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时节,田野里到处是一片片秧苗的油绿,油菜花的金黄。
小河的岸上,一排垂柳随河道弯曲走势伸向远处,万千条柳枝随风摇曳飘拂。
河边的大青石上,蹲着一位身躯丰满的绝色女子捶洗着一堆衣裳,高高卷起的衣袖,两条白皙的胳膊在河水里起落摆动。
这浣衣的绝色女子便是我的阿姐萧美娘。
上游的方向一块叶子形的青石成为我的专属卧榻,我双手枕在头下,瞧着阿姐,思绪回到了三年前。
我和阿姐萧美娘原本生于帝王之家,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梁朝衰败,父王便对大隋皇帝称臣。
五岁那年,我亲眼看到父王宠妃刘氏趁父王进京朝拜之际与大将军杨笤卿卿我我互诉衷肠。
我跑去告诉母妃,母妃却让我闭嘴,不让外传。
我也谨遵母命,嘴巴闭得紧紧得,可是,刘氏却不打算放过我,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有母妃贵妃的光环庇护,刘氏还是稍微忌惮的。
父王回来的那天,刘氏见机行动,准备对小小年纪的我下毒手。
我被引到亭湖边,刘氏露出了要置我于死地的狰狞面目,伸出她那如同妖怪般的长指欲要将我掐死,好在我身子灵敏闪过,她扑了个空,自己跌入冰湖中。
当时,正巧杨笤路过一跃而下将刘妃救起。
父王接到通报赶来时,刘妃哭啼着扑入父王怀中,父王好一阵心疼,柔声保证为她做主。
刘妃抬起她那双泪眼,伸出手指向我。
父王不问来由便怒骂我,小小年年纪如此狠毒。
当时,年纪小小的我,无论怎么辩解,父王都不肯相信。
最后,我叉腰怒骂:
“昏君,你沉迷女色,难怪要对大隋称臣,你活该!”
这一声将父王骂得恼羞成怒,他一脚踹向我的小腹,我被狠狠得踩进冰冷的泥潭里。
睁开双眸,我看到了居高临下的男人暴怒的眼中浮现着嗜血的狠戾,本来父王对我的存在并没有太多重视,所以,他这次是准备将我往死里弄。
一股强烈的恨意在我心中萌了芽。
在我即将昏迷之前,我隐约听到那来自地狱的宣判声:
“将这大逆不道的逆子给朕丢出去,任她自生自灭。”
懦弱的母妃自然不敢为我说一句话,眼睁睁看着陷入昏迷的我被丢入冰天雪地中。
在我认为我将被冻死之时,白皑皑雪中,我看到似有撑着伞的少女朝我走来,蹲下身子,将我抱入她柔软的怀中,并轻声道:
“九儿不怕,阿姐带你回家!”
阿姐萧美娘是梁宫的七公主,却因为是二月里出生,父王抵不住朝臣压力,忍痛将阿姐送人。
阿姐虽是皇室出身,却吃得起劳累清苦,她从小便会下田插秧,洗衣做饭,纺棉织布,诗经词赋也样样精通。
阿姐将我救下后,对我很好,尽心尽力栽培我,却从不让我做一丁点粗活。
还会亲自教我读书写字。
随着年龄长大,我渐渐长高了一些,阿姐也渐渐出落成一个漂亮大方的女子,而且喜欢她的人很多。
不乏不少好人家前来提亲,都被阿姐推辞掉。
“浅儿,该回家帮舅妈做饭了!”阿姐温柔的传唤声将我从思绪中拽了出来。
我依依不舍的坐起身子,向阿姐方向走去。
此时,参天大柳树后忽然冒出一个人来,猛地抱住阿姐,嘴巴蹭向阿姐的脖子:
“萧美人儿,我想你想得可紧呢!”
我认出了那是乡绅的儿子张抚。
“大胆狂徒!”阿姐怒然转过身,甩手对那人就是一巴掌,美目中尽是羞怒,那气势有些摄人心魄。
这一声厉喝,一巴掌将那张抚震住了,愣了一下,便又上前坏笑道:
“呦,这阵势还真有点唬人呢,我好怕呦。”
说着又要上前行非礼之事,我哪看得阿姐被人欺负,抄起阿姐盆里捶衣服的棒槌朝那张抚挥去。
张抚是有武艺在身的,一手握住我的棒槌,一脚将我踹下河中。
“浅儿!”阿姐着急惊呼,欲要下水救我,却被张抚握住手臂。
“萧美人儿,你不会水,下去会和你那妹妹一起淹死,不如这样,你亲我一下,我去救她,然后上来之后,陪我快活快活,如何!”
张抚那极尽轻浮的话令阿姐恶心至极。
我呛了一口水,双臂挥舞着,这时候岸上一道精瘦的身影跃了下来,游向我捞住我的腰将我带了上去。
我缓缓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剑眉星目,俊逸非凡的少年,只见他双鬓两缕头发垂下,水滴顺着他的头发掉了下来。
此时,我正被他捞在湿漉漉的怀中,他撸起的袖子露出坚实的手臂,手臂上印有一块点状朱砂痣。
“浅儿!”阿姐冲了过来,将我抢过抱入怀中,不停的自责道:
“对不起,是阿姐没有保护好你!”
随即她又感激的朝那少年拜谢:
“多谢,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少年身后立着一位白发白须的道者,看上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只见老道双目瞪向那张抚,赫然斥道:
“张抚,再骚扰,小心终有一天你的人头不保!”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张抚并没有被吓到,反而很惊讶这老道识得他。
老道摸了摸胡须道:
“你横行数百里,谁不认得你这乡绅儿子,你可知道?这位萧女乃贵人之相,终有一天还可能会母仪天下,岂是你这等魍魉之辈随意冒犯的?”
阿姐可能会母仪天下?
我和阿姐相视一眼,明显阿姐在觉得老道在说胡话。
而我,却隐隐觉得老道的话可信十足,因为,我也觉得阿姐将来必定是贵人。
阿姐生得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有不少王公贵族慕名而来,悄悄留下情诗,却被一直暗恋阿姐的表哥扔入厕中。
只见张抚更像是听了天大笑话一样,仰天大笑:
“母仪天下?呵呵,臭老道,你见过母仪天下的人在这河边洗衣裳?在河里插秧的吗?”
老道挥起他的拂尘只是轻轻扫向张抚的腿,那张抚双腿一弯,竟直直跪在阿姐面前。
“建成,我们走吧。”
老道说着携那俊逸非凡的少年沿着河岸离去,声音落下:
“张抚既已跪拜谢罪,姑娘就饶他这一回吧。”
阿姐瞧着跪拜不起的张抚有些不知所措,拉起我,抱起箩筐逃也似的离开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