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韩都城。
一条宽广通畅的官道上,一支上百人的队伍整齐缓行的向前进行着。
咔嚓咔嚓,这时空中一记雷声响起,随后便是闪电齐鸣。
“慢。”为首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铁衣铠甲的男子,抬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行。
“圣上,天变风雨,怕今天的猎是狩不成了。”
一个身穿黑色官服坐在马背上的官员,看着前面身穿黄衣素服坐在骏马上长相柔和却神情严肃的青年男子。
这男子正是韩都城当政六年的韩王。
“无妨,难得与卿家出来游玩,岂能就此离去。”韩王驻马,手中的马鞭指向开始乌云聚集的空中,继续道:“朕看这上天,也不一定会下起雨来,继续前行吧。”
话落,身后传来一阵快速的马蹄声。
“陛下。”赶来的侍卫下马,单膝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早产,太子殿下请陛下速速回宫。”
“什么?皇后早产?回宫。”韩王勒马转头,再不顾什么游玩之情。
咔嚓,空中又是一记雷劈闪电相随。
“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队伍中有人说着。
只见,刚刚雷电闪过的地方,明显有一物体在地上安放着。
“快去看看是什么东西?莫要惊了圣架。”眼明的官员立即派手下去探。
“回陛下,是一名婴儿。”士兵走过去,见地上静静的躺着一个襁褓婴儿。
那婴儿像是刚出生不久,紧闭的双眼,不知是死去还是睡去。
“孩子?快快抱来朕来。”韩王疑惑,这种天气,又是荒无人烟的道上,怎么会有婴儿存在?
“陛下。”士兵把孩子抱了过来。
接过孩子,韩王还未仔细打量,就被孩子脖间挂的玉佩惊住了。
这不是几日前自己亲手交给王后的玉佩吗?
因为国师说皇后这胎怀的是公主,所以韩王便叫人打了一块凤佩,还专门让人在玉佩的背面刻上一个“凤”字。
想到这,韩王翻过孩子脖间的玉佩,只见上面果有一个“凤”字映入眼帘。
“这……”韩王大惊,这莫非是自己的孩子?可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正在疑云间,前方传来一声高呼。
“国师到。”
国师?
韩王皱眉,国师常年居在宫中神殿,今天怎么会到此?
“恭迎国师。”一听国师到,当场大臣立即下马带着侍卫恭敬行礼。
“免。”一声沉沉的男音传来,就见四个灰衣蒙面的男子抬着没有顶棚,没有扇门的软轿立在眼前。
“国师久不出宫,今到此是……?”
国师地位素来与君王平等,且没有国师,亦不可有国,所以韩王语气里满是尊敬。
轿中的国师没有回复韩王的问语,一声叹气从轿中传出,“此女乃祥女,也乃陛下之女,理封尊贵之位,只是……”
闻得国师言语中断,韩王自知其意,大手一挥,左右官员士兵皆都退去,只有抬国师软轿的四人未离去。
“陛下进前言语。”
韩王听言,下马走到轿边。
“什么?”耳语过后,韩王一脸大惊的看着手中的孩子。
“此女如何安排,我已向陛下言明,陛下照做便是,回。”国师话落,抬桥四人回头迈步,独留下韩王站立地间,嘴中喃喃自语:“凤王,绝亲灭顾?”
“陛下,刚宫中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诞下的公主不见了。”
见国师离去,侍卫才敢上前把接到的消息汇报着。
听后,韩王脸上没有半点震惊,也无丝毫怒气,拿起孩子勃间的玉佩,点头心道:看来国师说的没错,那也只能按照他说的办了。
“回宫。”
韩王登位同年,王后诞下龙子,韩王甚兴,大宴君臣,大赦天下,给龙子赐名韩暮天,封为太子。
韩王登位六年,王后诞下公主,可这次却没有韩王兴,宴群臣,赦天下,只草草让人拟旨封小公主为凤仪公主,赐名……暮颜君。
“陛下,此旨怕……不合祖制。”
朝上,圣旨宣读完毕,群臣各各耳语了片刻,才有一位官员站出来发表言论。
“爱卿不必多言,朕意已定,即日昭告天上。”
宫外,看着皇宫贴出的告示,围观的百姓更是言语纷纷。
为何韩王的女儿叫暮颜君?姓暮不姓韩?难道是韩王不喜此女?若不喜此女?为何还封为凤仪公主?
韩都历来哪有公主还有封号?
同天,临近晚间,一身穿黄衣的中年男子,怀抱着一个襁褓婴儿,身后跟着两个中年女子,徒步在无人的山道中。
“前方就是韩都城界,国师说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男子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是的陛下。”一女子上前,低头说着。
“好,这孩子朕就交与你们手中。”男子把孩子交到另一女子手中。
“陛下放心,属下定会按照国师安排,细心照看公主,待她垂髫时期才会离开此地。”女子接过孩子,恭敬的说着。
男子点点头,看着还在熟睡的孩子,眼中一丝无奈划过,“这里将是你今后的栖身之地,直至你死去,不要怪朕弃你不顾,为了整个家族,朕只能让你与世隔绝。”
话完,男子头也不回的决然离去。
“我们走吧。”女子抱着孩子,与另一个女子继续向前走去。
轰,一声巨响。
男子与两个女子刚分离有一尺的距离时,一座高山拔地而起,把女子前进的方向,和男子离去的地域生生隔离。
可他们却像都没听到声音,也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脚步继续前进。
“国师,弟子已施法完毕,那孩子有生之年,绝不会踏出山中一步,亦不会有外人进去与她见面。”
皇宫,一个隐秘的角落,一座富力堂皇独立的宫殿,一个身着灰衣蒙面的男子,手上高举一幅画轴端跪在殿中央。
“拿来我看。”
殿上,一个身穿黑衣,黑纱蒙面的男子,在榻上盘腿打坐。
“是。”男子应声,起身走上前展开画轴。
只见,画中有一间茅屋,有一座小桥,有一溪绿水,有几珠花草树木,好一幅安祥优美之景色,只是这样景色,却被四面环山紧紧包围着。
“收起来吧,但愿此女有生之年,此画永无见天之日。”
“是国师,弟子领命。”
画轴收好,山中的事也已安排妥当,这事是不是就可以这样结束了?
被称为国师的黑衣男子,抬手掐指细算,而后摇头,他竟然算不出。
可他却也没有放弃,每天这个时辰都会细算一番,这样,一日一日,一年一年,时光匆匆十数载……
十六年后,韩都城交界处。
一片方圆不到百里的荒山野林。
一女子驾着马车,在杂草众生不见路迹的山道中缓缓行驶着。
城中边界,向来都是无人进足的荒芜之地,所以这里杂草丛生,高山环绕,景致全无,处处荒凉。
不过,虽是如此,却也会有雅兴之人或是狩猎之夫来此一过。
而十六年前,都城韩王却突然下旨对此处下了禁足令。
御令一出,但凡是人,无论老幼,官员贫民,对此处避而不进,张口不言。
久而久之,这处便成了国中禁地,而那唯一可进山里的洞口,也被一块不知那来的巨石所挡。
竟让此处与世整整隔绝了十六年之久。
此时,天刚蒙蒙亮,这辆马车,不知从何在来,而去的方向,竟是城中的禁地,十数载都无人踏足的山中。
“好马儿,快些走,不然就要误时辰了。”
看着空中慢慢泛起的亮光,女子轻轻拍着马背催促着。
因为此处是禁地,免被人发现,女子只能天黑而来,而这一来,竟整整来了十六年。
十六年来,这女子都是白天休息,晚上架起马车进入山中,对此,女子不禁在心里自嘲:这十年如一日的话,用在她身上真是再恰好不过。
昨刚下了场雪,路上微滑,耽了不少时辰,所以现在女子只能加快脚步。
半个时辰后,女子终于到达山顶。
山上荒芜一片,只有山边建有一间简易的木屋。
“姑姑,今日的饭食我送来了。”女子走到一间木屋旁,轻轻敲响房门。
“放下吧。”屋内传来一个不带丝毫情绪的女声。
女子应了一声,把车上东西一件件搬下,然后架着空车向山下驶去。
等确定马车走远,屋内才有两个女子走出来,把地上的物品拿进房间。
刺,屋内一丝烛光亮起,一阵细碎的声音断续传出,一缕烟雾从屋顶的烟筒袅袅升起。
半个时辰后,女子打开房门,拿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走到山边一根圆柱下。
只见,这根圆柱有一人来高,柱的上方和下方各拴有一条较粗的绳索。
女子蹲下身,把手中的食盒系在下方的绳索上,轻轻下推,食盒便顺着绳子缓缓朝山下滑去。
然后女子对着山下,盈盈一拜,高声道:“公主,奴婢给您送膳了,请公主用膳。”
语毕,起身,拿起上方的绳索,向上提来,不会便有一个与刚刚一模一样的食盒带上来,拿下食盒,放下绳索,女子转身回到屋内。
“公主,奴婢给您送膳了,请公主用膳。”
天大亮时,山上的声音,在回音中,还在声声传下。
“哎,天儿,又到用膳的时候了,走吧!”一声娓娓的女声伴有脚步声随风而来。
喵,一声猫叫,一身红衣袭地,一头过腰青丝简简单单用一条红绸束起的女子缓缓走来。
这女子看着十五六岁来龄,一张小脸生的精致无比,肤色白如似雪,一双美目清澈明亮,犹如潺潺泉水,一抹朱唇不染而红,嫣如樱桃正盛时。
这样的容貌,眼下用倾城倾国,貌美如花,惊为天人,竟也都显得有些词穷了。
还有她怀里抱着一只纯白色的猫,与她的一身红衣此时正成鲜明对比,再加上时不时的轻风吹过,红衣黑发随风飘动,让她宛如一位降临人间的天家仙子。
喵,怀里的猫咪随着风的吹过,也懒懒地睁开双眼,望了望山底处,见有一个食盒在哪里静静立着,便从怀中跳跃下去,走到食盒旁,用鼻尘一下下嗅着。
“天儿,你都这么肥了,晚吃一会没事的。”女子含笑着蹲下身,抚摸着猫咪的毛发。
此猫一身洁白,个头颇大,身材肥胖,看样子是一只年纪不小的成年猫。
不错,若按人的年龄来说,这只猫有六岁了,日夜陪伴女子长达六年。
女子不知猫是打哪里来,也不知它多大,更不知它为什么没有弃自己而去,只知它刚来时身材就这么肥大,见到她就和见到亲人一般,整日缠身,不离不弃。
后来,女子给它起名天猫,意思是天上掉下来的。
不会后,膳食用尽,那女子拿起食盒走出自己的茅屋,来到山脚吊绳处,和往常一样,把空盒拴在绳上,然后拍拍盒身对它说道:“乖乖在这待着,明早就有人接你了。”
话完,女子站起身抬头仰望着四面像牢房一样围绕着她的高耸巨山,心道: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六年了吧?
六年前,不知为何,从小照看她的两位姑姑忽然不见了,从那后,她就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着。
六年来,她没有再见过除她以外的人,没有见过除天猫以外的猫,没有吃过除食盒以外的食物。
六年来,陪伴她的,只有猫和那日夜居住的茅屋。
就这样,一人,一猫,一茅屋……
现如今她有十六岁了,不对,是再过两天才真正的十六岁。
十岁之前,照顾她的姑姑告诉她,说她是公主,是韩王亲封的韩都凤仪公主,亦是韩王唯一的女儿。
只因生来带病,所以必须在这山间静养,直至终生。
终生?是说这一辈子都要这里生活了吧?
这样也好,不喜不怒,不愁不苦,一天天,一年年,一辈子……
女子只能这样自言的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