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哲还没有来得及走出门去,一个龟公便匆匆的跑了来,他一见,心中立时咯噔一下子,皱眉问道:“怎么了?慌成这样?”
龟公站定,抹了一把汗说道:“周大人,夫人让奴才来通知您一声,今儿楼里来了一位富贵公子,出手阔绰,但是,态度也十分强横,而且他知道香月楼的底细,也知道……您是楼里的后台。夫人不敢得罪,已经派人稳住,特意差奴才来请您过去一趟,看看他是哪路来的人物。”
周明哲的心头一跳,其它的倒没有什么,主要是那句知道香月楼的底细,还知道自己是这香月楼的后台让他最为吃惊。
周明哲自认为做得十分隐秘,他很少去香月楼露面,即使去了周妈妈也会知会他今天哪位大人来了,他从来不在香月楼与同僚碰面,怎么……
他心中慌乱,脚步也快了起来,“快,本大人去瞧瞧。”
龟公去前面引了路,周明哲看着不远处的浓烈灯火,娇笑温语冲过这层层的空气进入耳中,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龟公疑惑的扭了过头,“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周明哲看着那一片的热闹灯火思索了片刻,他道:“走后门。”
“是。”龟公虽然心中疑惑,但不敢多问一句,急忙转了方向,向着香月楼的后门而去。
在房间里等待的贵公子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角,他微眯着眸子,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突然,他猛然站起,从门中闪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两个龟公被吓了一跳,只觉得眼前像是掠过了一阵疾风,还没有看清楚,便发现房间里面空了。
两个人大惊,急忙上前一步,伸出手来去抓那公子的肩膀,那公子却没有再往前走,他回首,抬手抓住龟公的手腕,龟公痛得一声叫,只觉得手腕上的骨头快碎了。
他还没有叫完,便又立即收住,颈间的那一片冰凉提醒着他,如果有一点动作就有可能被割断喉咙,血流当地,死于非命。
他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嘴里叫道:“公子,公子!爷!您……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小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周妈妈吩咐了,要小的好好招待,小的刚才以为您是……”
“如月在哪里?”贵公子打断龟公喋喋不休的说话,冷声问道。
那声音像一粒粒的冰珠子,把龟公后面的话堵了回去,他小心翼翼的吞了一口唾沫说道:“她在后面的小院,有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很好找的。”
龟公急切的说道,恨不能把自己的答案说得再完善具体一些,只是还没有说完,就见那公子又像风一样快速的掠去了,只留他在原地,流了一身的冷汗。
周明哲刚从后门进了院子,便看到一抹影子快速的闪过,他没有来得及看得清那身影的容貌,只觉得那双眸子如同冬日里阳光下的冰凌,照得他心头一跳。
那眼睛……他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强烈起来。
“大人?”前面的龟公疑惑的叫了一声,他感觉到今天晚上的周明哲似乎有些不太一样,总有几分心事重重的样子。
周明哲并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龟公急忙快步带着他去那贵公子所在的房间,迎面一抬头却遇到了两个龟公。
其中一个摸着脖子,额角的冷汗在烛火下闪着光,“大人,那家伙已经不见了。”
周明哲一惊,“人呢?去哪儿了?”
那龟公道:“不知道,他手下的功夫不弱,小的……抵挡不住,他只是问了小的如月的房间。”
“噢?”周明哲立即转头,看了看如月的二层小楼,那里烛火依旧,窗子开着一扇,粉红色的窗帘轻轻的晃动,像是一场温柔而艳丽的梦。
周明哲却在心中思付着另一个事情,自己方才看到那一抹影子一闪,那双眼睛……可是,他又想到刚才龟公所说的话,说是那人的功夫不弱,自己认为的那个人可是不会武功的呀。
他疑惑着,转身说道:“夫人呢?”
“回大人,去她自己的房间了,”龟公回答道:“小的去回一声?”
“不必,”周明哲摆了摆手,“你们在这里注意着那里的动向。”
说罢,他转身向着周夫人的房间而去。
贵公子到了二层小楼上,屋内灯线明亮,布置的雅致香艳,精致的香炉中还有香气袅袅而出,一切安静而美好,而此刻,他却无心欣赏。
因为,房间内空无一人。
他的眸子深了深,黑暗如乌云翻卷,行至开着的窗边,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在窗边的纱帘上飘来荡去,他抬手,窗帘在手间滑动,像一缕抓不住的风,在纱帘即将要脱离开他的手指的时候,突然,他的指尖轻轻一握,纱帘便碎如粉末,在空中飞散开去。
他抬脚,跃过窗子,身影如一只轻盈展翅的鸟,很快隐入夜色之中,就在他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时候,只听得一声周明哲的呼喊,“来人!”
没有人看到,他翘起的唇角,在黑暗的夜色中一闪,似一柄带着鲜血的刀锋。
周明哲看着眼前的情景,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下午的时候还和他好好说话,甚至还与他你侬我侬的周妈妈,现在却无声无息的倒在桌子上,她瞪着眼睛,眼睛里的光彩早已经退去,只剩下一片黑暗。
七窍流血而亡。
周明哲的眼前再次浮现那双明亮的桃花眼,他不禁倒抽了一口气,鼻尖下是满满的血腥气。
他身后的那几个闻声而来的龟公也愣在那里,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容溪和冷亦修并没有走远,更没有离开香月楼,不过是转移到了香月楼最后面一层院子的小柴房。
容溪负手而立,看着眼前的如月,她微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之上,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觉得这一刻的女子宁静幽远,与平常的那些青楼女子无法联系到一起。
“你是谁的人?”容溪突然开口,语气平静中带了几分笃定。
如月慢慢的抬起头来,她并没有惊慌,只是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诧,随即,一抹笑意,在她的唇边慢慢的绽放开来。
她笑罢,语气轻柔,却带着几分释然,“宁王妃,闻名不如见面,果然……名不虚传。”
冷亦修的长眉一挑,目光露出了然之色,她这一句话,就代表自己和容溪的心中所猜测的是对的。
她果然不是一般的风尘女子,也不是随意出现在这香月楼中的,她的目标,从一开始便是怒龙卫吧?
容溪笑了笑,“过奖过奖,如月……姑且还是叫你如月吧,你牺牲自己,为的是哪只饵?张平还是齐王?亦或是……他们背后的人?”
如月微微一震,这一次,她中的震惊更浓,她看着容溪,笑意也不像刚才那般从容,借着窗子里的那一线星光,隐约看到她眼中有晶莹的光芒一闪。
“这很重要吗……”半晌,她喃喃的说道:“我只在乎是否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很显然,你没有达到,”容溪摇了摇头说道:“张平入狱,被关入了天牢,你引诱了他,无非就是想着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或者让他成为你的棋子,但是,现在他身陷囹圄,恐怕现在他最想做的事便是保命。”
如月的脸色惨白,她自嘲的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对啊……他入了狱,我这番……”
容溪微眯了眼睛,语不惊人誓不休一般,继续说道:“你是想着让他成为你的棋子?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如月抬头盯住她。
容溪冷冷的一笑,“张平身为怒龙卫,从九死一生中走过来,他贪恋你的美色,但也只是贪多于恋,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人,自然比其它的人更多一层警惕,心也更冷更硬,他自己,和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你以为,仅仅凭你的美色,就能够让他迷失自我?”
容溪看着如月一分一分惨白下去的脸色,“本王妃只能告诉你,你想得太简单了,也错得太离谱。”
如月的身子微微一晃,她咬着嘴唇,口腔里有血腥味淡淡的弥漫开来。
容溪与冷亦修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彼此眼神的意思,冷亦修沉冷的开口说道:“你如实的说明,或者……本王可以助你达到你想要的也说不定。”
如月看了冷亦修片刻,她昂头笑了几声,眼角有晶莹的泪滴滑落,“王爷你?会助我?怎么可能?哈哈……”
“凡事不去试,你又如何知道?”冷亦修微微皱眉,他看着昂头笑着的如月,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了一丝什么,但是闪得太快,他没有抓得住。
如月上前一步,她昂着头,晶莹的泪慢慢滑落,在星光闪烁中,如一粒粒晶莹的钻,她的唇边却带着笑意,眼睛里厉光烁烁,是无边无尽的恨意。
容溪的眉心一跳,她突然觉得,此时的如月,越发的气质出众,完全不是青楼女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