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维看着那盒子的形状,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心中警兆大生。
他决然的一挥手,身边的侍卫立即上前来,低声说道:“王爷。”
“去,叫保管本王东西的家丁来。”冷亦维声音低沉,语气却有些急促,“要快。”
“是。”侍卫看冷亦维的神情,知道事非寻常,他快步离去,时间不大,便带来了一个年轻的家丁。
“王爷,”家丁来到轿前,施了礼,还未来得及站起来,冷亦维便问道:“本王问你,今日早晨从院中出来之后,可有人靠近过那些东西?”
“回王爷,未曾。”家丁回道。
“七公主呢?”冷亦维的目光盯住那抹红色的影子,声音一字一字的冷了下去。
“公主……”家丁思索了一下说道:“好像是……靠近了一下,不过,她只是和奴才说了几句话。”
“下去!”冷亦维冷冷的喝道,不用说什么“好像”,也不用说什么其它的,他心里清楚的很,出事了。
家丁被他沉冷的脸色吓得一抖,快步退了下去,冷亦维对身边的侍卫说道:“安排下去,与本王来演一出场戏。”
那边,七公主已经到了皇帝的轿前,她在皇帝的面前跪下,腰杆挺拔,双手把盒子举过了头领,“父皇,请恕儿臣鲁莽之罪,只是……儿臣不得不冒死拦驾,否则的话,若是耽误了大事,儿臣定要自裁谢罪!”
她说得严重,皇帝的眉头一皱,沉声道:“到底是什么?如此重要?”
“父皇!”七公主把手中的东西往前一递,“请您过目。”
皇帝接过她手中的锦盒,感觉并不重,轻飘飘的真的只是像一幅画轴,他心中疑惑,把那锦盒放在膝上,一层一层的打开外面包着锦布。
锦缎细滑,有些微微的凉,皇帝的指尖触及,那凉意沁入指尖,像是直达心底,突然心中的烦躁退去,生出一股寒意。
他的动作慢了下来,呼吸也变得沉缓,一层层的锦缎退去,露出一个纸盒,四四方方,长而窄,看上去和一般用来盛放画卷的盒子一般无二,但是,那股凉意却挥之不去,甚至更冷了几分。
皇帝沉着脸,食指轻轻一扣,打开盒子上的扣子,掀开盒盖,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张牛皮图纸,隐约看到细致的线条,画得极其精妙,像是一幅地形图。
皇帝心中疑惑,但隐约间觉得这件东西关系着某些隐秘的事情,他把那图纸从盒中拿起,轻轻展开,上面的小字和线条都清晰入目。
他垂着眼眸,仔细的看着,七公主昂着头,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容溪靠着大引枕,听着前面的动静,却什么声息都没有,她心里清楚,这片刻的宁静,便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了。
长长的队伍都偷偷的时不时抬起眼来张望,猜测着前面出了什么事情,皇帝迟迟不下令起程,容溪微微侧首,看着冷亦维所在的方向,心中暗暗的想,齐王殿下,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呢?
齐王殿下心中很焦急,但是他知道,此刻惊慌不得,必须冷静,现在的他如同在深渊上方行走,一条绳索架于上空,他正在那条绳索上行走,不能有一丝的差错,否则的话,自己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半晌,皇帝终于看完,眯着眼睛看向七公主,问道:“这图朕已经看完,不过是这宿鸣山庄的地形图,还有一些精妙的机关而已,实在看不出,与你之前所说的大事,有什么相干。”
“父皇,”七公主向前跪走了一步,“这图表面上的确是只是这山庄的地形图,但是,它内在的东西,可不只是描绘的这山庄而已!”
七公主的声音低沉,神情肃然,一双长眉带出几分凛然之气,皇帝看着她如此的神情,不禁一愣,“那你说,还有何内在的东西?”
“父皇!儿臣要一盆清水!”七公主朗声道。
皇帝沉默不语,只是挥了挥手,苏公公立刻会意,派人下去端水来。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七公主,“朕来问你,就算是这图纸有什么大的机密,你为什么不能等到回宫之后再呈予朕?一定要在此时,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来做此事?”
七公主微微闭了闭双眼,眼中有几分无奈和痛苦之色,她的声音中也多了几分凄然,“父皇,儿臣也不想如此,不过,这图纸关系重大,儿臣好不容易才得来,若是时间长了,被人察觉,只怕到时候有人会从这世上消失,也许这图纸被莫名的被毁,而这事情的真相,却只能被掩埋,父皇的江山基业,便岌岌可危了!”
她最后一句,让皇帝的心头一震,自古帝王最在意最忌讳的也便是这一类的事情了,他眼中的光芒闪动如冬日冰封的水面,闪耀着亮而冷的光纹。
很快,一大盆清水被抬来,闪亮的阳光投入到盆中的水面,光芒随着水面波动跳跃而闪耀,明晃晃逼近人的眼眸。
皇帝看着那波动的水面,心中的不安慢慢的退去,仿佛能够感觉到那颗跳动的心慢慢的披上了一层坚硬的壳,把一切的亲情、温暖、感动都狠决的隔开,只余下用鲜血和权力筑成的宝座。
那盆水端到了近前,皇帝沉着脸,并没有假手于人,他握着图纸的手指紧了紧,随即一松,手腕用力,把那张牛皮图纸抛入了水盆中。
很快,图纸在水面上晃了晃,便沉入了水底。
目力所能及的人都紧紧的盯住那水面,心堵在喉咙里,仿佛那一秒钟就能看到什么惊天的秘密。
七公主摒住呼吸,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手指不自觉的抓住裙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她的身子僵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后,所有的人,都看到那盆水中的诡异变化,牛皮图纸在水纹波动中,慢慢的发生着变化,那些细小的纹路退去,以肉眼能够看到速度像是有无形的笔描绘出全新的纹路,那种情景分外诡异,无声无息,却自形变化。
而在皇帝的眼中,他的感觉不是诡异,而是震惊,继而再是愤怒。
只是那么一眼,他便知道,那图纸上浮现出来的新图是什么,那不是别的,而是大昭皇宫内的地形图纸!
皇帝心中大怒,他终于明白,七公主一直在说的这件东西关系重大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何止是关系重大,简直是事关生死!
究竟是谁处心积虑的绘制了这份图纸?如果这份图纸被那些有心之人拿在手中,又会是什么样?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皇帝一想到这几点,便感觉不寒而栗,他的眸光中怒海翻涌,他腾的一下从轿子中站起,伸手便把那图纸从水中捞了出来!
“哗啦”一声水响,惊破了周围那诡异的安静,把其它的人心神也都召了回来,吓得缩回了自己的眼神。
“你说!”皇帝用那湿淋淋的牛皮图纸一指七公主,苍眉倒竖,“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七公主被皇帝的怒容吓得花容失色,心中却是一阵报复的痛快之感,她瞪大着眼睛,渐渐的弥漫上一层水意,她嘴唇轻颤,还没有来得及说出话来,只听远处突然起了兵器碰撞之声!
随着兵器交锋传来的还有一声声的呼喊,那声音清晰,传入众人的耳中,“齐王!无耻小人!居然敢骗我等!把图还给我们!”
清楚的听到这句话,容溪的眉梢一挑,她扣着轿壁的手指轻轻一停,眉心一皱,随即叹了一口气。
好厉害的齐王!
坐在马上的冷亦修霍然回首,“锵”的一声,宝剑出鞘,华光厉烈,他冷喝道:“儿郎们!护驾!”
话音一落,那些侍卫便都纷纷兵器出鞘,顿时铁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森冷的兵器在阳光下闪耀,如竖起的森冷枪林,以整齐而有序的队列向着皇帝的龙轿而去!
七公主也听到了那一声声的呼喊,她十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垂下的眼睛里几乎要迸出火光来,可恨!
“父皇!”七公主用眼角瞄着那边情况,喊了一声说道:“儿臣一定誓死保护您!”
她说着,从地上站起身来,扑到皇帝的身前,转身伸开手臂挡住了轿门,她的肩膀瘦弱,腰肢纤细,伸开的手臂禁不住轻轻的颤抖,如同在寒冷的秋风中忍不住颤抖的蝴蝶的翅膀。
皇帝震怒之余心中一暖,他看着眼前的女儿,她瘦弱的背影就在自己的眼前,虽然明知道在那些刺客面前,她根本挡不住什么,但是,看到她保护的姿态,看到自己曾经护在身后的女儿如今站在自己的身前,他的心中便是深深的难得的安慰。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分明柔软了许多,“小七,到朕的身边来。”
小七……七公主的肩膀轻轻一颤,这是小时候皇帝一直对她的称呼,自从她及笄之后,便再也没有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