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风儿也变得嚣张了,破庙中破旧污秽的布条挂在房梁上,像一只只幽灵,风呼啸而过,地面上一群黑影开始乱舞。
李囚年做在火堆旁边,右手手时不时地摸着怀中的小刀。
此刻小刀的冰冷似乎能给李囚年一丝丝安全感。
火堆中的木头熊熊燃烧,在被燃烧的另外一头开始流水、冒泡,忽然间火堆砰的一声炸开,火星子飞溅,木灰成了雪,从空中飘落。
“妈的,我就说赶夜路会出事,结果你还不听!”
铁树骂骂咧咧地走进了破庙,而马三却是紧跟其后。
“这可不怨我,要不是你想要追到那只獐子会弄成这鸟样吗?”
见到李囚年,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诧异的表情。
“我说小兄弟,你在这破庙住了多久了?”
憨厚的铁树问李囚年,李囚年并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瞥了两人一眼。
见状,铁树和马三两人对视了一下,接着马三努力的把眼睛睁大,露出和善的面容,“小兄弟不用害怕,我们兄弟没别的意思,只是听外面人说这间破庙邪乎得很,已经出了好几桩人命,说这些也只是想给小兄弟提个醒,少在这破庙待。”
“我叫马三,他叫铁树,我们两个都是这附近的猎户,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马三非常礼貌的抱拳行礼,看到这里的李囚年也不好一直板着脸。
“在下李囚年,原本是张大猎户家的次子,今父亲上山打猎一直不见归来,哥哥便留守家门让我离家寻父亲。”
“张大猎户,这不是那个老光棍吗,他什么时候有了子嗣?”
铁树问道,接着两人非常自来熟地坐到了李囚年的对面。
李囚年面露不喜,开口道:“我本张万年,当时我们一家逃荒来到荒原,怎料母亲遭人调戏,家父之后便跟那人打了起来,结果家父被那贼人暗害,家母为了不遭受欺辱,随即带着我们两兄弟逃往深山,可那贼人不死心,愣是将山下的路封死了,我们母子三人被困山中,差点被饿死,是住在山里的张大猎户救了我们,为了报恩,母亲便再嫁张大猎户。”
“这位小兄弟,刚才是铁树冒犯了。”
听着李囚年的话,铁树面色沉重并向李囚年道歉。
“说来也是缘分,当初我们兄弟二人也是被你爹户救过,当时我们兄弟二人就想着如何回报你爹,结果他只是收了一只兔子,其余的东西一概不要,唉,如今这世道,像张大猎户这样的好人着实不多了。”
马三的目光中像是在回忆这段往事,接着取出挂在腰间的一只兔子。
“今晚獐子是没追到,倒是逮了只兔子,今日就借小兄弟的火烤了吧!”
马三说完便开始烤兔子,一边的铁树还不忘和李囚年搭话。
“小兄弟你听说了吗,最近很多人都在传咱荒原和火燎原对上了,听说官府正在四处招兵买马,看这次这阵仗怕是要爆发战争,我们兄弟俩估摸着去南郡那儿。”
“荒原要和火燎原打仗?”
李囚年露出疑惑的表情,虽然这事他也是在坊间听别人说,但具体是什么并不清楚。
“是啊,我们这边有个哥们儿就是去前线了,结果一个月后前线就开打了,现在也不知道我那兄弟还有没有活着。”
说道这里,铁树的目光中都是担忧,他所谓的这个兄弟确实有,但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这个世道,说真话的都死得早,说假话也死得早,铁树深谙假话与真话的火候。
“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官府怕是要开始抓壮丁了。”
“大哥你多虑了,咱们荒原武者很多,就算上战场也怕是轮不到我们。”
野兔早就被剥去皮放到火堆上烤了,马三一边烤兔子,还不忘搭话。
“你懂什么,如果真的打起来,肯定要有一群炮灰,而这些炮灰就是我们这些没有身份牌的,现在荒原外城只准进不准出,我还不是想多拉几个人搭伙,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吗?”
铁树说得有些激动,脸色都胀红了。
李囚年看着马三总觉得有些熟悉,这很像昨天晚上那人贩子,但昨天晚上毕竟是以浮生的视野看的,人也没怎么看清楚。
马三自然注意到李囚年的目光了,不过他也没多想。
昨天他可是在这小崽子睡着后动手的,即便后面自己被吓了一下,这期间的动静可能会让这小崽子惊醒,但他可是蒙着面的。
“大哥你们先聊,我出去方便一下。”
马三撕下一块烤得差不多的兔肉往嘴里塞,之后又将插着兔肉的木棍丢到铁树手中。
“就你一天事多,快去快回,一会儿来晚了就没你的份了。”
铁树笑骂着,接着马三便捂着肚子往破庙外跑去。
“小兄弟若是不嫌弃就吃吧!”
铁树十分豪气地撕下兔腿然后递到李囚年手中。
李囚年眼神飘忽不定,“多谢大哥!”
“谢什么呢,当年若不是你父亲,今天我恐怕没这机会和他的儿子坐在这里吃兔肉。”
说着铁树便撕下一只兔腿咬了一大口。
见眼前的大汉都吃了,李囚年也咬了一小口。
连续咬了几口,李囚年满嘴都是油,只得拿衣袖擦了擦嘴。
铁树和李囚年说着最近的一些秘闻,目光却一直看着李囚年手中的兔肉。
见李囚年吃得差不多了,马上又递给李囚年一块兔肉。
吃着吃着,李囚年感觉自己眼皮变得非常重,顿时心里一沉。
“你下药了!”
扑通一声,李囚年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兔肉也脱手掉到火堆中。
“小兄弟,喂,小兄弟你听得到吗?”
铁树试探性地喊了几声,见李囚年没有回答顿时脸色一变,原本憨厚的汉子目光中尽是阴鸷。
“没想到小崽子你还挺警惕的,说话也一套一套的,要是大爷我不吃兔肉,你恐怕早就动手了吧!”
铁树起身走到李囚年面前而后蹲下身子啪啪啪的给了李囚年三下耳光,接着又朝李囚年吐了一口老痰。
铁树故意将声音提高,“哈哈,没想到小兄弟也是性情中人!”接着一个人自言自语不断地在破庙中搜寻。
找了半天,铁树都没有发现马三所说的那个女娃,眉目之间不禁多了一分煞气。
这男娃的身子骨倒是不错,能卖个好价钱,但是和女娃比起来就没那么高的价钱了。
找不到女娃,难道是马三提前前下手。
自己可是打听过这小子的,当时来荒原的时候为了护佑妹妹愣是干翻七八个乞丐。
说实话的,就算是他和马三一起动手都抓不住。
按道理来说昨晚马三不可能得手的啊!
算了,叫马三进来吧!自己刚才也吃了不少兔肉,自己的双脚都有些发软。
这点计量的蒙汗药对他来说虽不至于昏迷,但是也会有些症状。
铁树打了个口哨,自己则是顿在一旁吐东西。
听到口哨,马三立马就进来了。
“大哥还是你行,有你出马,这小子分分钟就被你干趴下了。”
见到铁树,马三先是一顿的马屁拍完,之后便好奇地看了看李囚年。
“大哥,那女娃呢?”
“刚才为了打消这兔崽子的警惕跟着吃了几口肉,刚吐完,还没找那女娃。”
铁树满嘴跑火车,马三在试探他,他同样也在试探马三。
听完马三迅速地跑到神像下,原本惊喜的他一瞬间楞住了。
这里面没人!
难道是被那铁憨憨藏起来了?
“大哥,那女娃没在这里,我们再到四周找一下吧!”
“嗯!”
铁树暗中观察了一下马三,并没有从马三的脸色中看出什么。
也罢,就算那女娃被马三得手了自己又能做什么。
这个马三与奴隶市场那边的一神秘人关系不错,自己可不能宰了他。
两人假意地在破庙的周围找了一下便又回到破庙中。
“大哥这次是我的失误,这个男娃你七我三,你把这男娃交到小弟我手里面吧!”
“兄弟你客气了,我们五五分吧,我们兄弟之间何须谈钱,最近外头风声紧,我觉得兄弟你应该要带上大哥才安全些。”
“行,那就这样说定了。”
马三笑着,心里的杀机已然萌芽。
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马三转身蹲在李囚年身边,仔细地看了看李囚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那个神秘的买主会下重金买这娃。
正当马三撕下一块布想要绑住李囚年的双手时,忽然感觉到一阵杀机。
这时李囚年眼睛突然睁开,右手拿着小刀直接捅向马三。
马三还没反应过来,小刀已经捅进心脏。
马三还没来得及惨叫,李囚年眼疾手快,迅速拔出小刀。
小刀拔出,马三捂着心脏,口中不断吐血,左胸像是气球泄气了一样,连带着殷红的鲜血喷了出来。
“马三!”
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让铁树这个大汉亡魂大冒,急忙拿出匕首向李囚年扑去。
就在这时,李囚年左手忽然一挥,一把石灰直接扬在铁树脸上,整个人一个侧身躲过攻击,右手持刀划过铁树的手臂。
啊……
铁树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石灰在眼睛中发酵变烫,铁树感觉自己的眼睛快瞎了,眼睛的灼烧加上手臂裂开的一道伤口,铁树已经被重伤了
踉跄着身子,铁树如同发了疯的野兽,手中的匕首四处挥砍,“小畜生,我要杀了你。”
对于野兽临死前的反扑,李囚年显得十分冷静,在消耗野兽体力的同时李囚年尽可能避免被野兽伤着。
憨厚汉子的愤怒在一次次的横冲直撞中消磨,不过多时,李囚年手中的小刀有了缺口,一滴鲜血顺着刀刃滑落,滴答一下落在地板上。
此刻的憨厚汉子嘴唇发紫,眼眶全是血迹,扑通一声,黑色的鲜血缓缓向地面四面蔓延。
“我无意杀生,奈何天要我杀生。”
杀人了,李囚年破戒了,这是前世在那个和平而又美好的世界所持的戒。
李囚年有些伤感,不是为这两个人,而是思念曾经的曾经。
闻到食物的味道,浮生自主地跑到两个人贩子的身上,不过两个呼吸,两人的灵魂直接被浮生吃干抹净。
吃完两个灵魂,浮生由飞到李囚年肩上休憩,冥冥之中,李囚年感觉自己与浮生的联系又进了一步,而身体也得到了浮生的反哺。
正当李囚年想要毁尸灭迹的时候,破庙中阴风大作,火堆上的火焰几乎快要被吹灭。
无尽的寒意从李囚年的脚跟攀升到后脑,李囚年全身的毛发抖立,如临大敌。
婴儿的哭泣在一阵阴风过后充斥整间破庙,终于在一阵婴儿啼哭声中,火堆熄灭,幽绿色的火焰嘭的一声燃起,将破庙染成了地狱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