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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暗夜

2020年6月,阴雨。

很多年以后周嘉回忆起,人生中每一个重要节点似乎都和雨,有着奇妙的缘分。那个夏天在一阵暴雨中结束,从遥远国度袭来的大雨终于冲走那夹杂着17年的泥土味,属于一个人的时代落幕了,周嘉这样想。高考结束那天,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过完的,那大概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雨天,雨有些大,所以回学校收拾书本的时候费了些劲儿,就像她预想的那样。收拾宿舍时,偶尔会抬起头应付一两句舍友父母形式的慰问,其余时间她都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躲在上铺的角落里,收拾被褥,整理书本,和她室友形成对比,她似乎一个人活在自己的壳子里,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如此。在她同学的眼中,她就喜欢独来独往,安安静静的自己成为一道风景。她一直安安静静地,度过了人生的17年。父母的到来让她一下子成为整个宿舍的焦点,活生生把她身上的壳子剥了下来。母亲手里鲜艳的花,身上红色的旗袍,溢满全脸的傲人的笑容,父亲西装革履,骄傲之意全然涌上,他们吸引了全宿舍的注意。

平日里相熟的同学家长马上笑脸相迎,道:“哎呀,我刚刚还问嘉嘉呢。嘉嘉今年是不是打算考状元呢?你看看那小姑娘不吭声的就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哎呀,真的是羡慕你们呀,你们有好福气,生了嘉嘉这么个好女儿,哎呀,真的是让人羡慕啊。”

语罢,又转过去看周嘉道:“嘉嘉今年怎么样啊?我问语嫣,她说今年题简单得很,阿姨觉得你今年一定行。加油啊,以后当了官,挣了大钱,可不要忘了语嫣和阿姨啊。你们两个可是从小就在一起玩儿的啊,你看看,这么好的缘分。“

“是啊,文主任,这俩孩子说不定还考一个大学呢。”周嘉的母亲在一旁笑道。

具体后面,两个母亲是怎么寒暄的,周嘉和王语嫣都不记得了,大概到最后东西都搬完了,这一场两个母亲的战争似乎才恋恋不舍的结束。周嘉只知道,是自己把宿舍的东西全部搬完,来来回回要有五六趟。其实这些她早就习惯了。她也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度过这两天的,考场上的卷子上的每一个考点她都可以很随意的解答,但她没有一点心思把它们读进去,周嘉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那个红本上血红的印章,张牙舞爪的残吞着自己的意识。这场战争,她输了。

回到家,父母心情大好,把周嘉的手机还给她,让她出去找朋友聚聚。

6.6号那天下午开始,周嘉就不对劲了。她记得当时父母都不在家,她跑进父亲的书房要复印准考证来着,但是打印机的墨没有了,她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硒鼓,当翻到书柜下的柜子时,她愣住了。红色的本本上赫然三个大字:离婚证。她一点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泪水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她从小乖乖听话,好好学习,为的就是让父母开心些,这样他们就不会吵架,不会分开,她以为她很努力地在维系这个家的关系,眼前的事实狠狠的给了她一击,往日所有的痛苦、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打她记事起,她没有朋友,甚至连一个可以说话的娃娃都没有,她以为的亲情也只是在她考的好的时候,父母脸上得意的笑容,仅此而已。

周嘉自己一个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的就又走回了学校。大概是因为,她无处可去,记忆中唯一相熟的地方大概就是学校了。她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同学,他们脸上的笑容刺得周嘉的眼睛生疼。那天下午,周嘉站在学校门口,一直没有进去,她无聊的在手机上划来划去,倚着身后的树,看周围的学生和家长来来往往,她,一个人,格格不入。直到太阳下山,这场庆典落幕。

或许,还来得及?周嘉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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