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雾一直追在身后,飘得极其的快,所到之处,人纷纷倒下。
沈开拉着宋轻一直往里跑,除了身后的粉雾,他觉得更可怕是那个放烟雾的人:B级,他们所说的二品,来一个加强团的火力估计都够呛……怪不得看一眼就让我差点虚脱了。
“小初……”宋轻喃喃道。
“小初在五楼放射室?”沈开问道。
宋轻边跑边喘着气,既是因为难以跟上又因为相当紧张,应道:“是……是的。五楼全楼层密封,尤其是放射室那边,检查过程应该是全程紧闭的,应该……应该比较安全。”
沈开眉头一皱,想道:传闻交南商业银行,环城文化中心,一千余人,皆被尽数炸得尸骨无存,安全……”
沈开回头,用力把二楼一间无人的无菌室关上,转手就往头上柜子翻。
宋轻喘着气问道:“你……你找什么?”
“酒精。”沈开头也没回。
宋轻脸露疑惑。从窗口望出去,那层粉雾已经逐渐逼近,似是瞬间就要扑到面前。她拍了沈开后背一下,往另一个柜子上一指。
沈开立马会意,从那个柜子里掏出一瓶巴掌大的瓶子。把塞子一拨,把酒精倒到两条毛巾上,往自己鼻子上一盖。
顿时一阵刺激直冲脑门,辣得他眼水都要留出来。
他抬头一看,粉雾已至窗前,竟往这间绝对密封的无菌室,慢慢渗透了进来。
沈开一惊,想道:‘灵力’这东西,真是不可思议,这究竟是怎么渗进来的?什么科学原理?
他也顾不得宋轻疑惑,一步抢前去,用那条第二条满是酒精的毛巾塞到宋轻脸上,差点把她的细框眼镜都打掉了。
迷雾瞬间就布满了这间无菌室。
室内的两人仍然清醒着。
沈开松了一口气:这提示说得不清不楚,幸好我猜对了。
他立马掏出了手机,看了两眼,想道:果然,如新闻上说的,前两次袭击时,该区域所有无线的信号,都变得异常薄弱,应是受到了强干扰所致。
宋轻捂着嘴巴,问道:“这酒精………外面,外面怎么了?”
沈开也没法答出什么,他知道的也不会比宋轻多,只是他之前随意看到过的零星的新闻片段告诉他,外面的情况,是普通人遇上一次基本就交代了的大麻烦。
他摇摇头,说道:“我……我也说不清楚,小初还在五楼。”说着他望着宋轻,认真地问道:“我问你,去年暑假到现在,这综合医院有没有做过什么装修,可改过什么结构?”
宋轻整个人晃了晃,可能是跑累了,坐到了病床上,细想了几秒,说道:“没有,肯定没有,院长前几日才让我核算过费用,里面没有任何装修费。”
说完就看得宋轻的眼神有点发矇,全身有点发软地靠在床边。
沈开伸过手去,将宋轻扶好躺在病床上,心想:果然,对于完全没有灵力的人来说,就算用这绝对克制的酒精,也是扛不住‘异魂’的。这‘苏九尾’的功效是迷晕,应是绝不致命的,否则这个杀伤力和范围就有点夸张了。
沈开说道:“那就好。”转身就要往外走。
宋轻竟还有力拉住沈开,问道:“你……你是不是要去五楼找小初?”
沈开点点头。
宋轻深吸了一口酒精,颤巍巍地坐了起来:“我也去。”
沈开眉头一皱,把她按回床上:“胡闹什么。”
宋轻说道:“她也是我妹妹,不是只有你可以为她不要命。”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我在这里工作一年了,这医院,我比你熟。”
沈开知道,眼前这个强撑着没失去意识的女孩,是那种看着柔软,但一旦下了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类型。他走到床边,解释道:“放心,这医院的大到每一间房间,细到每一条管道,我都比你清楚。”
“怎么……沈开,你不要想着诓我。”
沈开反手用力把帮宋轻盖好被子,说道:“我绝不是诓你。上年暑假沈初不是来这里住了一个月院么。她来第二天就闹着说无聊,逼着我每天要陪她玩抓迷藏,说我输了三把就要带她走。”
说着苦笑了一下:“刚开始还好,很容易就赢了,我几乎一下子就能把她找出来。但你也知道这反斗星机灵起来有多可怕。慢慢地就越发的艰难,经常一找就是一小时。到最后为了让她快点回床上,逼得我又翻图纸又找医院结构,才让她认输。”
“怪不得,那时就看你在四处乱跑,你的记性确实是很惊人的,所以……”
“所以,这里,你没有我熟。”沈开话一说完,顺手就抽走了捂在宋轻脸上的毛巾。
“睡吧……醒来了,就没事了。”
沈开说完,拉下了这无菌房唯一的窗帘,心头一紧:真的,能无事么?
沈开闭上了眼睛,像以往他比赛前一样,逼使自己彻底冷静下来,思考着自己可以想到的一切情况。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十来分钟。
沈开将酒精兑了水,使其没有那么刺鼻,然后均匀地涂在一个密封的医用口罩里,稳稳地带上,遮住了脸的下半部。
他缓缓走出无菌室。
粉色的迷雾此刻已经充满了整个医院。
周遭一片狼藉,几乎整条走廊都倒满了人。方才的尖叫声,慌乱声,都消失了。此时空气中弥漫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沈开沉了一口气,跨出了第一步。
这一步,没有看上去那么容易。
在这绝对宁静的险境里,人的神经会通常变得无比敏感虚弱,将自己的动静在脑中无限放大。极端情况下,就算理性上,知道当前环境是相对安全可以移动的,也会整个人僵住,连手指头都不动。本质上,是想象自己的动静会引来极大危险。
整个走廊就只剩下沈开的脚步声。
沈开心里盘算着:刚才看一眼那高个就差点虚脱了,另外的两个人,根本没时间也没能力去看。何况现在这个环境,只要对上眼,我就完了。
是的,在B级面前,沈开死得可能比蚊子还快。
他看了一眼已经彻底没有了信号的手机:先往五楼去,确认小初的安全,再想办法向外联系吧。
哪知道他没走出多远,就听得前面转弯远处,传来一阵极大的枪声。
整条长廊都在跟着震。
沈开被这突如其来起来的巨响吓了一个激灵。
只要碰面,必死无疑。脑袋里回荡着这句话。
沈开心头一紧,身体却反应极快,缩进角落一间不起眼的麻醉房里,嗖的一下躲到了一张病床下面。
谁?是刚才那三人么?为什么开枪?
逐渐清晰的是木底鞋敲在瓷砖地板上格格的脚步声。
那人不仅走路声音极大,而且似是因为双手拿着东西,毫无顾忌地打着免提电话。
“刚才什么响声,是你么?”电话那边说道。
“是的,是我。”这边的女人说道。
“有人醒着?”电话那边说道。
这边的女人一笑:“怎么可能,你这手九尾狐狸,没有B级实力,都别想保持清醒。你见过B级的人去看医生的么?B级大致连牙医都不需要…还是你觉得哪个B级在这做医生?”
“那你开什么枪?”
“闲着无事,用地上的人练练枪法。”这边的女人说道。
沈开听得后背一阵发冷。
“还说我喜欢吓已经死了的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开虽在房内,却因为四处实在太静了,两人的对话,他能听得一清二楚。
电话这头的是刚才那个黝黑的女人,那头是那‘苏九尾’的妖艳高个。
他立马又把思绪抓了回来,看了看手上自己完全没有信号的手机,想道:他们为什么能打电话?
“人抓到了么,你们在哪?”这边的女人说道。
“早抓到了,我们在五楼。阿罗这边……好像还要一会儿,他说了,这么具体的催眠,没有个个把小时,搞不成。你呢?”电话那边的男人说道。
沈开内心咯噔一下:五楼……小初……
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大。
已近在迟尺。
沈开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额头却止不住冒汗。
咯。
脚步声,突然没了。
再大的脚步声,也没有这一下停了的恐怖。
沈开躲在麻醉房的病床下,正对着房门。门的下方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窗,透过去,看到门外站着一双底极高极厚的木皮鞋。
这双脚,在沈开所在的房门前停下来了。
“最后一层了,其余层的中心点,都已经悉数装上了高热炸弹。”说着停了停,冷笑一声,瘆人地说道:“毕竟上头的命令,为了避免一丁点情报漏出,鸡犬不留。”
“哈哈哈哈,如果不是每次都有这么有趣的环节,我才不进城来。”电话那边的男人狂笑道。
“不说了,最后一间房了。”听得她挂断了电话。
听得她在门外,把手搭到门把子上,扭了两下。
锁了。
随之而来的,砰砰,就是两枪。
整条走廊都跟着震。门锁应声脱落。
门被推开了。
走廊的光照了进来,同时带进来了一阵血腥味。
这双脚越走越近。
怎么办?
沈开静静地看着。极度的紧张,却使得他的呼吸越发平稳,到那双脚到床边时,他的呼吸几乎就消失了。这种状态,跟他在面对高段位棋手排山一样的压力时一样。
他的双瞳透着极致的深蓝。
他的心跳在加快,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兴奋。
有机会!这双眼睛的信息告诉他,他有机会!
但只有一次,只有一瞬间!他心想。
只见那个女人把工具箱放在地上。
三,二。
女人的双脚微侧,关节稍弯,重心慢慢地降了下去。
一!
沈开蹬的一下鱼跃而出。
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她脸上那像是看到了鬼一样扭曲表情。
瞳孔放大,嘴巴歪着却张得巨大,连喉咙里的扁桃体都能看到。
她却连喊都没有喊得出来。
沈开整个人的重心压在左肘上,左肘又直直往女人的嘴冲去,左膝重重地压在她的右手上,右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支极粗的针管插到女人脖子的大动脉上,一下子将针管里的麻醉剂全打了进去。
女人的眼神,从震惊,到挣扎,到愤怒,到放松,最后变得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