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兴许会是几张被刮开但最终也没中什么奖的彩票,可是当他拿出来的时候那几张彩票却又还是未刮开的。
林理洵刮开第一张,在粉纸底上赫然用红笔写了一句话,“你还真以为能够转运啊?”
第二张,“你儿子出生在田家是因为他命不好。”林理洵大概也能想到写下这些话的人话语有多么恶毒,这对于爱儿子如命的田向荣,几乎便是要了命的刺激。
“这都是报应!!”第三张仍旧。
他呆了一秒,手中的彩票凭空消失了。灯光骤暗,唯有一束光照在棺冢上。棺材前站着两个黑影,他们似乎还在交谈,林理洵仔细去辨,才发觉那二人是田向荣何桂兰夫妻二人。而此时他眼前的这幅情景,大概是当初田宇下葬时吧。
“该下葬了,过了时辰不好。”男人见她没有起身的意思,语气也不禁软了下来,“罢了,你再陪会阿宇吧。阿宇在阳台种了些花,我去看看,挑几盆好看的种在坟头。”
女人声音带着颤,“人都没了,还种什么……”
“阿宇喜欢那些花,种在坟前他肯定高兴。”
“阿宇没做错什么,不该遭报应……”
“什么报应,这么多年来你们遭过罪吗!我干那些活就是为了赚更多钱,给你们好吃好穿的!”
“那你说,现在他害病死了……不是报应,是什么……”
“……”
“下葬的人快来了。我去阳台看看阿宇种的花。有几盆坏了,看着心慌。”
他去了阳台,阳台上只有一株即将枯萎的盆栽,地上零零散散的也就只是几片飘落的枯叶。他想起来方才田向荣所说的话,想要来阳台看看坏了的花,那也许就意味着是想让他去清理枯枝。他轻轻一掰,枯萎的枝干随之坠下。在那时,他又听到了一个人的独白。
“我做错了什么。我给儿子找的工作,体面,别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给儿子盖的房子,是这一片最气派的。所有人都得仰着头看我们。我从来都没做错什么。”鼻腔中滑落几滴鲜血,他伸手去擦,“这全是你的错。”鼻血再次滴落,“叶,敬,山!”
“你害死了我儿子!”
即将凝结的鼻血喷涌而出,在墙上留下一道血痕。他看着那株枯花,觉得形状好生像一个人的肋骨。
“爸,入秋了,在阳台睡容易着凉。”
“有毯子,不冷。再说你妈整天神神叨叨,听着心烦。”他语气里平添几分不耐烦,却最终又补上了一句,“芳芳睡了吗?”
“写完作业就睡了。”
“她有没有说什么?”
“…临睡前说想爸爸。”
“她还小,离不开大人。芳芳和你妈最亲,你妈把她当宝贝。我们俩都想看着芳芳长大,你明白吗?”
“…爸,我明白。”
“那就好,这段时间多陪陪芳芳。”
“嗯,爸,如果冷了就进屋。”
“我在这挺好。清早一睁眼,楼下全是乌央乌央的人。他们啊,都仰着头看着咱家,眼里那个羡慕啊…有次,我还看到阿宇混在人群里。我叫他上来,可是怎么喊,他都没反应……”
“……”
“爸,您是做梦了。”
“做梦…如果这是梦该多好。”
回忆结束了,阳台的另一边出现了一个还在晃悠着的躺椅。仿佛那上面整躺着个人正在阳台上吹着风,只是,他看不见罢了。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离开阳台,走向客厅。在三个纸人面前摆着个有些脏兮兮的座机,他拿起电话,对面率先发了话。
不过在这里呆久了,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看到的是实景,还是另一个时期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了。
“喂,芳芳啊。给你买的衣服喜欢吗?喜欢呀?那就好。奶奶再给你说个好消息,这周六带你去见爸爸。”
“对呀,他回来了。”
“到时候穿上新衣服,让爸爸好好看看。”
这个声音,是芳芳奶奶何桂兰的声音。让他不理解的是,田宇明明是一个已故之人,那么“田宇回来了”又是什么意思。
相框里的遗像消失不见,正中画着几个音符。但他不知道,那音符有何用意。
他走出客厅,陈青穗正站在走廊里,看着那扇满是音符的大门。“陈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陈青穗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这里很奇怪,房间布局似乎会不断变化。不过这扇门的花纹我有印象,芳芳有一本日记,封面就是这种花纹。而且这扇门和那本日记一样,都设了密码锁。”
“陈老师,那你知道密码是什么吗?”
陈青穗笑了一声,“这是学生的隐私啊,我当然不知道。”
“或许有什么线索能打开这扇门,我去找找…”
“警察同志,我能不能一块找?芳芳是我很重视的学生,我想知道芳芳一家究竟经历了什么。如果你怕我破坏现场……”
“没关系,陈老师,正好我想了解田家的过去。”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尽力提供,这个小镇,可藏不住秘密。”
“嗯,陈老师,感谢配合。”
他们再次走到画着奇怪音符的相框前,“我记得门上画了音乐符号,说不定这段旋律就对应了密码。”
“我看看…535i…”
“这是送别的前奏。”
“嗖咪嗖哆……”
“最后那个哆是高音,在7之后,可以理解成8,所以应该是5358.”
“陈老师,你是教音乐的吗?”
“我教语文,学校没有音乐老师,所以有时我会教一些简单的歌曲。这首歌我很喜欢…学生们说,等我结束支教离开这里,他们会给我唱这首歌……”
“或许这就是密码,去试试吧。”
“嗯…”
林理洵打开了门,门后出现朝下的楼梯,深不见底。但他们走了那么长的楼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玄关,只是这里的气氛与刚刚不太一样了。旁边的架子上平添一张日记残页,那是,芳芳的一篇日记,上面的字迹还略显笨拙,字里行间还带着许小女孩天真无邪之感。
她说:
“今天,我们去市里玩,妈妈给我买了玩具相机。爷爷奶奶带我去见一个老婆婆,回来的路上,爷爷奶奶吵架了。”下面还画着一副他们四口在公交车上的涂鸦。
再一次的,图画动了。
“…下次这种事别叫上我。我不信这些,让人看见了不好。”
“看神丢你脸了?”女人的声音尖利,“你不就读过几本书,摆什么臭架子。神婆说错了啥,她一算就知道你动过死人的东西。”
“她胡猜的,你就上套了。”
“…田向荣,我不管你信不信,芳芳不能再出事。神婆给了我一些符,贴家里辟邪。还有,找时间给你的罪过的人烧点东西。”
“我不信这些,不烧。”
“你…你天天睡阳台怎么就没把你冻死!我来弄!田向荣,你造的孽还得女人来收拾,丢脸不!神婆还说见到阿宇了,他很想咱们。一星期后去神婆那,她能把阿宇叫过来。你要不信就呆在家,我带芳芳和儿媳去。”
“…你们去吧,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