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早已经想好了对策,见皇帝果真问来,她抬手指了指那只还有一点残留药液的玉碗说道:“父皇,儿臣以为,还是应该把那只碗让太医来验一下,是否真的含有那种药物,更为妥当一些。”
容溪的话说的清楚,韦贵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担心,如果容溪站在自己这一边说话的话,依着皇帝的性子,恐怕会适得其反,反倒不会相信她了。
反正人已经死了,自己算是百口莫辩,这次的事情不知道要花费多长的时间才能够让皇帝的心中完全没有了痕迹,这万一冷亦维再……
如今听到容溪的话,韦贵妃心中对容溪的赞赏又提高了几分。
皇帝点了点头,容溪再次说道:“父皇,儿臣以为,熬这药的人宫女厨娘也应该一并看管起来,连带着小厨房里的东西,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皇帝阴郁的脸色微微缓了缓,点头说道:“溪儿说得是,来人,按宁王妃说得去做!”
很快,一声令下,有人去请太医,几个侍卫则是快步进了小厨房,把一众婆**女都带到了厨房门口,把一切的药用食材都翻找了出来。
太医很快便来了,对着那只玉碗几次三番的看,手指抖成了鸡爪子,他们心中都清楚的很,现在是在韦贵妃的宫中,得罪不得;而死去的人是齐王妃,还是得罪不得。
苦的是他们夹在中心,左右为难,何况皇帝的那双眼睛还在上面看着,让人一动就想出一身的冷汗。
容溪看着太医的脸色,自然明白他的心中所想,微微挑了眉说道:“这位太医,你自己能够看得准吗?不如多叫几位太医院的院士来,或许……更能够看得清楚。”
“是——是,宁王妃说得是,下官……这就去,这就去。”太医欢喜的快要流出来泪来,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他恨不能给容溪跪下磕两个响头,这简直就是及时雨啊,不仅让自己的责任一下子减小了许多,还能够商量着看那药中究竟有什么东西,这样正好能够做到公平公正,两边都不偏袒,用事实说话,任何一方也不能记恨上一帮子太医吧?
太医刚刚跑了出去,一个侍卫便走了进来,“回皇上,在小厨房中搜到了这些东西。请皇上过目。”
苏公公上前一步,把几个放着东西的小竹篮一一接过,摆放在距离皇帝一米开外的地方,那些东西,或长或短,或紫或蓝,看上去都不太让人熟悉。
皇帝的眸光一闪,容溪的眸子也微微眯了眯,这东西……虽然可以算是个证据,可是,究竟算是韦贵妃被齐王妃暗害的证据呢,还是齐王妃被韦贵妃所逼喝下有毒的药而最终撞柱而亡的证据呢?
这些,似乎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啊。
韦贵妃看着那些东西,脸色不由得也白了白,她根本没有想到,在自己的小厨房里居然有这么多奇怪的东西,而自己从来都没有去关注过,每次用膳之时,也不过是让刘嬷嬷用银器验验毒罢了。
若不是今日之事,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有些东西被人加以利用,用复杂而深沉的人心做为饵,是什么都有可能被钓上来的。
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她不禁心中生出凄凄然。
有谁知道,这齐王妃连死都是一个局,用来困死自己的局?如果她活着,那势必会是另一番光景,而结局也左右不过一个死,或者是此事传出……她生不如死。但是,现在她死了,什么话都没有留下,直接就这样死了,到了此时,包括皇帝在内的那些不知情的人,都忽略了她做过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只知道,只看到,她死了。
而被她害得最惨的自己,还要面对更无力更困难的局。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间,刚才跑出去的太医跑了回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三四个,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方法,反正是把人给找来了。
几个人过来给皇帝行了礼,又去仔细研究那只玉碗,其中一个头发灰白的张太医道:“贵妃娘娘,能否把这药的方子给臣等一看?”
韦贵妃点了点头,看了刘嬷嬷一眼,刘嬷嬷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去了梳妆台那里,从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一张方子,交给了张太医。
张太医接过,仔细的看了看,又与其它的几位太医嘀咕了半天,最后,张太医对着皇帝跪下,低声说道:“皇上,经臣等验看,这药汁里有淡淡的酸腥味道,但是从这张方子上来看,是不应该会有这种味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药中有药方上没有的东西?”皇帝很快明白了张太医的意思,他的目光沉冷,脸上的神色平静而阴郁。
“正是。”张太医小心的回答。
“张太医,您可看清楚了,”刘嬷嬷的脑子转了转,她上前爬了两步,“这方子的确是真的,小厨房里的奴婢们日日都按这方子熬的,那些主管此事的人,都可以作证的。”
容溪的目光轻轻流转,从脸色苍白的韦贵妃身上转到脸色沉冷的皇帝身上,她清楚的听到了张太医和刘嬷嬷所说的话,现如今,这方子的真假都成了问题了。
齐王妃……还真是用尽了心机来害韦贵妃啊。
她微微侧首,她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致,太阳已经开始向西转,明亮的金色阳光已经转成了柔和的光线,轻轻打在树叶上,叶子微响,哗哗成曲。
而那些宫女嬷嬷们,就站在树下,容溪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流转,便看到了那个站在人群中的采蔷。
她垂着头,目光似乎落在自己的脚尖上,阳光轻轻拢在她的脸上,侧脸的线条泛起柔和温润的光泽,她的睫毛垂下,长卷浓密,密密的遮住了她眼中的光芒,她安静的站在那里,无声无息,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和周围其它的那些宫女嬷嬷不同,她没有紧张、恐惧、惊慌,只是安静的站着,掩在人群中间,像一团云。
容溪的心中一动,她这种气质,让容溪想起之前慕容诗问韦贵妃要了一杯茶,喝茶时的情景,她的眉目拢在水气里,也像一团朦胧而轻柔的云。
容溪的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采蔷的这种安静,无非就是想着不引人注目不突出,可是,她的这种安静,在周围的紧张和恐慌中,却相反的明显了起来。
采蔷,终归还是有问题的。
药方子、药材都是死的,不会开口说话,也没有什么标记,说它们是谁的它们就是谁的,而人不同,人是活的,所以,容溪觉得,最后还是要从人身上下手。
那边张太医听到刘嬷嬷的话,摸了摸胡子说道:“嬷嬷莫急,下官也没有其它的意思,只是如实的说来而已。这方子……”
皇帝沉默不语,韦贵妃递了眼色,刘嬷嬷闭上嘴巴不再说话,韦贵妃这才慢声问道:“张太医,本宫想问问,那就这张方子来看,可有什么不妥?”
“回娘娘的话,”张太医施了礼道:“这方子并无不妥,只是用来滋补女性身子的方子,只不过有两味药下得极巧,功效可能会比其它的方子更好用一些,”他说罢,把方子递给了刘嬷嬷,“想来,娘娘若是如嬷嬷所言,已经用了很多年,那么也该见功效了。”
韦贵妃的身子微微一晃,她岂能没有感觉到功效?除了身上的肌肤越发好了之外,这段日子以来她起床的时候总有些眩晕,还有些食不下咽,午睡起来之后还有些头疼,要揉好久才能够缓和。
她一直以为是这段时间太忙,操心太过的缘故,时至今日她方才明白,她的身子是被那药给一日一日的慢慢毒害了。
她苦笑了一下,语速缓慢,在回答张太医的话,却是面对着皇帝说的,“是啊,本宫也感觉到攻效了,晨起之后总感觉身子不适,用膳时也有些食不知味,本来还以为是……心有所挂,有些焦虑的缘故,不成想……今日方知,原来是被这药所害。”
张太医愣了愣,这显然和他所想的不同,而这方子也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可那药碗中的残药也确实与这方子上的不同。
到底……哪个才是真相?
他不过是个太医,不敢再多妄言,只能说出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其它的,留给那些手掌权力的人去判断吧。
皇帝沉默良久,他看了看韦贵妃,眼前的女人貌美如花,完全不似这个年纪的人,他一直还夸赞她天生丽质,连老天也格外眷顾些,如今……
韦贵妃迎着他的目光,也不说话,只是眼中的水意越发迷蒙,她的嘴唇微微抿着,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皇帝微微一叹,一挥手,对另一个孙太医说道:“去,给贵妃把把脉,先看看她的病再说其它吧。”
此话一出,容溪的目光微微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