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着容溪的话,不由得微微一愣,但是,他也无法说出什么,因为就在刚才,冷亦维的确是说了那样的话。
冷亦维的神色也跟着一僵,他知道容溪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容溪居然如此直接和干脆,如一把寒意闪闪的刀。
“三嫂,”冷亦维看着皇帝微僵的神情,不得不再次对容溪拱了拱手说道:“当时的情况十分混乱,臣弟等又是心中焦急,一时没有看清楚,这才……”
“既然没有看清楚,又为何胡乱说话?”容溪打断他的话反问道:“东西可以乱吃,话是要乱说的吗?何况还有这么多王公大臣在此,如果传了出去产,我家王爷如何做人?”
冷亦维被顶得面红耳赤,在印象当中,似乎还从来没有这样的难堪下不来台过,偏偏又是自己理亏在前,现在说什么,人家不买帐,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宁王妃,齐王殿下已经解释清楚了,宁王殿下都没有说什么呢,他们自然是兄弟情深,不会因为此事而生了嫌隙的。”一个大臣从队列中走出来,手捻着胡子说道。
容溪微微的冷笑,她慢慢的转过身去,目光落在那位大臣的身上,那人穿了一身深紫色的骑装,腰间扎着带子,只是肚子有点大,骑装紧裹在身上,显得有几分滑稽,他的眉毛有些稀疏,眼睛小而圆,一双眼珠是淡淡的褐色,骨碌碌转动,闪烁着几分精光。
这种眼神让容溪心中很不舒服,特别是他刚刚所说的话,听起来好像是怪自己无理取闹,多管闲事的意思,她打量了几遍那人,“你是……”
“在下陈效明,在兵部任职,”陈效明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看不出有对容溪的尊重。
容溪的眉心却是一跳,陈效明?哈,还真是冤家路窄,他的儿子此刻还捆在自己的院子里呢。
“噢?原来是陈大人,”容溪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陈效明精明的小眼睛转了转,总觉得容溪的笑容背后有些深层的意思,但是究竟是什么,他又想不出来。
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除了上次在刑场上远远的看到过一次,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见到这位宁王妃,果然容貌出众,风姿也不同于寻常女子,只是……再怎么不寻常,也终究是女子,在这男人的场合,哪里轮得到她讲话?
何况……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更深的意思,他刚刚投靠了齐王冷亦维的队伍,眼下这位宁王妃如此刁难齐王,自己怎么能不挺身而出,好好的表现一下?
他并不知道,他的“挺身而出”,才真的是让冷亦维陷入了更困难的境地。
在那边的冷亦修已经大步过来,他看着陈效明的目光在容溪的身上转来转去,满眼里都是算计,那种不悦感瞬间升腾了起来。
他来到容溪的身边,侧步挡住了容溪,完全没有理会陈效明,而是对皇帝说道:“父皇,儿臣让父皇担忧,实属不该,但儿臣在冲出火场后全力奔赴而来,却不料想,听到岳王爷如此激励的唤着儿臣,原来八弟也曾误会了儿臣,儿臣的名声是小,云珊郡主的贞洁是大,更者现在云珊郡主西去,无论如何也要死者一个交待才是。”
皇帝的脸色微沉,目光在冷亦修、冷亦维和陈效明的身上扫来扫去,冷亦修的意思他岂能不懂?偏偏他说的又是滴水不露,句句是为着云珊郡主,不提他自己,实际上要想为他自己正名才是真。
皇帝最后不由得瞪了冷亦维一眼,真是个不省心的,还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人,急着胡说什么?现在弄得人家不依不饶,这破摊子还得自己给他收拾!
想到这里,皇帝负着冷冷道:“维儿,这件事情的确是你唐突了,没有眼见为实,就信口开河,如何能成大事?快向你三哥三嫂道歉吧!朕累了,回去休息!”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众人,众人在身后齐声道:“恭送皇上。”
送走了皇帝,冷亦维再抬起头来时的脸色不再像之前那般面带笑意,而是微微冷了冷,“三哥,好本事。”
“不敢,还是八弟引的路子好。”冷亦修冷冷一笑说道。
冷亦维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看风翼南,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冷亦维的心中更加明白,问题肯定是出在那家伙的身上。
“齐王殿下,你打算如何道歉?”容溪笑眯眯的问道。
冷亦维回过头来,微敛了眸光看着她,慢慢道:“道歉?”
他极慢极慢的笑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丝冷锐的弧,一双桃花眼中的春色退去,如冬日里严寒无边,“三嫂,哪里有什么道歉这一说?不过是胜者王候败者寇,今日之事是三哥与三嫂计高一筹,亦维佩服。”
“佩服就免了,”容溪摆了摆手,“刚才我家王爷说了,是你引的路子好,我们不过是就坡下罢了。”
冷亦维气得心头发抖,却也无可奈何。
偏偏有不知死的陈效明捻着胡子揍过来说道:“二位王爷——有事好好说,不要伤了和气……”
“关你屁事?”容溪霍然转头看着他,目光如钉子一般,狠狠的刺入陈效明的肌骨里。
陈效明一愣,没有想到容溪会如此说话,他的脸色一僵并一沉,胡子抖了抖说道:“宁王妃,你……你……怎么也是身份贵重之人,怎么好……如此开口说出污言……”
“关你屁事?”容溪再次反问,“我家王爷都没有嫌我,轮得到你吗?”
陈效明张口结舌,冷亦修也却是抿嘴一笑,他真是爱死了“我家王爷”这个称呼,而不远处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郝连紫泽眼睛望着天边爬上来的星,也不由得抿了抿嘴唇。
“宁王殿下,这……这……”陈效明无法对容溪怎么样,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看这情形恐怕根本骂不过,可又不甘心吃这哑巴亏,只能气鼓鼓的看向冷亦修,希望他能站出来说几句,教训一下他这个老婆。
“别叫他,”容溪的的语气突然一厉,如黑暗中突然抽出来的冷刀,唰的一下子劈了过来,“要是让他来说,恐怕你早就不能站在这儿好好说话了。”
陈效明被容溪的话说得后背一凉,一时间脑子里一空,他努力的思考,不知道容溪所说是什么意思,但是又不敢再胡乱开口。
冷亦维却是瞬间听懂了容溪的意思,心头一沉,果然如此!
冷亦修脸上的笑意早已经退去,他自然也知道,容溪不会无缘无故冒出这么一句话,显然是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而且应该是与陈效明有关的,十分重要的事。
孝儿正在心中为容溪刚才的话而拍手称快,特别是想起那个陈会轩猥琐的样子和说出的那些淫词浪语,就恨不能抽他几个嘴巴子,她没有注意到,冷亦修的神色微微变幻,正在琢磨着容溪刚才所说的话。
冷亦修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容溪,后者却紧闭着嘴巴不肯说,冷亦修这才突然意识到,今天的容溪话好像真的挺多的,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好像……是心中有什么怒气不得以抒发,想要找个出气的地方散气。
他的心中更加狐疑,目光在陈效明的身上转来转去。
陈效明的后背早已经冰凉,此时又被他这么一盯,他只觉得那目光如冰,在自己的皮肤上来来回回的走了几趟,每个毛孔都有些冻得麻木,连呼吸都有些不太畅快了。
“宁王妃……你……你什么意思?”陈效明不敢对上冷亦修的目光,调头看向容溪。
容溪的笑意森凉,唇瓣如花,说出的话却是冰冷如刀,“什么意思?本王妃还是劝陈大人顾好自己,管好自己的人,处理好自己的破事儿再人五人六儿的出来管别人的事吧!要想讨好卖乖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容溪的话说得直白干脆,后面的一干大臣都竖着耳朵听着,不敢放过一丝的风吹草动,这可是高层的对话啊——随便几句话就能够透出一点信息来。
他们听着容溪的话,心里的算盘瞬间“噼里啪啦”的打得响了起来,眼皮子垂着,脑子里嗡嗡的快速转,宁王妃这话儿是什么意思?陈效明做了什么事?还是陈家发生了什么事?八成的人都把脑子转到了陈效明的独生子陈会轩的身上。
陈效明的脑子也在飞快的转,他也担心事情和自己的宝贝儿子有关,上一次就是因为冷亦修出面,打了儿子几十军棍,三个月都没有下来床,这次……不过,宁王妃是如何得知的?
他想不通,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冷亦修看着容溪的侧脸,黑暗中那条优美的轮廓散发出让他心疼的柔美光泽,他隐约的感觉到,一定是陈会轩撞上了容溪,而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