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人,从开启的院门中闪了进来。
那人身穿淡紫色的衣裙,在夜色中犹如一朵怒放的牡丹,她身边只有一个小丫环,手中握着灯笼,她挥了挥手,那小丫退到了门外。
七公主侧首看了看她,也不耐烦的挥挥手,七公主的侍女也退了出去。
容溪招招手,冷十五上前来俯身,“去看看,那边可以什么人暗中巡视。”
“是。”冷十五起身而去,黑衣很快融入夜色之中,轻巧如燕。
容溪低声说道:“这里太远了,听不到她们在说些什么。”
英王妃的呼吸一紧,但还是点了点头,她的目光灼灼,盯着院中的那名女子,又看了看容溪脸上那淡然的神情,她低声说道:“三皇嫂……不生气?”
容溪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即一笑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她从来与我不是一个心思,甚至……还想着置我于死地而后快。”
英王妃垂下眼睑,看着院中那娇艳的女子,脸上却隐约有忿恨的神情,阴冷如毒蛇。
容秋。
很快,冷十五便回来,对着容溪轻轻摇了摇头,容溪轻笑了一声道:“走吧,一起听听去。”
说罢,身子轻盈一闪,冷十五和冷十六随后扶着英王妃也一路跟上。
这山庄的好处便是随处都是参天大树,浓密的树影仿佛可以遮得住一切,容溪与英王妃便在这暗影之中,真切的看清了七公主与容秋脸上的每一抹神情。
七公主坐在秋千上,并没有下来,她的脚尖掂着地,轻轻的一荡一荡,头上的赤金钗子上的流苏也随着那频率一下一下的荡在乌发上。
“来找本宫,有什么事?”七公主并未看向容秋,而中看着自己的脚尖,她穿着一双红色的绣鞋,上面是精致的彩线绣制的花纹,据说那些司工局的最好的绣娘娘整整绣了三日,才把鞋面做成。
鞋尖上缀着一颗上好的南珠,虽然不及东珠珍贵,但贵在圆润硕大,缀在鞋尖上分外精致,随着她点地的动作,一颤一颤,让人怦然心动。
容秋垂着眼眸,目光在她的鞋尖上掠过--她也有这样的一双鞋,虽然不及七公主这双精致,但是算得上是上上之品了。
她还记得,当时张洋说要带她远走的时候,她的目光便落在自己脚上的鞋子上,她曾想,张洋穷极一生,恐怕都挣不来这一双鞋子的钱。
“嗯?”七公主等不到她的回答,抬头看了看她。
容秋立即抬起头来,收拾起了思绪,把那些往事从自己的脑海中打扫的一干二净,她轻轻一笑,对七公主施了个礼道:“妾身见过公主。”
“行了,起来吧。”七公主又转过目光去,淡淡的说道。
“公主这双鞋子真是漂亮,如果妾身没有猜错的话,这双鞋子的鞋面可是苏城进贡的云锦?听说,这锦极织就,一年才出十数匹,更别提再绣上这精美的花儿,和上好的南珠了。”容秋的语气中尽是赞叹,眼睛里闪烁着羡慕的光。
“你倒是识货,”七公主轻轻翘了翘嘴唇,算是笑过了,她的脚尖抬高了几分,裙摆滑下,鞋子全部露了出来,果然精致非常。
“这是本宫十八岁生辰的时候,父皇派人提前一个月就让人着手准备的,自然珍贵,”七公主的头靠在握着秋千绳子的手上,语气悠远。
容溪倒看不出那鞋有什么好的来,无非就是颜色鲜艳了一些,上面的装饰多了一些,她突然想起,自己在现代的时候,还是喜欢穿一些经典的黑色高跟,登山之类的时候就穿运动鞋,到了这古代,穿起这绣鞋来,倒是颇适应了一段时间。
她倒觉得,七公主脚上的那双鞋子,还不如冷亦修脚上的黑色锦靴来得漂亮,她微微侧头,看到英王妃的眼睛里也满是惊艳,就知道那双鞋子果然价值不菲,她不由得自嘲笑了笑,看起来果然是自己不识货了。
容溪的注意力没有在鞋子上,倒是注意着七公主的语气,她似乎在缅怀着什么,莫非……是在想念当初那无上的荣光?
曾经的天之骄女,一朝如此,任谁也心怀怨恨,无法平复的吧?
不过,容溪挑眉笑了笑,这可都是你自己找的。
“是,皇上送给公主的东西,自然都是珍贵的,”容秋跟着附和道。
“有什么话,直说吧,”七公主那股轻柔的语气瞬间退去,又恢复了冷硬,如居高临下的凤凰般,淡淡的扫来。
容秋心中冷笑,还装什么装,那点破事……还好意思在这里摆架子?也就是因为这公主的身份,因为皇帝老子,否则的话,这种女人若是生在一般的人家,早被丢到大街上去了,省得丢人现眼。
可就是因为这公主的身份,她不敢说,只能在心里想。
容秋低声说道:“妾身来找公主,自然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快说吧。”七公主不耐烦的说道:“本宫还要休息。”
容秋被噎得吞了一口气,你这样子哪里像是要休息的样子?有坐在秋千上休息的吗?何况……
容秋看着这秋千就忍不住恨意翻涌,她想着当初冷亦修去容府,初次见到容溪时,便是容溪在这秋千上回眸一笑的样子。
若不是因为她荡秋千,若不是因为她被冷亦修看到,若不是因为自己被迫要冒充当年冷亦修遇到的是自己……
若不是因为这该死的秋千引起的一切种种,又岂会有今天的一切?
她想到这里,又对着七公主施了一礼,声音低沉却坚定,如冬日冻得坚实的冰,“咔咔”作响,“公主,还请您助妾身一臂之力,好除了容溪!以解公主和妾身的心头之恨!”
容溪翘唇一笑,轻轻抬手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似乎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噢?”七公主也轻轻的一笑,回过头来,目光在容秋的脸上扫过,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淡的一个疑问,目光却似几个耳光,来回的抽在容秋的脸上。
容秋被她的目光看得脸上发烧,耳根发热,像是被火烤了一般。
七公主虽然个性嚣张跋扈,品德上也颇让人不以为然,但是,她却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久居上位,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是毋庸置疑的。
容秋虽然是将军府的小姐,但总归来说是庶女,她岂是能和公主相提并论的?
“你有什么值得本宫助你的?”七公主看着她微微红起来的脸,慢悠悠的开口说道:“以你的本事,本宫不以为你可以和容溪相提并论。”
容秋被噎得面上越发滚烫,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尽是怨恨与狠毒,“公主,这次不一样,宿鸣山庄,将会是你我的福地,容溪的丧身之地!”
深深夜色,从来都是探听消息的好时机,有心织网捕猎之人,从来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时机,一条黑影自齐王冷亦维的院子中翻出,直奔东面的方向。
冷亦维站在书房的窗户之下,轻轻推开窗子,夜风扑面而来,推起他的发,在身上慢慢飘舞,他微眯了眼睛,一双眸子中闪烁着冷锐的光芒。
他望着黑影奔向的方向,轻轻,一笑。
黑影在英王的院子中落下,院子中很静,只在廊下有一盏气死风灯,要风中轻轻的飘摇,黑影落在墙边,躲在暗影之中,侧耳倾听。
这个时辰,院门前巡逻的佳卫刚刚经过,寂静无声。
黑影慢步上了台阶,一丝声响也无,他的身子轻灵如狸猫,一块黑布遮住脸,露出一双明亮似狐的眼睛。
他身形一转,猫在窗下,静候了半晌,确定没有声响,才慢慢的直起身来,他从怀中摸出一根闪亮的银针,在月光下冷光一闪。
银针握在指尖,轻轻刺入窗纸,却没有任何的声响,他一下一下,接边刺入,直到那些密集的针眼可以让他清楚的看到屋中的情形。
房间里没有人。
虽然来的时候主子说过,英王与英王妃出了门,并不在院中,但是他仍旧小心谨慎,不敢有一丝的放松与大意。
正是因为谨慎小心,他在所有的成员中成绩最为突出,也最受主子的赏识,他把呼吸放缓放低,从腰间抽出锋利的匕首,在窗子的窗缝之处划了两下,随即,轻轻撬开窗子。
依旧没有任何的声响。
他满意的笑了笑,纵身一跃,从窗子里跳进了房间,再轻轻合上窗子。
屋内没有灯光,他更不可能点火折子,只能趁着泄露进来的月光,眯着眼睛看着房间里的一切事物。
他的眼睛夜视能力第一,这也是他成绩最突出的原因之一。
迈步来到书架处,手指在书本上轻轻抚过,一排、两排、三排……都没有什么异样,就在他快要失望的时候,突然,手指下微微一硬,那书本特有的纸张柔软感消失不见,指尖之处有些挺括。
黑衣人脸上一喜,手指轻轻在那本书上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