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修与英王立刻听出了郝连紫泽这话外之声,他是早已经看出了这山庄有的不仅仅是优美的风景,还有让人觉得甚为精妙的机关埋伏,所以,才不让郝连蓓儿四处乱走,以免触到了什么,给冷亦修等人来带不必要的麻烦。
冷亦修的眼睛微微一眯,他回了礼道:“安王殿下说得是,是本王考虑不周,应该派两个手下,好好带着王爷与公主四处逛逛的。”
郝连紫泽淡然一笑,不再多说,话已经点明,大家都心中有数,不必再浪费唇舌。
容溪听到郝连紫泽的话,心中隐约觉得,他一定是刚才在七公主的院子中察觉到了自己,于是,对郝连蓓儿说道:“蓓儿,你刚才可是去过了七公主的院中?”
“咦?”郝连蓓儿瞪大了眼睛,“容姐姐,你怎么知道?这么说来……你已经知道那件事情了?”
容溪注意着郝连紫泽的神情,他的笑容依旧,没有丝毫的诧异,越是这样,越是代表自己的判断无错,既然如此,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不错,我就在不远处,暗中观察呢。”
“啊……”郝连蓓儿恍然大悟,“容姐姐,你看到了那个陈老头没有?脸都被气得青了,他呀,估计这个时候更愁着如何去跟皇帝说呢。”
在场的人除了英王,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唯有他一头雾水,他忍不住拉过英王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会来这里的,不是说这次的人员中没有她吗?”
英王妃低声把刚才在七公主院中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英王的眼睛越睁越大,“陈汉平……这……”
“估计他们陈家是再也太平不了了。”容溪轻声一笑说道。
“容姐姐,那老头肯定气死了,他自己的儿子他都带不走,”郝连蓓儿想着当时的情景就忍不住的笑,“我当初在大比赛场上看到他那儿子的时候就觉得他很讨厌,这下好啦,恶人自有恶人磨,让他们尽情的打去吧。”
“你说得对,”容溪看着她的笑心情自然也不错,“不过,这件事情的最终结局会如何,我们还要拭目以待啊。”
“还会有为数吗?”郝连蓓儿忽闪着眼睛问道。
“凡事都会有变数。”容溪说完,目光无意中一转,正与郝连紫泽的对上,他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一闪,那双眸子极黑,像是有一根极细极韧的丝,细细密密的缠过来,让人心头一紧并一痛。
郝边紫泽已经飞快的转过头去,目光望向天空飘荡的云,风轻轻吹动,云随着风儿在天空中飘向别处,形状也跟着变化不停,他的心却比云沉重千万倍,凡事都会有变数……容溪,你的心,还会有为数吗?会……飘向我这一边来吗?会……让我留在你的心中,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吗?
他昂着头,嘴角的笑纹里填了一点淡淡的苦意。
冷亦修的心底也随着容溪的那句话一跳,无法言说的压抑感,毫无征兆的在心底泛了开来,让他感觉呼吸都有些闷。
他轻轻晃了晃头,不知道自己突然之间这是怎么了,仿佛又有了那种……容溪离开他那段时间的感觉,他深吸了一口气。
容溪此时已经岔开了话题,三个女人一边聊着,一边走了进了房间,容溪吩咐孝儿摆了点心瓜果,她看了看时辰,心里微微吐了一口气。
陈汉平却是提着一口气,不,应该说,他从七公主的院子中出来,便是一肚子气,走路都有些微微的打晃。
他站在路口的树下,身子侧靠着树,微闭着眼睛,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狠狠的抓着自己身上的锦袍。
风轻轻吹来,却无法吹去他心中的怒火,躁动、愤怒像一条怒龙,在他的胸膛中翻涌,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他睁开眼,向着七公主院子的方向望了一眼,眼底赤红,尽是点燃的怒火,他的小腿都在忍不住的颤抖,突突的让他几乎要站不住,风吹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滚烫,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想起七公主刚才的话,手扶着树,身子慢慢离开,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向着前面走去。
这条路似乎很长,很远,每一步对他来说都像是煎熬,如同踩在烧红的火炭上,他要去的,便是皇帝所在的中庭大院。
皇帝坐在书桌案前,正在翻看着秋士居递上来的行程安排,心中却有淡淡的烦躁,时不时的放下,端起桌子上的茶,饮了一口皱眉道:“茶太冷了。”
“是,”苏公公立即上前,双手端起杯子,“奴才这就去给皇上换一杯。”他的手指托着杯子,里面茶水的热度透过杯壁,传到指尖来。
苏公公面无表情的端着茶杯退了出去,他站在廊下,慢慢直起腰来,目光落在远处的苍松树海上,微风拂动,那些树在远处如扬起的绿色波浪,起起伏伏,似他此刻的心情。
他扬着脸,眼睛微眯,瞄着不远处走过来的人。
陈汉平脚步有些微微踉跄,眼睛空洞无神,眼底赤红,似乎怒火烧尽之后余下的灰烬,他的脸色苍白,嘴唇紧抿,一步一步走来。
苏公公心中微微一诧异,他在皇帝身边多年,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本领,直觉告诉他,陈汉平遇到了麻烦,而且是不小的麻烦。
陈汉平却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身子微晃着走上了台阶,直奔房门而去。
苏公公急忙一挥手中的拂尘,低声道:“陈大人。”
陈汉平这才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他,目光如一潭死水,“噢……是苏公公,”他似刚刚看到苏公公,“有什么事吗?”
苏公公微怔,苦笑了一下说道:“陈大人,此话应该由咱家来问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陈汉平沉默了一下,才像是回过了神,“还请苏公公让皇上回禀一声,陈汉平求见。”
“好,请陈大人稍等。”苏公公不敢怠慢,看陈汉平这模样,的确是不太寻常,他转身进了房间。
皇帝还在书桌后面看着什么,只是眉头微皱,眼神依旧有些微微烦躁,苏公公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在心中暗暗为陈汉平捏了一把汗,他挑了这么一个时候……
“皇上,陈汉平大人求见。”苏公公低声说道。
“噢?”皇帝放下手中的东西,“让他进来吧。”
“是。”苏公公转身到了门口,又命小太监重新端了一杯茶,与陈汉平一同进了房间。
“陈卿,这个时候来见朕,有何事啊?”皇帝看着面前的陈汉平,看着他那苍白的脸,不由得微微怔了怔。
苏公公不动声色的把茶杯放在他的面前,随即向后退了两步,站在一旁,微垂下了头。
“皇上!”陈汉平一掀袍子跪了下去,额头抵着地,声音中带着几分悲怆。
“发生了何事?”皇帝的手指按住茶杯盖子,目光盯在陈汉平微微颤抖的双肩上。
“皇上,”陈汉平依旧没有抬头,头抵着地说道:“皇上……请恕臣的死罪!”
“你且说来,究竟发生了何事?”皇帝听着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实在疑惑。
“臣的犬子……”陈汉平犹豫了一下,他不敢说什么染指了七公主一类,如果这么一说,岂不会是让皇帝误会,是自己的儿子招惹了七公主,虽然这个过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也不清楚,但是从儿子的那种表情和神态上来看,一定不是这么一回事,何况……儿子并不傻,岂会不知道招惹工作会是什么后果?
“承蒙七公主看重,”陈汉平咬了咬牙,“臣……也感觉到万分荣幸,能够得公主青眼,命臣来向皇上提亲,还望……皇上恕臣的逾越之罪!”
陈汉平知道自己这么一说,皇帝肯定能够明白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把这一切都怪罪到自己和儿子的身上。
皇帝的确是听懂了,他的脸色沉冷如铁,手指紧紧的捏住茶杯,指甲都微微泛起了青白之色,半晌,他怒眉一挑,抬后“啪”的一声响,把茶杯整个抛了出去,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茶杯被摔得粉碎,那些白瓷碎片泛着幽冷的光,里面的茶水四溅,在青石砖面晕开水渍,那些嫩嫩的茶叶芽尖,沾在青石砖面上,软趴趴的没有了生气。
房间里很静,陈汉平的身子伏得更低,他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感觉冷汗刹那渗了出来。
苏公公急忙上前低声劝道:“皇上,您小心伤着自个儿,不要气坏了身子。”
“纯粹是胡说八道!”皇帝冷声喝道,他自然听懂了陈汉平所说的话,正因为如此,才感觉自己的面子是被那结话狠狠的撕了下来,没有一丝余地,这让他本来就烦躁不安的心,瞬间燃起了熊熊怒火。
“臣……臣……断不敢胡言乱语,”陈汉平闷闷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他额角的冷汗慢慢滴落,渗入青石砖地面,冰冰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