乎成立了一个反毒咒的大型组织,给皇室带来了不少麻烦。
这个组织十分神秘,坊间对他们的存在只当谣言流传。然而皇室却是心知肚明,这个组织是的确存在着的。因为自打皇室散播下毒咒起,派去接收成果的光明使者就不断遭人攻击。
最可气的是,他们对这个组织所知甚少。无论是组织的规模还是组织的基地,亦或是他们以何种形式传递消息,皇室全都探查不到。
每到这个时候,皇室的人都深深怀疑这个组织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并且随着时间流逝,越发对这个组织的背后指使心怀忌惮。
于是天界之主下令,在光明使者的令牌中种下跟踪阵法,追查敌人身份。
只可惜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却半路失败了。
看来对方也是很有警惕性的,竟然销毁了令牌。
“不用担心。”见白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纳兰一笑,“回去之后我会向父王解释的。不过现在,这件事你知我知。”
白霄心里稍稍一松。他知道纳兰的意思。好不容易出城一趟,因为任务目标消失而被迫回程那真是太惨了,还是玩够本再回去来的划算。
在纳兰的命令下,一行人继续行进。
马车内,白霄望着神色轻松、单手托腮凝视窗外风景的纳兰,心情十分复杂。
他的主人是个很温柔的人。从追随他起,白霄就一直知道这点。
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此温柔的主人,会对陛下的残忍行径一昧避让,又对陛下的命令一昧效忠。
即使他已跟在主人身边无数年月,也终究看不透。
或许在主人的心中,陛下是无可侵犯的,哪怕陛下做的是错的,主人也要誓死拥护?
白霄这般揣度着。
而另一边,莫小冉坐在原地有些发懵。
她下意识地攥了攥满是汗液的双手,脸上渐渐浮现起兴奋的表情:“哇啊!我,我成功了!”
终于!苦练了这么久的咒语终于成功施展了一次!
下一秒,莫小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呃,屁股下面怎么软软的……
低头一看。
“啊啊不好意思!”莫小冉连滚带爬地闪到一边,又捣腾着胳膊爬回来,惶恐地拍了拍身边这个昏迷不醒的人的脸颊,“你,你没死吧?天啊我不是故意坐在你身上的……你可千万别死啊,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来的。”
莫小冉拍了半天也不见人醒来,她哭丧着脸从地上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一旁的木屋:“爹!你快出来啊!要死人啦!”
听闻自家闺女的叫声,莫义良急急忙忙拎着板斧从屋里冲了出来:“怎么了小冉,出什么事了!”
“爹!”莫小冉一头栽进莫义良的怀里,伸手往后一指,“我好像压死人了。”
……
再睁眼时,耳畔的火花迸溅声和壁炉暖融融的烘烤让夏纪有种穿越到中世纪外国文学的错觉。
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胸口被涂上了药,衣服也换了一身,夏纪微微皱起眉头。
坐起身,薄薄的被子顺着动作滑下,夏纪想起了昏迷之前的情况。
和那头白虎对峙的时候她就知道旁边躲着人。应该是个初出茅庐的孩子,连屏息都还不太会。
不过当时她也没多在意,却没想到那孩子竟然冲上来把她带走了。
但问题在于,这救人吧其实是个技术活。那孩子显然咒语掌握得还不是很好,传送过去的时候居然定位在了半空中,而且她还很紧张地闭着眼睛!
夏纪无奈之下只得将她护在怀里,让后背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再之后的事情,嗯,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呀,你醒了?”莫小冉正端着热水进来,她小心翼翼地把盆放到床边的圆桌上,然后不等夏纪说话就又蹦跶着跑回外面,“爹爹!她醒了!”
……所以能不能先给她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啊妹子!
夏纪按捺住伸尔康手的冲动,叹了口气。
她掀开被子想要下地,然而还没站起来,那个风风火火的妹子就冲了进来,一把将她按回床上:“不行,你还不能下床,药还没换呢。”
被莫小冉拽着进屋的莫义良还没等站稳身,就又被推了出去。
“我现在要给她换药,爹你等会再进来。”
“砰。”
木门贴着莫义良的鼻子关上,震得他有点发蒙。
晃了晃头,莫义良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进了厨房。
刚醒吃不了太烈的东西,先给她煮点粥暖暖胃吧……
“被”换了药的夏纪总算是明白自己昏睡期间都经历了什么。
莫小冉似乎恳切地想要弥补自己那一屁股坐出的后果,很细心地帮夏纪擦着药,夏纪制止了几次没有效果索性就由她去了。
她也不好说:啊妹子,这其实是旧伤,不是你的锅。
咳,但其实那一屁股的威力还是蛮巨大的。
边换药,莫小冉边断断续续地跟夏纪絮叨着自己家户口本。夏纪听了半天才听出个头绪。
原来莫小冉的父亲莫义良是个大夫,而且看样子手腕还很高明。
那天莫小冉将夏纪带回了自己家,而那头白虎也没有再出现过。经莫义良的诊断,夏纪这是积伤复发,再不好好治的话就要出大事了。莫小冉自觉闯了祸,主动承包了帮夏纪换药的任务。
据莫小冉说,她已经昏睡了三天。
“谢谢你救了我。”见莫小冉收起药膏,夏纪知道这是上完药了的意思,忙将衣服穿好。
“不用谢,应该的!”莫小冉很豪气地拍拍胸脯,端着热水出了门。
夏纪失笑出声。
之后的几天,尽管夏纪多次表示自己已经好了很多,却还是被勒令禁止下地。
摸了摸乾坤袋里的丹药,夏纪终究还是没有吃。被发现就不好了。
这些天夏纪经常想起那头白虎。以及它那对深邃的,深橙色瞳孔。
夏纪毫不怀疑那就是四大神兽之一的白虎。但为什么,它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眼前?
不管如何,她必定不会在这里回头。
既然她走的方向没有错,那主城她是非去不可了。要想知道第四位天命之人是什么用意,就得找到他亲自问问才行。
又过了几日,在小大人莫小冉的首肯下,夏纪终于能出门活动活动了。
哎,还真别说,这莫义良的医术还当真不错。这才不过半月,夏纪身上的旧伤就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涂在身上的草绿色膏药看上去像是自己研制的,足可见莫义良医术天赋有多高。
医术与炼丹术是不一样的。前者需要天赋,而后者光有天赋远远不够,还要有足够的气运。
不过以莫义良的医术来论,就算不去主城,在临城中也可混得衣食无忧、良田千顷。夏纪着实不懂他为何要带着女儿独自生活在这丛林里。
想必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起初见到莫义良时夏纪委实有些惊讶。毕竟世人对大夫的印象通常是白胡子飘飘,仙风道骨的。嗯,好吧,就算没有白胡子,那也应该是一片儒雅之气吧。而莫义良偏生的五大三粗,若说他是锻铁炼钢的夏纪都信。
观察了几天后,夏纪主动提出帮莫义良劈劈木头、砍砍柴。
见到夏纪挥舞着斧头干净利落虎虎生风的样子,莫义良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吃了一惊。
看着小丫头挥劈斧头的架势,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莫义良原就觉得这女孩不简单。一举手一投足的气质不论,走路悄无声息如同鬼魅一般,极有可能是个高手。现在看来果然。
不过莫义良没有多问。他没必要管这么多,于他而言,只要看着她别对自家女儿不利就好。
一月时间过去,夏纪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自打夏纪在莫小冉面前用鞭制服了一头小鹿回来后,莫小冉便完成了从管家婆子到跟屁虫的完美转变。
“呐,季姐姐,你教我使鞭好不好?”
在被莫小冉第31次笑嘻嘻地缠上后,夏纪深深叹了口气,回身点了点她的脑门:“真不怪莫叔叔说你,你说你这看上什么就想学什么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莫小冉就是十足的小孩子性格。五十岁,在人间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放到天界来看却只是缠在父母身边的年纪。
“俗话说,多一技傍身总没错的嘛!”小大人似的拍拍胸脯,莫小冉煞有其事地道。
“你啊,少乱用俗语吧。人家原话是一技之长,你看看你哪一技长了?”夏纪才不会再被她骗一次。之前看到夏纪身法轻盈,吵着嚷着要学,然而还不是没学几天就又玩别的去了。
鼓着脸,莫小冉选择气呼呼地跑到一边练法力。
没错,莫小冉是天界中难得一见的修师。虽然对别的总“浅尝辄止”,但让人欣慰的是,莫小冉对学习咒语的喜爱没有昙花一现。
莫义良对自家女儿再了解不过了。这样的性子,他也不知望着她能继承自己的医术。天下要是有这么个脱线的医生,那真是患者一大不幸。
是以对于女儿热衷于做个修师,莫义良还是很支持的。
既是这样,夏纪又不明白了。为什么莫义良不找个人来系统地教教小冉呢?哪怕是个一级修师,指点一下小冉这样的学徒还是绰绰有余的啊。
直到这天,莫小冉兴奋地跑来找夏纪。
“季姐姐!季姐姐你知道吗,再有五年,皇家学院的招生就要开始啦!”
“皇家学院?”
夏纪心里一动。
“季姐姐你不知道吗?”
夏纪微笑着点点头。
莫小冉故作老成地叹口气:“唉,我给你讲讲吧。”
“皇家学院是主城中最大的学院,不,是整个大陆最大的学院,没有之一!里面的老师都是天界最为权威的人物。要是能戴上皇家学院的校徽,走在哪都会被高看一眼呢!”
夏纪有些奇怪:“既然是皇家学院,会招收普通百姓吗?”
“当然啦!只不过会有内院外院的差别就是了。我们这些平民子弟能进入外院就不错了。但是听说,有过特别优秀的外院弟子被调到内院的例子哦。”莫小冉掐着腰一本正经地说着。
“既然叫做皇家学院,那背后一定与皇室有联系了。”夏纪状若无意地套着话。
其实就算她不这样一点点引诱着,莫小冉也会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那肯定啊。皇家学院培养出的人才都是国家的。不过皇室好像没办法直接插手学院的事情。学院内部还是院长说了算的。”莫小冉认真地想着。
心知莫义良已经站在门后听了很久,夏纪知道不应该继续问下去了,于是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内幕的?莫叔叔不是不允许你私自去主城吗嗯?”
莫小冉打了个冷战,嗔道:“季姐姐你太坏了,我告诉你这么多事情你还怀疑我。每年爹爹都会带我去主城的啦,我是那个时候听朋友说的。”
“朋友?”夏纪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来莫家一个多月,她从没有见过除了莫氏父女之外的其他人。
“嘿嘿,这个是爹爹不知道的。我只跟你一个人讲,你不要说出去哦。”莫小冉神秘兮兮地将手搭在嘴边。
夏纪郑重地点点头。
她是不会说出去的。不过,只跟她一个人讲,也是两个人听到。咳咳,小冉保重啊。
想象着此时门后莫义良黑着脸的样子,夏纪无良地笑了。
“是我前几年在主城里认识的朋友啦。说好了五年之后一起考皇家学院的。”
“莫叔叔不知道?”
“爹爹当然不知道。”莫小冉撇撇嘴,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大了,“他从来不让我交朋友,还说外面有很多坏人。”
“莫叔叔的话没错啊。小冉怎么知道你认识的朋友不是坏孩子呢?”夏纪是真的开始担心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了。
莫小冉唰地站起身来,气鼓鼓地道:“当然不是!我亲眼看着文君进到王家的!王家可是个大家族。文君是大小姐,不是坏孩子!”
夏纪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把揽过莫小冉,顺势揉揉头:“那也得提高警惕才行。不是所有人都会把真心拿出来给你看的。”
“可我就是想交个朋友……”莫小冉偎在夏纪的怀里,怏怏地说着。
夏纪没再跟她多说什么,而是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
那天莫小冉在夏纪怀里趴了许久,莫义良也在门后站了许久。夏纪知道他应该有所思悟了,不过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的事情,她无法插手。
之后又在莫家调养了些时日,夏纪决定与莫家父女辞别。
“季姐姐,你为什么要走啊,留在我家不好吗?”莫小冉依依不舍地拽着夏纪的衣角,就差鼻涕眼泪一起抹了。
莫义良将莫小冉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你季姐姐有自己的事情,咱们不能妨碍人家。”
莫小冉失落地垂下小脑瓜:“可季姐姐要是不回来了怎么办……”
“放心,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离得又不远。”夏纪摸摸莫小冉的头。另外这小丫头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怎么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
“小季姑娘。”见自家女儿就差挂在夏纪的身上了,莫义良长叹一口气,还是决定将纠结许久的话说出来,“不知你有没有主城的通行证?”
“……通行证?”夏纪一怔。
心知夏纪根本没想过这茬,莫义良有些无奈:“进入主城如果没有通行证的话,需要有通行证的人带领才可以进去。也相当于一种担保吧。”
“如果你不介意多等两天的话,我和小冉正好要去一趟城里,到时候一起吧?”
夏纪一怔,继而是涌上心头的狂喜:“可以吗?”
“可以可以!”莫小冉马上替自家爹爹点头,“季姐姐你还跟我们客气什么,同吃同住这么久了。”
……咳,不要总提醒她一直在白吃白喝啊喂。
莫氏父女收拾行囊用了四五日的时间。
莫小冉偷偷告诉夏纪,以往去主城采购前,收拾的时间远没有这么久,似乎这次莫义良做了在主城逗留的准备。
果真如莫小冉所说,在三人登上莫家后院搁置许久的马车后,莫义良便告诉莫小冉,他们这次要在主城呆上一段时间。
“真的吗?爹,咱们会呆多久啊?”莫小冉激动地将脸探出窗户,试图看到正在驾车的莫义良。
夏纪将她拽回来,按在身边坐好。
莫义良顿了顿,回复道:“不一定,至少三四个月吧。”
要不是被夏纪死死摁着,莫小冉此时说不定已经窜到车顶上去了。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话说一半才惊觉自己差点说漏嘴,吐吐舌头,莫小冉蹭着夏纪的肩膀嘿嘿道,“我终于可以带季姐姐逛逛主城了!”
夏纪笑戳了戳她的脑门,咬牙低声道:“好啊,就知道拿我打掩护恩?”
莫小冉谄媚地抱着夏纪的胳膊:“季姐姐你可千万别告诉爹爹,求你了。”
夏纪无奈笑笑。
她怎会不知道莫小冉这是惦记着去找自己的小伙伴去。想来莫义良应该也是知道的。
这次出门在夏纪看来,莫义良几乎把半个家搬了出来。莫义良从没有过一丝靠医术赚钱的意思,夏纪主动给他诊费都叫他推辞了。然而令夏纪颇为讶异的是,纵然如此,莫义良手中竟然会有不下三件储物容器,而且看样子品质都是上佳的,足可以和她手中的媲美。
看来这莫义良曾经也是大富大贵或是有权有势之人啊,就是不知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一路上,小冉兴奋地在夏纪耳边絮叨个不停。讲的大概都是些她以往来主城时所见的趣闻轶事。
不过她总共也没在主城待过多长时间,车轱辘话翻来覆去说了几遍后,她便显得有些蔫了。
这才走了一半路,还有七八天时间要在马车上度过呢,夏纪不禁担心起垂头丧气的莫小冉了。
“不用搭理她,以往每次去的时候她都是这模样,进了城就好了。”莫义良的声音从车厢前传来。
如此标准的慈父啊。嘴里说着刀子话,实际心里疼够呛吧。
夏纪摸了摸将头搭在她膝上、百无聊赖的莫小冉:“你去没去过临城?”
“嗯?”莫小冉一下来了精神,她唰地睁开眼皮,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夏纪含笑的眸子,“没有啊,你去过?”
“恩。”夏纪笑着点头。
“去过几个?”
“都去过。”毫不意外地见莫小冉蹭地坐起身,夏纪伸手将她重新摁回自己膝头。
啊这免费暖手炉真好用。哎暖手炉你别跑啊。
“想不想听我讲讲?”夏纪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莫小冉略显稀疏的头发,“可能很枯燥,没你讲的有趣。”
“没关系没关系,想听!”莫小冉拼命点着小脑壳。夏纪笑了笑,视线放远,边回忆边慢慢讲述了起来。
莫小冉从没像今天这样认真仔细地观察过夏纪。她原本觉得季姐姐长得只能算清秀耐看,现在却发现原来季姐姐的眼睛这么美。深邃而温和,特别是讲故事的时候,仿佛会说话一般,将人吸进去,一起沉入那些奇妙的经历中……
听着腿上人儿轻缓如小猫一般的呼吸声,夏纪知道她已经睡熟了去。
她并没有给莫小冉讲在安城的经历。倒是把在几座颇为宁静安乐的临城的经历,挑了几段出来,给她讲讲。
起初这小丫头还会瞪着眼睛,插话问一些问题。比如车队里的人是什么样的,再比如他们是如何拯救那些被下毒的村民的。
夏纪挑了些简要的说说,并没有太细讲。
这种阴暗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太多了。
听着马蹄声与车轮声有节奏地敲打并进,夏纪恍惚也有了一丝睡意。然而还没等她睡过去,一声轻轻的敲击门板的声音就将她从睡意中拉了出来。
“小季,到前面来一下。”是莫义良的声音,很轻。
夏纪将莫小冉的头从膝上慢慢挪到铺着软垫的座位上,然后轻手轻脚地打开车门。
马车行进的并不快,夏纪脚尖一点一旋,便悄无声息地来到莫义良身边。
见莫义良没有抬头招呼自己的意思,夏纪径自坐在他身边。
眼前两马并进着,没有莫义良马鞭催促的马儿慢悠悠地走着。忽视它们身上的马鞍带,说是在草原上悠闲漫步都不为过。
莫义良似乎并不着急去主城,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一样,凝视着远方。
夏纪也没有开口问他为什么叫自己过来。而是同他一样静坐着。不过与莫义良不同的是,夏纪只是单纯地欣赏一闪而过的林景罢了。
过了许久,旁边才传来声响。
夏纪扭脸一看,原来是莫义良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张符纸。夏纪只消略微瞟一眼便知,上面画的是一个小型隔音阵法。
莫义良捏碎符纸,以两人为直径,一个隔音带支了起来。
“他们……”夏纪头一次见到莫义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我是说那些被下了毒的村民,他们现在好了吗?”
夏纪怎么也没想到莫义良问的会是这个。不过她还是回答道:“有了解药,他们大概会没事吧。不过这样的村子有太多,散播解药的人还是太少。”
莫义良点点头,又稍微沉默了几秒:“你知道这毒是什么人下的吗?”
果然来了,这个问题。
夏纪强压下反胃的感觉,不咸不淡地道:“听说是鬼界的人。”
莫义良的反映却出乎夏纪意料。本以为他会如同以前车队的队友们一样对鬼界一番痛骂,谁知他只是扯了扯嘴角,甚至带了几分讽刺的意味:“是么。”
这下可勾起了夏纪的兴趣,她不由得追问起来:“莫叔认为不是吗?”
莫义良看了她一眼:“我不是很了解这件事。好了,我问完了,你回车里吧。”
默了一下,心道这莫义良真是当过上位者,对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毛病还存留着。
“莫叔赶了这么久车一定累了,我来吧,莫叔进去休息一会。”
“不碍的,怎么能让你们小辈赶车,进去吧。”
夏纪回到车厢内的时候,莫小冉还在酣睡。
在外面待了许久的夏纪,怕身上的湿气传给小冉,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车轮在夏纪缓缓的讲述声中转了许多圈,主城近在眼前了。
望着轮廓渐渐清晰的城墙,莫小冉一直处于高度亢奋的状态,不停催着莫义良再赶快点。
夏纪已经听她讲了无数遍这进城门时会经历的事情。先是将马车赶到车行入口去,然后向城门守卫出示一块白色令牌,经过一番审查后,车辆就会放行了。
然而,将马车赶到入口这一步没问题。到了审查令牌的时候可是让莫小冉着实吃了一惊,因为莫义良递给守卫的并不是一直以来她所见到的白色令牌,而是一枚造型古朴的浅灰色令牌,令牌上带着淡淡的药香。
紧接着,夏纪和莫小冉眼睁睁地见着那个守卫在看到灰色令牌时,脸上的表情从吊儿郎当变成了难以置信。
“大大大大大人?”守卫试探着问莫义良。
莫义良面无表情地看他:“是我。”
守卫脸上是震裂的表情。他连滚带爬地就要冲进守卫楼里告诉大家这个消息,然而被莫义良一把拽了住:“先将我们放进去。”
“……好好好。”这守卫心理素质显然不怎么样,这么一会已经气喘吁吁了,他一面给三人办理手续,一面兴奋地频频回望莫义良。
夏纪、莫小冉:wtf?!
“想不到这么长时间了,你们竟然还记得我。”莫义良接过守卫递来的居住凭证,放进了储物容器里。
现在的莫义良仿佛换了个人一般,从之前的放在人堆里找不出来变成了现在这般气场全开的模样。将莫小冉震了住。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爹爹。
守卫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大人,忘了谁我们也不能忘了您啊。但是您……您这变化也太大了。”
要不是大人出示了身份令牌,他是决计认不出大人的。
“大人,您下榻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您看……”
“不用了,我只是回来看看,自己会找地方住的。”莫义良回绝了守卫的好意,而后牵着马车径自走入了敞开的大门中。
“小六小六!听说那位大人回来了?在哪呢?”
兄弟们马不停蹄地跑来守卫的身后。
“让你们磨蹭,大人都走了!”
“什么?!大人怎么不等我们就走了啊。”
“……你以为你是谁啊,大人说不定都记不得你,还等你,脸真大。”
“嘶,你小子欠揍是不是?我这还不是太激动说错话了吗。”
“小六,你没把大人留下啊?”
“大人说自己有安排,我哪敢拦着……不过你们几个可别忘了,千万别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就是恩将仇报,听到没有!”之前显得有些傻白甜的守卫小六忽然正了脸色,严肃地叮嘱同伴们。
“哎呀知道了,这么些年了我们不是从来没有说出去过嘛。”
“真是,这还需要你嘱咐?”
守卫队们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若说城门这些守卫军最敬重的人是谁,排在第一位的是军队首领,第二位的就是那位对他们有救命之恩的莫大人了。
当年守卫军集体感染奇特的怪病,任什么名医都无可奈何,唯有莫义良出手医治,并且药到病除,救了他们很多人的性命。
既然这次莫义良会回来,应该就是不会再离开的意思了吧?守卫军们期待着。如果莫义良留在城内的话,那他们总会有能报上恩的一天。
马车里,夏纪和莫小冉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味来。
“爹爹。”莫小冉探出头去,小心翼翼地问着,“那些人,为什么那么激动啊。”
莫义良显然对主城内的道路很熟悉,他七拐八拐地牵着马车来到一个行人稀少的巷口停下。然后走到车窗边,揉了揉自家闺女的头:“等下爹爹会给你讲的。”
夏纪坐在车内默不作声,她早就想到莫义良的身份不会那么简单,不过她不能多话。
莫小冉脸色有些白,她缩在马车角落里,不知所措地看着夏纪。
夏纪轻轻叹了口气,坐到她旁边搂着她肩膀一下下拍着。
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马车,最终停了下来。
对话的声音传进车厢里。
是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声。
“大……大人!您,您怎么回来了?!哎呦!”
男子似乎被人打了一下,之后一个女声传进来:“怎么跟莫大人说话呢。”
“我错了啦,你干嘛总打我,谋杀亲夫啊!”男子怨念着。
“哼。”
坐在马车里屏息听着的莫小冉,此时攥紧了夏纪的衣角,弱声说着:“我没听过这两个人的声音……”
夏纪摸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莫大人,您这次回来,是……”那个女声试探地问着,语气满是恭敬和期待。
“先给你们介绍一下。”莫义良打断了女子的话,车门忽然被拉开了,夏纪感到怀里的莫小冉猛缩了缩。
这孩子,表面看上去跳脱,实际很细腻啊。
车门外莫义良站着,朝莫小冉伸出手,轻轻道:“小冉,别怕,下来。”
夏纪和莫小冉这才看清这小巷口的全貌。
这条小巷被人保养的很好,干干净净。地板铺着整齐的石灰色方砖,四周载着两排垂柳,随风依依挥动着枝条。站在马车前的不止莫义良和那说话的一男一女,跟在那对男女身后足有七八个人,大家纷纷一副好奇的样子探头看着。
面对一群陌生大人,莫小冉有些胆怯。
这时夏纪在身后扶了一把她:“没事我陪你下去。”
“别怕,这些都是爹爹的朋友。”
莫义良温和地握住莫小冉的手。
听了莫义良的话,众人心里的猜测也都落定了。这位果然就是莫大人的女儿!
当年莫大人带着还在襁褓里的孩子不告而别时,他们都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没想到再见的时候,她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先前说话的那名女子穿着朴素,但长相姣好,气质温和,她在一脸戒备的莫小冉面前蹲下身,笑着握住她的手:“你好,小冉,我叫黄如佳,你叫我佳姐姐就可以了。我是你爹爹的朋友,以后就请小冉多关照了。”
小冉不着痕迹地朝夏纪怀里靠了靠,然后冲黄如佳严肃地点了点头。
黄如佳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她抬头正视了这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一眼,而后笑着伸出另一只手:“黄如佳。”
夏纪回握她:“季夏。”
黄如佳很是惊讶为什么莫大人身边除了小冉之外还会有别的女人,看这年龄不像是莫大人的续弦……不过小冉很黏她的样子。
暂且按捺下疑惑,黄如佳一一为莫小冉介绍着身边的人。她首先指向了旁边一个发型濒临杀马特,一脸笑嘻嘻不正经的男人:“这是路清,我和他是……夫妻。”
路清一听这话脸色马上耷拉下来,他哭丧着脸问:“为什么后半句是用那么嫌弃的语气说的!为什么!”
黄如佳不想搭理他,她转身为二人粗略介绍了一下这次来迎接他们的另外几人。
大家都很和善的样子,而且看着小冉的眼神都无一例外的温柔,小冉也渐渐放松下心情,恢复了笑脸。
至此夏纪才稍微放下心,她松开莫小冉,让她去和黄如佳他们玩。
看样子他们以后是要经常见面的,多相处一下比较好。
“你有什么打算么?”莫义良的声音突然响起,夏纪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暂时没有,打算四处转转。”
一座主城比三座临城加起来都大,足够她打听许久的了。不过这次好歹不是空无目的的寻找,她知道白虎的眸子是罕见的深橙色,这点应该能让她找起来更快捷一些。
莫义良点点头,他远远望了一眼自家女儿,忽然开口道:“如果暂时没找到地方住的话,来和我们一起住吧。”
“这怎么行?之前已经很麻烦莫叔叔了……”
“别客气,小冉很喜欢你。”莫义良看了一眼夏纪,而后将目光投在小冉身上,顿时柔和了几分,“过一阵子我可能会很忙,小冉会觉得无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