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遍栽桃李日,学音朗朗共良辰。
*****************************************************************************
*****************************************************************************
*****************************************************************************
小家伙们长到四岁,有三个保姆要辞工了。
李姨的儿媳妇快要生产了;黄姨的老母跌了一跤,卧床不起;刘姨的儿子明年就要高考,他们都亟需人照顾。
临别前的一晚,吴姐特意为李姨做了红枣雪耳汤,为黄姨和刘姨做了夫妻肺片和剁椒鱼头,甚至还斟上了啤酒。在推杯换盏之间,大家就此把以往的过节抹掉了。离开的当天,估计是早有约定,三人各自取出了一块玉佩,分别给全洪音、全仕政和全宇健戴上。三人眼里噙着泪水,紧紧地抱了抱朝夕共处达四年之久的小主顾,最后依依不舍地登上了叶叔的车。
虽然知道那些玉佩不会有多昂贵,但感念于这份情感,全欣还是追上去给每人各塞了个红包,然后目送汽车驶离小区。
“妈妈,黄姨今晚还回来陪我睡觉吗?”全仕政提出疑问。
“从今晚开始,你们三个小男子汉要开始学会自己睡觉了!”全欣发出指令。
“那竞工、熠星他们不用自己一个人睡吗?”全洪音有些不满。
“嗯——”全欣认真地想了想,给出了最终的裁决,“全部男生从今晚开始独自睡觉,赵姨、杨姨和周姨搬去客房睡。”
**************************************************************************
今年暑假,布达金没法来别墅过了,因为他的学习成绩差得几乎要在班上垫底了,布中耀怕他连小学都毕不了业,强令老婆给他报了补习班,整个假期都只能与书本一同度过。
正好娃娃们基本上话说得都比较利索了,全欣决定开始给他们按天赋来报兴趣班,正式开启特长培训。
全茗画肯定报美术课。
全洪音天生一副大嗓门,就报声乐课。
全蕙文、全敏医和全美律报舞蹈课,体态美对女孩子很重要。
全竞工报积木模型课。
全晓师、全仕政、全熠星报少儿英语课。
全宇健报足球课。
上了两次课后,全晓师和全仕政都觉得积木模型课更有意思,吵着要转过去,全欣考虑了一下,同意了。
全熠星也嫌学外语一点都不好玩,反而对姐妹们的舞蹈课很感兴趣,也要求转课。全欣觉得男孩子学女孩子的舞蹈不伦不类,干脆就让他学街舞,至少还能展现一下阳刚之气。
全欣对茗画的期望最大,邮轮上的出彩表现让她坚信大女儿在专业老师的指导下,一定会进步神速,迅速成长为一名天才的画家。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遭到了打击。
“茗画妈妈,有些情况要跟您反馈一下,希望能够引起重视。”
“哦?”
“我们注意到茗画在沟通能力方面有些不一样,我指的是与同龄孩子进行比较,茗画似乎不愿意与他人进行交流。当任课老师一对一跟她谈话的时候,她完全不用心听,连头都不抬,只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画作上。这样的情况十分罕见,我们纳闷,她平时会不会有一些跟别的小朋友不太一样的习惯?”
“是吗?我平时工作忙,还真没留意到这种现象,我回去后和她好好沟通一下,看看具体是什么原因。”
“好的,希望这只是偶发的状况,我们也希望孩子在我们课堂上能够学到知识,快乐地成长!”
从教导室出来,全欣心急火燎地把女儿带回家。
“宝贝,你上课为什么不听老师的话?老师那么认真地教你,你都在想些什么呢?”全欣手捧着茗画的脸,焦急地问。
茗画看了一眼母亲,笑了笑,然后挣脱开母亲的手,抱起了自己的布娃娃,拿笔在上面描,嘴里还自言自语:“眼睛,鼻子,嘴巴……”
陈姨也很紧张:“好像两三岁的时候也没现在这么严重,最近几乎就是完全不理睬人,我都要费老大工夫才能跟她说上话呢!”
这是什么情况?全欣从没经历过这般局面,但她猛然想起了个法子,于是赶紧跑进书房打开了电脑。连上网络后,她点开了搜索网站,把女儿的这些表现进行网上查询,不一会儿,“儿童自闭症”几个刺眼的文字从屏幕上跳了出来,全欣的眼前顿时一片天旋地转。
医院里,医生看着眼前的评测报告,语重心长地对全欣母女俩说:“你女儿患的是阿斯伯格综合征,通俗一点来讲,你可以理解为轻度的孤独症或者自闭症,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一点小幸运吧!毕竟通过后期的干预,能够比完全的自闭症取得更好的疗效,但是想要达到和正常人一样的社交能力,还是有着很大的困难的,这点你要有心理准备。”
“那她还能够正常上学吗?”全欣紧锁着的眉头还是没有丝毫放松。
“就当前这个情况,还是可以照常上幼儿园、读小学的,但是要提前跟老师说明情况,在班上对她进行特别的照顾,尤其是要教育同学们不能对她进行耻笑、挑逗,否则会进一步恶化病情,激化成严重的自闭症,那时候就真的只能到特殊学校就读了。对了,她是独生子女吗?”
“不是,家里还有弟妹。”
“哦?”医生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情,在这个年代像全欣这种多子女的家庭真不多见,“那这样对她的康复会有所帮助,前提是同辈人要对她的病情抱有充分的理解和同情,对她一些固定的行为模式要给予更大的包容,平时多和她进行互动,引导她学习社交,不要因为她不善于表达就冷落她、排斥她,其实她的心里也是渴望与外界进行交流的,只是精神疾病的原因导致她不懂得如何去表达、讲述。要是不加注意,发展成自闭症、抑郁症,彻底地封锁了自己的内心世界,那往后就会有更糟糕的情况发生。如果各方面工作都做到位的话,还是有不少患者的病情会得到极大的改善,基本上能恢复比较正常的社交能力的。”
“明白了,医生。”全欣还是很失落,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作为母亲,她就决不能放弃。
回到家中,全欣拨通了冼红静的电话:“红静,有个事情要跟你说一下。”
“可以呀,你说!”
“全茗画今天去了医院,医生诊断她得了阿斯伯格综合征,也就是轻度的自闭症。现在开始每周都要去医院接受两次治疗,每月大概需要花费两千多元。她在你这里不是买了保险吗?你看看要走什么流程去申请理赔。”
“这……”电话那头的冼红静变得结巴起来了,“全欣,听到茗画这个情况我很难过,不过,自闭症没在理赔名单里,不属于重大疾病范畴,公司是不赔的呀……”
“什么?!每年交那么多的保费,到头来生病了一分都没得赔,还得掏自己的腰包?这叫什么保险公司?干脆叫诈骗集团得了!”全欣发飙了,把连日来的怨气一并发泄出来。
“哎呀,全欣!你不要这么激动嘛!”冼红静急了,急忙解释,希望能做通全欣的思想工作,“你帮小孩买的那份保险,还是有很多种疾病可以保障的嘛,你看像癌症、白血病……”
“行了,行了!你不用解释了,反正算计不过你们的精算师,名单里的不出事,出事的都不住名单里,什么好处都让你们保险公司给占了!算了,剩下的保单通通给我注销吧,把保费省下来去买套房还来得更实在!”气呼呼地把话说完,全欣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阮笑薇就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上门了,这回开的是自己新买的小车。
“呵呵!动作挺快的,服务意识还挺强哟!”全欣站在大门口揶揄着冼红静,“诈骗集团就是来钱容易啊,轻轻松松就买上车了!”
“哎呀!我的大小姐,你别这么寒碜我,好不好?”冼红静连哄带拽地把全欣推回屋里,四处张望,“茗画呢?在家吗?”
“陈姨带她上医院做心理治疗去了。——哎!你把退款申请表带来了吗?我赶紧签字了好回公司,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呢!”
冼红静把礼物放下,用手圈住全欣的脖子,作出一副委屈状:“欣欣宝贝,你不要这么冲动嘛!听我说几句,好不好呀?”
全欣不耐烦地推开冼红静的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冼红静反过来抓住全欣的手,把她拉下来坐在沙发上:“欣欣,你要是现在退保,那亏可就吃大了!”
“怎么说?”全欣睥睨着老同学。
“孩子们的这个保单,头几年的现金价值是很低的,如果现在退的话,只能取回一点渣渣!而且呀,最重要的是,万一好的不灵,丑的灵,你刚把保单给退了,孩子就真得了这里面的病,你不就等于给自己左右两耳光了嘛!”冼红静配合上脸部夸张的表情,极力地给全欣洗脑,“你看呀,现在经济是发展起来了,但环境污染也越来越严重了,这平日里喝的水,吃的米,小孩子穿的衣服、食用的奶粉,时不时地就给你整个大丑闻出来!所以啊,这保障意识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切不可因为一时冲动就做错了选择,让自己后悔呀!”
全欣不作声了,冼红静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对环境恶化所带来的害处,她有着切身的体会。每年的灰霾季,十个子女里起码有七个要得个上呼吸道感染咳上个把月的,这退保的决定,还真不能过于意气用事。
看到全欣的思想开始动摇了,冼红静赶紧趁热打铁:“我给茗画带了儿童脑营养素,对她的脑部发育应该多多少少能起些滋补作用的,你记得给她喂啊!有效果的话,我红静姨就继续给她买!——噢!对了,要不要我回公司查一查,看看哪个险种能够承保自闭症的,咱们给其他小宝宝补上这份险?”
“还要继续给我挖坑?”全欣瞪着冼红静,“这自闭症的发病率还远没到百分之十!”
冼红静挤眉弄眼,对着全欣讪笑:“欣欣,我觉得你完全有能力来我们公司当个精算师了!”
“滚!”全欣没好气地回喷了过去。
******************************************************************************************
全竞工几兄弟在积木模型班过得很愉快,拆拆建建似乎是雄性基因里所固有的偏好模块,不过他们显然并不满足于将兴趣仅仅投放在课堂之上。
这天中午,全竞工毫无睡意,他带上工具,悄悄地溜到客厅,把一台觊觎已久的落地风扇给大卸了八块,忙得不亦乐乎。
全晓师和全仕政一直都有留意这位兄弟,所以循着他的踪迹也来到了客厅,见此情景,顿觉技痒难耐,于是各自跑回去,把自己房间里的风扇也拖了出来,抱团大干一场。
全敏医听到了来自客厅的动静,蹑手蹑脚地遁出房门,目睹了自家兄弟玩得如此酣畅淋漓,自然不甘寂寞,也要回房间弄一把电扇出来入伙。这下终于惊醒了熟睡中的王姨,于是,所有的犯罪嫌疑人被当场捉了个现行。
全欣回家听取了王姨的汇报后,决定要严肃处理这起事件,否则无需多长时日,这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大别墅恐怕将恢复到原始的毛坯状态。
“主犯”全竞工呆呆直立,自觉学以致用只是一件十分自然而然的事情而已,没必要如此紧张;“从犯”全仕政和全晓师自辩是受主犯的误导才踏入歧途,不应受罚;“未遂犯”全敏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申诉:“我的风扇不是都还没拆嘛……”
在对质审讯了整个案发原由后,全欣吩咐王姨取来一根细长的藤条,依次定罪量刑:全竞工是带头者,且认罪态度不够端正,罚抽屁股五下,日后若有再犯,加倍施刑;全仕政和全晓师只知将责任推到他人头上,却不懂得对己作深刻反省,罚抽屁股三下;全敏医所犯“罪行”虽然相对较轻,但也被抽了两下掌心以帮助长记性。
大厅里,众人受罚,一片凄惨,嚎哭声、嘶叫声混合交织,令人不忍直视。全欣执罚完毕,气冲冲地正要再训斥上几句,突然间,原本一直在旁静观的全熠星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用小手捋了捋妈妈的衣角。全欣低下头,正纳闷出了什么状况,只见儿子温柔地看着她说:“妈妈生气了,妈妈不要生气……”
十个孩子里就数全熠星的颜值最高,长得是眉清目秀,轮廓俊俏,平日里就深得全欣的偏爱,获得多次“翻牌”的待遇,现在竟然还能如此善解人意,好言相劝,全欣的躁火一下子就被灭得烟消云散。她放下藤条,抱起了儿子,用鼻子来回嗅着他的脸蛋,轻声细语地回应:“熠星真懂事,妈妈听你的,不生气了啊……”
趁此空挡,王姨等人赶紧把全竞工几个拉回了房间,以免再惹事端,遭受处罚。
一堂有关行为界限的纪律课就此印刻在了孩子们的脑海里。
***************************************************************************************
要说全熠星天资早慧,从不捣乱,那肯定是既不科学、也不现实的。
全熠星喜欢和姐妹们一起摆弄布娃娃,尤其喜欢给布娃娃变换不同的发型。这一天,他把这项爱好施展在了活人的身上。
第一只小白鼠是全蕙文。全熠星用剪刀几下就把姐姐的长发全部除掉了,然后拿橡皮圈给她扎了几根冲天炮,最后还用妈妈的口红在蕙文的左右两边脸上各描了个大红圈,活脱脱一副哪吒的英姿!
第二个牺牲品是全美律。全美律的头发不长,带自然卷儿,全熠星就用发胶在她的头上胡乱地喷洒了一通,接着取出妈妈的美妆闪粉涂得全美律是一头的金光闪闪。全熠星认为这是他最满意的作品,得意洋洋地向姐妹们进行展示,赢得了一片掌声和叫好声。
在榜样的带动下,大姐全茗画也自告奋勇地当起了弟弟的试验品,于是,全熠星盯着茗画的头,认认真真地比划了好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绝佳的造型。他先用剪刀把茗画的半边刘海剪去,再给她的长马尾抹上厚厚的发胶,然后徒手揉捏出几个又大又圆的发圈,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古代宫廷仕女的头冠一样。可惜的是,全熠星的杰作还没完工,就在何姨的尖叫声中被迫中止了。
全欣再次充当起审判官,对“罪犯”进行惩处。看着几个女儿一头的不堪,估计至少得半年时间才能恢复元气,全欣的心里又气又恼,本想大大发作一番,可是一看到全熠星这个小心肝宝贝,那是满脸的委屈难过,眼泪汪汪地望着自己,依稀中仿佛当年在江边漫步所偶遇的那个迷人的小女孩再现一般,这心肠就没法硬得起来。
熠星的小嘴不停地在求饶:“妈妈生气了,我做错事了,妈妈不要生气……”于是,全欣那满腔的怒火愣是没法发作出来,只好高举轻放,放弃残暴的肉体惩罚,改用言语教导。她蹲下身去,捧起儿子的脸,神色严厉地问:“你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吗?”
“是的,我做错事了,惹妈妈生气了。妈妈不要生气……”熠星的脸上写满了惶恐不安。
“以后不能再犯了,不然,屁股就要挨打了!记住了吗?”全欣一字一顿地训诫着儿子。
“记住了,我再也不剪别人的头发了!”熠星语气突然变得无比坚定,他扑上去给了母亲一个大大的吻,惹得全欣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旁的全竞工、全仕政几个看得是目瞪口呆,几天前挨揍的部位似乎又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了。
一堂有关心理行为的教育课同样深深地印刻在了孩子们的脑海里。
****************************************************************************************
活跃好动的全洪音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这天,全宇健正在花园里练习盘带足球,下课回家的全洪音正好从妈妈的车上下来,看见皮球的他双眼放光,大叫一声就扑上去抢。宇健比他身高腿长,而且在培训班里勤学苦练,那皮球愣是连皮都不让洪音蹭到。洪音越抢越急,开始上手去拽弟弟的衣服,两人推推搡搡之下,就把球从花园一直带进了客厅。终于,在复杂的地形里,宇健没法再控制住皮球,洪音终于可以触到球了。但他太过激动了,这狠狠的一脚抡过去后,只见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一个落地陶瓷大花瓶。可怜的花瓶摇摇晃晃地在原地旋转了几圈后,最终还是无法立稳,咣当一声摔倒在大理石地板上,破裂成大大小小的一地碎片,彻底报销!
花瓶的破碎声传到了室外正想驾车离去的全欣的耳中,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坏了!”随即马上下车冲进屋内去查看。原本吓呆在原地的兄弟俩一见母亲跑了进来,立马预感大事不妙,这小屁股就要开花了!全洪音最先反应过来,他用力地推了一把全宇健:“快跑!”于是两兄弟一起朝大门外冲了出去。
全欣气吁吁地大喊:“狗崽子,给老娘站住!”跟着也跑了出去追赶这两个捣蛋鬼。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全欣快要逮住这哥俩了,在此紧急时刻,全洪音急中生智,朝着弟弟大叫:“分头跑!”话音刚落,自己就朝原地右拐九十度的方向转身窜离。
全欣气得肺都要炸裂了,但自己不可能同时去追两个家伙。正当她想喊佣工过来帮忙堵截的时候,手中一直攥着的电话响铃了,低头一看,是客户打来的,不消问,肯定是来催问她还要多久才能赶到会面地点。于是,全欣恶狠狠地吐了一口气,向着正在灌木丛里浇水的管家喊道:“叶叔!你找罗姐打扫一下客厅!”接着转身朝着两个捣蛋儿子的背影大叫:“看我今晚回来怎么收拾你们!”喊完话,全欣急匆匆地向着自己的小车奔了过去。
一场皮肉之灾算是暂时躲过了!全洪音彻底放松了下来,朝着天空哇哇大叫,手舞足蹈。全宇健喘息未定,木木地望着哥哥在那儿尽情发泄,任凭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滚落。
一堂有关策略技巧的实战课最终结结实实地印刻在了孩子们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