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连绵春光色，惜我已非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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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百合婚纱店里氤氲着浪漫典雅的气息，音响在低声地播放着婚恋流行曲，焚香炉里不时冒出袅袅的香薰白雾，让空间里的一切都荡漾着温馨的仪式感。
店员小妹忙忙碌碌地跑前跑后，把仓库里的高档婚纱服一件件地搬出来，小心翼翼地套在塑料模特身上，虽然辛苦，脸上却堆满了兴奋的笑容。
全欣怡然自得地靠坐在欧式真皮长椅沙发上，惬意地品尝着精致玻璃杯里的玫瑰花茶，目光四处流连，随机地审视着那一套套或白或红的婚纱礼裙，挑剔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她今天先来挑选大喜之日的礼服，婚礼的筹划全由她来做主，未婚夫承诺无条件配合，所以他今天在不在场都不打紧，既然临时有事，那就忙去吧，改天再过来挑选新郎服就可以了。年近三十，终于把终身大事给定下来了。现在有条件了，就应该要让自己高兴，让自己满意，风风光光地把婚礼给办体面了。刚想到这儿，思绪里忽然闪现出了父母亲的音容笑貌，全欣不由得心头一紧，一股凄凉的酸楚瞬时浸透了全身。
全欣的父母早两年先后离世，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她和肇世勋的婚事被硬生生地拖到了现在。作为独女，父母的离去给她带来了巨大的伤痛，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忧郁的情绪当中，男友也就成了她这几年来唯一的心灵依靠，直到精神状态逐步好转并恢复至正常。好不容易熬过了这段低谷时期，以后一定要好好把握自己的未来，活出精彩的人生！一想到这儿，全欣内心的激情与活力顿时满血复活，她搁下茶杯，蹬起高跟鞋，昂首挺胸地迈向那排五彩斑斓的华丽美服，如同迈向新的人生篇章……
女人对试衣有着天然的疯狂与执着。整整一个下午三个多小时，全欣终于相中了一款法式露肩镶珠大长裙摆纯白婚纱，很难得地能够完全符合自己理想中的新娘形象。小妹手脚麻利地给她量好了尺寸，熟练地执笔开单：“定制13999元，一个月到货；如果要加急，一周可到货，加急费2000元。美女是要刷卡还是付现金？”
“那——么——贵！得打个折呀！”全欣皱起了眉头。
“不吉利不吉利！婚纱是美好爱情的象征，是女人一辈子的荣耀，一生都要长长久久的，怎么能够打折呢？绝对不可以的！”小妹急得脸都涨通红了，仿佛是在为她自己的终身大事去做抉择一般，“要不这样吧，你下次把未婚夫带过来订男士服，我们店可以给你们送伴郎伴娘礼服！”
“就你脑子精明！钱都让你们给赚光啦！——嗯，那就不要加急了。”全欣一边嗔怪着小妹，一边从小挎包里掏出银行卡递了过去，嘴角却不自觉地泛出了丝丝笑意。
车子刚打着火，全欣的手机就响了，是发小冼红静，“红静吗？找我什么事？”
“欣欣，你赶紧过来，要快，要出大事啦！我把地址发给你，你马上过来！”电话那头压低着嗓门，但听得出十分地焦急。
一丝不良的预感笼罩着全欣，她忍不住追问：“什么事那么要紧？你被人绑架了吗？”
“别多问，我没事，这件事对你万分要紧！我不多说了，你现在马上过来！”冼红静的声调依旧压得低低的，随即电话就挂了，一条短信迅速地弹出了屏幕。全欣不敢怠慢，一踩油门，粉色小轿车一溜烟儿地驶上了大路，转眼间就消失在霓虹闪烁的都市丛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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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东宾馆富丽堂皇的大堂里，打扮红艳的冼红静蹬着鲜红色的高跟鞋，操着急切的小碎步奔向全欣，大理石地板被她踩出一连串“得得得”的脆响。冼红静紧紧拽着全欣的手臂，面部的肌肉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有些扭曲：“欣欣啊，我跟你说，你一定要沉住气哪，千万不能太过激动呀！——唉，让我喘一喘，稳定一下情绪……”冼红静用手不停地捋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喘着气，睁大了一对杏眼盯着一脸茫然的全欣，一字一顿地接着说，“全欣，你的男友，肇、世、勋，带了个女人来开房，房间号518……”
全欣全欣感觉头颅好像被人在用棍棒狠狠地敲击着，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什么反应都没有，只剩下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冼红静。冼红静急得连忙摇晃了她几下，快嘴催促着：“全欣，你要坚强一点，我们赶紧上去查个水落石出！”全欣还是没有说话，但她的双脚已经不自觉地跟着冼红静一同踏入了电梯。
电梯厢里短短的几秒钟对全欣而言恍如几个世纪般漫长，梯门打开的瞬间，她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不过刚迈出两步，她就蓦然地停顿在原地，扭过头去问：“红静，你真的看清楚了是世勋带着女人过来开房吗？会不会只是一时眼花，认错了人？”
“不会的！欣欣，我没有看走眼，真的就是肇世勋！那时候我正好要去坐电梯下楼，他们俩就从电梯里出来。因为跟我走的路是反方向，所以他们并没有发现我，然后我就偷偷地跟踪到他们的房间门外……”冼红静的思路相当清晰，全欣的心不禁越发下坠了。
站在518号房门前，冼红静用侧脸贴着猫眼，认真地清了清嗓子，然后抬手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门里面传来了一个男性警惕的嗓音：“谁？”
“先生！是服务员，送房间用品。”冼红静的假声装得惟妙惟肖，令人忍俊不禁，只是躲在一旁的全欣已然全无心情去欣赏这一幕诙谐，因为那把男声对她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伴随着几下开锁的动静，房门朝里拉开了半边。全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旁边猛地窜了出来，双手狠狠地撞开房门，肇世勋那张写满了错愕神情的脸就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她面前，与此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他身上那件半敞开的米色浴袍。
“欣欣，你……你怎么来、来啦？”肇世勋下意识地用双手按住全欣的肩膀，试图阻挡她的进入。
“滚开！别拦着我！让我好好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骚货……”全欣使尽全力挣开肇世勋的阻拦，发了疯似地向前推进。
“就是！肇世勋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你知道自己是将要当新郎的人吗？”同样杀红了眼的冼红静此刻显得刚猛无比，配合着全欣将肇世勋压到了墙角，胜利地攻入了内间。
白色大床上被褥凌乱，一个半裸的女子在惊慌失措之中正手忙脚乱地穿衣着裙。全欣一个箭步冲上去，顺势就给了对方一记响亮的耳光！“啊！”那女子挨了这一下打，整个人跌坐在床沿上，随即甩起头来怒视着全欣。“肖珊？！”全欣认出了自己的敌人——曾经的同事肖珊，当年她俩在同一个部门，而部门经理正是现在的未婚夫肇世勋。
“你敢打我？！”肖珊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眼珠子里喷出了愤恨的火焰，作势要进行反扑。
“打的就是你！就是要打死你这种狐狸精、臭婊*子！”盟友冼红静挥舞着脱下的高跟鞋，如同一只大龙虾般生猛地扑向了肖珊。
害怕出事的肇世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将自己的身躯也抛入了此番混战之中，试图分隔开激烈厮杀的双方……
一场古今中外、上下千年曾无数次上演的捉奸大戏，再次如例行公事般地走了个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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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派出所里出来，冼红静搂着面如死灰的全欣，一边走一边不停地诅咒着：“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欣欣，你有哪点比不上那个狐狸精了？这个肇世勋居然连那种货色都泡，真不是个东西……”
“欣欣！欣欣！等等我——”肇世勋从后面急匆匆地追上来，绕到她俩的面前：“欣欣，你不要生气！是我不好，是我糊涂，是我该死！你消消气，我送你回家……”
“你还有脸站在这儿哪？跟小妖精鬼混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欣欣哪？让开！好狗不挡道！说你是狗还侮辱了狗咧……”冼红静毫不客气，一把推开了肇世勋，护着一言不发的全欣继续朝前走去。
肇世勋无可奈何地站在路旁，双手不停地来回搓动，一时间也无计可施，只得目送她俩逐渐消失在夜幕中。此时，办理完调解手续的肖珊也从派出所里出来了，她木木地远望着肇世勋，在路灯的照射下，地面上现出了一条孤单的、长长的身影。肇世勋回头望见了她，十分烦躁地叹了口气，快速地挥手甩了几下，示意她离去。于是，那条孤单的、长长的身影便也慢慢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下。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全欣全程一声不吭，这种沉默让冼红静感到了害怕：“欣欣，你倒是说说话呀！那个肇世勋确实是个混蛋，你骂他几句，把话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会好受些的。如果实在难过，你就哭出来，哭一哭不丢人的……”
“红灯。”全欣终于面无表情地蹦出了一句。
冼红静吓得赶紧扭头前望，随即匆匆忙忙地用力踩刹车，一声刺耳的“吱”后，粉色小轿车有惊无险地停在了横线前。“哎哟我的妈呀！吓死了，吓死了！差点为那对狗男女白白送死了！”冼红静后怕不已，反复用手抹了抹额头上惊出的冷汗。
“欣欣，今晚要不要我来陪你？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好担心啊！”
“不用了，我没事的。车你这两天拿去开吧，要用的时候我会打你电话。”全欣语气平静，毫无波澜，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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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只是用来敷衍并支开外人的，会不会真的没事，谁都无法保证。感情受了重创的全欣只想呆在封闭的空间里独自消化痛苦，一个人静静地去舔舐伤口。她当然希望能自疗成功，但万一医治失败，小命就此挂掉，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回到家中，全欣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个遍，然后一丝不挂地躺在睡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脑子里走马灯似地变幻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幕幕场景。
“老天爷的安排真的是不可理喻呀，前一分钟还在挑选婚纱，后一分钟却要去捉奸，这180度的反转剧情谁能受得了啊？难道男人都是这副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德性吗？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啊？可是自己的老爸就能做到守身如玉哦，不然的话，他只要向村里的那些阿叔阿伯学习个一星半点，自己早就多了一堆弟弟妹妹了。肇世勋到底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要和这个小贱货搞在一起呢？他到底看上了肖珊哪一点呀？身材没我高，肤色没我白，要是论身家，那更是妥妥地碾压呀！哦，她比我小两三岁，年轻！年轻倒也的确是个资本，但是她也早过了十八二十的水嫩年华啊……”就这么漫无边际地思考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全欣在不知不觉中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全欣在迷糊之中睁开了眼睛。太阳出来了，阳光明晃晃地射入卧室，灌注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真是个大好晴天！
“咦？我怎么没穿衣服？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哦，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梦中竟然发现肇世勋与肖珊在偷情！不过这应该只是个梦而已，对，应该只是个噩梦而已，世勋怎么可能会和肖珊搞到一起呢？毕竟我们就要结婚了呀，酒席早已订好，婚纱也都挑好了呀！”想到这儿，全欣下意识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挺疼的，“对，我现在很清醒，刚才那些不好的事情肯定只是做梦而已，不会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真是吓死我了！”全欣的情绪开始乐观起来，不断庆幸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她怀着如释重负的心情披上浴袍，跑去客厅倒水喝。
这水可真解渴！全欣还想再来一杯，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墙壁立镜里的自己，身上正穿着半敞的浴袍！“这画面怎么那么熟悉？这是怎么回事？啊，世勋在梦里也是穿着浴袍的！”全欣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一般，怔在原地。稍一回过神来，她慌忙扔下了水杯，冲回卧室，从手提包里翻出手机，用力地摁着按键，屏幕上很快就弹出了冼红静昨天发来的短信：环市路249号远东宾馆！
这下全欣才算是真的完全清醒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噩梦，而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噩耗啊！肇——世——勋——，她的未婚夫，她最爱的心上人，就在婚礼的前夕，就在她挑选婚纱的当天，无耻地背叛了她，与旧同事肖珊在远东宾馆偷情！！
“哇！噢、啊、啊——，怎么会这样呀——，哇！……”全欣终于第一次放声地哭了出来，哭得是那么地撕心裂肺、地动山摇！眼泪如洪水决堤般地涌出眼眶，掺和着鼻涕、口水，瞬间就把那绵软的大枕头给浸湿了。长时间的嚎啕大哭让她感到胸口像被撕扯般地疼痛，剧烈时就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甚至想咳嗽都发不出声来。她也曾想过要停止这哭泣，可就是没法停下来，因为这场彻底的痛哭是在释放她体内长时间抑制的高压，是在缓释她心中如火山岩浆般剧烈翻腾的愤怒，如果硬生生地被停下来，估计自己的整个躯体都要被这股能量炸成碎末！
似乎过了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应该说是因为耗尽了所有的能量去哭泣，全欣在不知不觉中再次陷入了沉睡的状态。不知什么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依旧趴着头，只伸出手去摸，两三下就摸到了枕边的手机。正当她想习惯性地接通电话时，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强撑着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屏幕，果真是肇世勋打来的！“王八蛋！——”全欣大叫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并使尽全力地摁着关机键，直到屏幕完全变黑了，手指还依然死死地压在按键上。把这点力气也用完了后，全欣再次倒头趴下，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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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门铃急促地响个不停。
全欣的头痛得快要裂开了，她极不情愿地挣扎着起了床，草草地穿上居家服，扶着墙壁一步步地挪到大厅。木门一打开，铁门外的表妹阮笑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欣姐！还以为你出事了，公司找你，你的电话却关机了一整天，大家差点就要报警了！”
全欣无精打采地拧开了铁门的锁：“你们行动太慢了，我自己在警察局里都快要呆出毛病来了。”
阮笑薇瞪大了眼，半响才小心翼翼地试探：“欣姐，你没事吧？”
“大事！很不好的事！你还是别问了。”全欣感觉身子绵软无力，中气虚弱，不想多说话。
阮笑薇有点被唬住了，不敢回应，怯怯地站在门外。
“你来得正好，帮我煮碗面吧。我想应该是饿了，没力气！”话虽如此，全欣却并不觉得自己想要吃任何东西。
十分钟后，热气腾腾的一碗面被端到了全欣的面前，冒着香喷喷的味道。全欣夹起筷子尝了两口，往常挺容易下口的工业标准化方便面在此刻却味同嚼蜡，她烦躁地皱起了眉头：“怎么那么难吃？算了，还是出去吃吧！”
夜幕下的大马路车水马龙，灯影斑驳。全欣呆呆地望着车窗外的景色，脑子里又忍不住地追问：捉奸是昨晚发生的事吗？还是前晚？抑或是好久好久之前？他俩的这种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存在多久了？……
“欣姐！想好吃什么菜没？”阮笑薇放慢了车速，巡视着食街上满满当当的各式餐馆。
“就前面那家川菜馆！”被打断思路的全欣忽然精神起来，她终于感受到了来自肠胃的呼唤。
麻辣香锅里翻滚着红通通的油料，蒸腾而起的花椒姜蒜气味呛得阮笑薇不住地咳嗽，可是全欣却吃得十分起劲，尽管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层层细密的汗珠。
“欣姐，你平日里不是不喜欢吃辣的么？”
“之前吃甜的太多了，人变得太单纯，脑子就容易发傻。这酸甜苦辣才构成真实的人生，搭配得均衡，人才会活得健健康康！呵，这盘毛血旺不错……”全欣心里似有所悟，借着味蕾的快感，顺带抒发着自己的感触，听得表妹是一脸迷糊，却也不住地点头。
“对了，公司找我什么事？”
“今天是对账日呀！对好了账才能结算工资。”
“安排明天上午对账。这个月的租金都收齐了吗？”
“很顺利，都齐了。现在市道畅旺，天天都有人来问租房租店的事。”
“不错！市场环境好，你们更要努力工作，不能偷懒。”这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令人开心的消息了，全欣难得地展露出笑容，“下个月开始，所有到期的租约加价百分之十！”
阮笑薇吓得吐了吐舌头，自顾自低着头去捞油锅里的菜，不敢作声。
“你这个人呀，真是又笨又没志向！不给租户提价，你们的工资怎么涨？”全欣数落完表妹，顺势夹起一片蘸满了辣椒油的羊肚放进了嘴里，有滋有味地咀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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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独自一人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全欣此时的状态已经改善了许多。她鼓起勇气，起身找出手机，摁下了开机键。屏幕亮了，提示有几十个未接电话和十几条未读短信，全欣粗略地扫了扫，电话有公司打来的，有亲戚朋友打来的，自然最多的是肇世勋打来的；短信则几乎都是肇世勋发来的。全欣轻蔑地骂了句“混蛋”，强压着怒气耐心地逐条翻看：
1、 欣欣，乖，接一下电话嘛！
2、 欣欣，别这样，听我解释，不要生气。
3、 对不起，宝贝，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爱你的勋！
4、 今晚先好好睡个大觉觉，明早我给你送早餐，好不好？我不在，记得给自己盖好被子哟！
5、 亲爱的，还没起床啊？起床了就给我电话，我马上过去！亲一下！
6、 欣欣，知道你还在生气。我要告诉你的是，其实我这辈子就只爱你一个，肖珊于我而言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但是你也知道，当年肖珊和你都在我的部门，肖珊一直向我表白，但我始终没有理会，因为我的脑子里就只有你！昨天她忽然找上我，说她知道我俩要结婚了，她也明白自己的苦恋不会有任何结果，虽不能与我天长地久，但若能一时拥有，也算了了她的心愿！我太他妈的糊涂了，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她……呜呜！我很心痛，让宝贝你受委屈了！
7、 宝贝，真的，相信我！爱你的勋^_^
……
“人渣！贱妇！就是一对狗男女！” 全欣不断冷笑着，眼泪却不争气地从眼角汩汩流出，滴落在手机屏幕上。她狠劲擤了擤鼻子，擦了把眼泪，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开始凝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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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欣的物业管理公司坐落在城中村一栋自建房的二楼，面积不大，布置简约，员工七八人，基本上就把办公区给坐满了。老板间相对宽敞些，有大班桌椅、茶几、沙发、大保险柜，还有着一边的开阳窗户，这在逼逼仄仄、充斥着握手楼的城中村里算得上是难得的待遇了。大班椅背靠的墙上挂着全欣父亲生前所钟爱的一幅字匾：百折不挠。
全欣打开老板间的门，扑鼻而来一股玫瑰花香，定睛一看，桌上躺着一大捧红粉相杂的玫瑰花束，几乎占据了整个桌面。
“欣姐，这是勋哥今早叫人送来的花，那么大一捆，估计是99朵玫瑰呢！”员工伟仔抱着一撂账单挪进房间，将文件小心地搁在桌角边，随后抱起了花束：“这花放哪儿好呢？”
全欣想了想，语气平淡地吩咐：“拿去派给租户，每户一枝。”
“啊？……”伟仔大惑不解，但还是乖乖地去执行指令了。
全欣打开电脑，备好纸笔和计算器，开始逐页逐页地审阅账单。
耗费了将近两个小时，总算完成了审账，全欣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尽情地伸了个懒腰。还是专注于工作才能让人摆脱掉不愉快的心情呀！她正想起身泡杯花茶放松一下，突然胃里一阵翻滚，差点把早餐都吐了出来，慌得连忙跑去洗手间处理。在办公区坐着的阮笑薇看见表姐神色慌张的模样，担心她有不测，赶紧也跟着跑进了洗手间。
全欣还是想吐，双手扒着着盥洗台一遍又一遍地干呕，半天工夫只吐出了几口分泌物。已为人母的阮笑薇忽然恍然大悟：“欣姐，你是不是有了？”
“有什么？”
“有喜了！”
表妹这极其突然的揣测让全欣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呕吐感居然神奇般地消失了！她的心里宛如五味杂陈，说不上是喜还是忧，一种人生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如电流般贯通全身。全欣赶快用清水洗了把脸，一脸正色地对着表妹说：“别瞎猜，也许是我前天晚上睡觉没盖被子，有些着凉了。”
“哦。”阮笑薇嘟了嘟嘴，不置可否。
回到老板间坐下，全欣极力平复刚才紧张的情绪，但却越发地感到了不安。她一把抓起桌上的台历，用笔在上面圈圈点点，嘴里不自觉地嘀咕：“糟了，是有两个礼拜没来了，难道真的？……”她紧接着扭头朝外大喊，“笑薇！进来一下！”
阮笑薇一进房间，全欣就将她一把拎过来，趴在她耳边叽里咕噜了一番，听得阮笑薇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好嘞，我这就去！”离开不到一会儿，阮笑薇就跑回来将一盒验孕棒交到了表姐的手中。
在姐妹俩紧张的注视中，验孕棒渐渐露出了两道鲜红的杠杠，中了！阮笑薇首先发出了欢呼：“欣姐，真的是有了！恭喜你啊！”
“嘘——”全欣赶紧打断表妹：“先别声张，谁都别告诉，明天陪我去医院检查。——奇怪，每次都有戴的呀，怎么还会中招呢？……”
看着表姐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阮笑薇忍不住憨憨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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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一人漫步在黄昏中的江堤，全欣思绪万千。小时候家里穷，能吃上饱饭就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不过那个年代人人都没什么钱，生活节奏也很缓慢。闲余的时候，父母会牵着全欣的手沿着江边来回地散步，看看江中交替响着汽笛的轮船来来往往，听听江堤边上老人家随身携带的半导体收音机所播放出来的激昂歌曲。偶尔兴致高的时候，父亲还会手把手地教全欣如何用小瓦片甩出七八跳的“水上漂”，让女儿能开心上半天的工夫。回想起这些童年细节，全欣还会不时自顾自地发出“咯咯咯”的傻笑声，惹得身边的路人不断向她投以怪异的目光。父母的离世，让往日美好的时光成为了如今的思念与追忆；未婚夫的背叛，更是大大加重了全欣此刻的伤感。望着江上张灯结彩的游船和岸上三三两两、兴高采烈的游人，全欣不由得鼻子发酸，内心感慨着世事无常，不满为何自己要承受这一连串残酷的打击。
春天的雨是断断续续的，走不上一刻钟，一波阴云压过头顶，雨水就淅沥沥地滴落下来。没有带伞的全欣随着慌乱的人群躲进了路旁的候车亭里，人多地方小，亭子被挤得满满当当的。全欣正忙着用纸巾擦拭着头上的水滴，猛然间觉得有人在拽自己的裙子，她的第一反应是以为遇上流氓了，吓得赶紧用手捂着裙摆，然后低头寻去，发现原来是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正用手扯着自己的裙脚来回地摆动，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小女孩扎着两条羊角辫，脸蛋圆圆的，肤色很好，白里透红，真的是那种天然去雕饰的自然美。一时间，把全欣给看呆了。
“阿姨的裙子好漂亮啊！”小女孩抬头望着全欣，笑嘻嘻地说，露出了两排白细整齐的牙齿，把粉嫩的小脸衬托得更加迷人，让全欣忍不住地就想朝她的脸蛋亲上那么两口。
“宝贝，快松手！阿姨的衣服好贵的，你把它弄脏了，妈妈可赔不起！”小女孩的母亲看得出来全欣的衣服是高档货，于是赶紧拉扯开小女孩的手。小女孩拧不过妈妈，感觉受了委屈，憋着嘴，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随时就要滑落下来。
一股母性的暖流霎那间在全欣的体内油然而生。她打开小挎包，从里面翻出了一个精美的小发卡，弯下腰，递到小女孩的手里：“小朋友乖，阿姨送个小礼物给你，把它拿好啊！”
“谢谢阿姨！”小女孩破涕为笑，开心地看着全欣，清澈透亮的一双眼睛眯成了两条弯弯的缝。
“怎么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呢？快还给阿姨呀！”一旁的母亲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这是阿姨送给小妹妹的礼物，不用还的。”全欣轻轻地拍了拍小女孩的头，用怜爱的目光注视着她。小姑娘这下反倒有些害羞了，扭过头去就往妈妈的怀里钻。
全欣的心似乎有所触动，她拨通了手机：“红静，下班没？你开上车来接我吧，今晚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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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餐厅里明暗交错，小提琴手在舞台上挥洒自如，高高低低的音符如泉水般地从琴弦上倾泻而出，溢满了整个空间。
“我可能怀孕了。”全欣专注地切着牛排，头也不抬地说。
“啊？”冼红静张大了嘴巴，正要往嘴里送番茄片的叉子被生生地定在了半空，“这孩子来得可真是时候呀！”
“还没最终确定，要等明天上医院去落实。”
“肇世勋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这几天我一直没理他。”
“那你自己怎么考虑？是选择原谅他，还是彻底放弃？”
“我到现在都还不能够接受他所犯下的错，至于以后是不是会有所变化，我是真的不知道。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这对狗男女在鬼混时候的模样就像阴魂一样跳出来缠着我不放，我恨不得把他俩给活生生地撕成碎片！”
“现在恨得要死，说明之前爱得极深！照我看，你最后还是会选择原谅他的，毕竟现在连他的孩子你都怀上了。”冼红静对自己的预判显得信心满满，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水。
“原不原谅他，我都会坚持把孩子给生下来。孩子是我的，只要我对她好，有没有爸爸都没关系！刚才我在江边散步，碰到了一个小姑娘，好可爱啊！我还送了个发卡给她。”全欣说到这里，突然双目放光，显得精神焕发，一扫之前的抑郁低沉，“你知道吗？这几天我特别爱吃辣，俗话说‘酸儿辣女’，我有预感，这一胎肯定是女儿！刚才那个小女孩一定是老天派来给我暗示的。女娃好暖心的，不像男孩子，从小到大都招人烦。我的那些表兄弟就没个安分的，小时候偷鸡摸狗，长大了打架斗殴，我可是见识够了……”
“好啦好啦！都还没生下来呢，看把你搅得！你就不怕到时候事与愿违，生下来的是个臭小子？”冼红静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你村里的那帮亲戚那么封建，你要是当个未婚单亲妈妈，不怕被他们用口水给淹死？”
“唉！要是我爸妈还在，我是真会有所顾忌的。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就再也没人能够左右我自己的决定了！当年我妈生下我后身体不好，调养了几年，等到身体恢复了，计生政策就来了。我爸是机关干部，怕丢了饭碗，一直不敢让我妈生二胎。我爷爷为这事整天闷闷不乐，经常说我们老全家要绝户了，他抱不上男孙，是死都无法瞑目哪！虽然爷爷也很疼我，可我知道他最惦记的是我爸什么时候能给他添个男孙。我爷爷一连生了四个女儿才最终有了我爸，他希望全家的香火能够一直延续下去，不然他到了阴曹地府也没法向祖宗们交代！爷爷临终那天，我爸就一直跪在病床前，他这是在向老人家谢罪啊！爷爷断气的时候，眼眶里都是泪，我当时都哭得不行了……”说到这儿，全欣眼眶红红的，声音开始哽咽，冼红静赶紧给她递了张纸巾。
擦了擦眼泪，全欣接着说：“后来，村子周边的经济发展起来了，我爸妈靠着经营物业租赁赚到了第一桶金，而且生意还越做越大，挣的钱完全能让我爸即使辞掉科长的职务也不用再担心全家的生计问题了，可惜这时候我妈已经生不动了。如果像村里许多挣到点钱的人那样包个二奶三奶的，我爸肯定能够完成爷爷的遗愿的！可是我爸跟我妈感情好，他就是做到了守身如玉、忠贞不渝！所以肇世勋这个混蛋在婚礼前夕居然敢做出这样的恶心事，这对我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我真的很难原谅他！我爸能做到对爱情忠诚，说明这世上绝对是有好男人的，只可惜肇世勋那家伙不在其中……”全欣越说越激动，声调在不知不觉中越拉越高，隔壁几桌人都好奇地向她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冼红静被那些异样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赶忙打断全欣：“好啦好啦！知道你身世可怜、遇人不淑！先把牛排吃了再说，都快凉了！”让全欣安静下来后，冼红静回味着全欣刚才所说的话，自己反倒陷入了沉思之中，场面一时默然。
“对了，捉奸那天，怎么那么巧你也在宾馆五楼啊？”全欣嚼着菜花，冷不防地抛出了个疑问。
“哦，是啊，是有点巧，我……”冼红静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质问毫无准备，心里有些发虚，脸颊在不知不觉中泛起了一片红晕。她赶紧举起杯子，呷了一口凉水，掩饰着尴尬的神情，“我给一个客户送保单，人家本来约了我在二楼咖啡厅见面，但是我对那儿的环境不熟悉，搭错电梯上了五楼，这才误打误撞碰见了肇世勋。”
“哦，那是。”这个解释让全欣十分认可，“唉！要是那天你没有走错路……”
“狗改不了吃屎！这次没发现，总会有下次让你逮着！”冼红静夺回了对话的主动权。
全欣无奈地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地切着牛排。两个人各怀心事，于是场面再度冷清了下来，任凭轻快的琴声流淌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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肇世勋再度打来了电话，这一次，全欣没有挂掉。
“欣欣！真的是你吗？”
“嗯，是我。”
“谢天谢地！你终于肯接我的电话了。你是不知道我有多么地担心你啊！”
“嗯。”
“我送你的玫瑰花收到了吗？喜欢吗？”
“都拿去送客户了，一户一枝。”
“.…..”电话那头的肇世勋沉默了几秒钟，“欣欣，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这次我的的确确做错了，我发誓以后一定改！我保证这种事绝对不会再次发生！唉，我这人坏就坏在心太软，见不得别人在我面前受委屈。但是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肇世勋今生今世只对你全欣是真心实意的，我只爱你一个！”
全欣没有说话，只是泪水已经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滴了下来。
“欣欣，请你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将来我们要生好多好多小孩，罚款就罚款！你小时候太孤单了，没有兄弟姐妹一起陪伴成长，将来我们的孩子一定能够弥补你的缺憾！”多年的相处，使得肇世勋十分清楚全欣的软肋所在，全欣已经开始哭出声来了。
“欣欣，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以后你的爱不光只给我一个，还要给我们的孩子们……”肇世勋的话音也开始带着哭腔，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
全欣狠狠地抽吸了一下鼻子，清了清喉咙：“这几天让我静静，我会给你答案的。”
“嗯，欣欣，那你好好休息一下。我懂的，这种事情是需要时间去修复的。你什么时候需要我，一个电话我立马就到！”
“好的，再见。”全欣挂了电话。
肇世勋对着夜空长长地吐了一口烟，他凝视着烟圈慢慢地散去，随后伸出舌头舔了舔着略带干涸的嘴唇，轻松地吹起了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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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B超室里，躺在检查床上的全欣忐忑不安，心跳不已。随着冰凉的探头在自己的腹部上来回滑动，她仿佛能感觉到胎儿的脉搏声。一个期待已久的等待即将揭晓答案，她对此充满了热切的期盼。
陪伴在旁的阮笑薇有点沉不住气：“医生，一切还好吧？”
“赶紧去找主治医生吧！”B超医师没有作任何解答，直接将打印单递给了她。
主治医生盯着眼前的化验单和B超报告，神色凝重，半晌才开口：“有没有感觉到小腹疼痛或者有压迫下坠感？”
“没、没有。”全欣不由得心头一紧。
“多久没做妇科体检了？”
“有、有两年左右吧，”全欣开始结巴起来了，“之前都挺正常的。医生，是没、没怀上吗？”
“妊娠阳性，受孕了。”医生抬起头，犀利的目光穿透眼镜片刺向了全欣，“但是，极有可能是宫外孕，而且，你还可能得了子*宫肌瘤。如果不放心，建议你做个核磁共振再确定一下。”
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全欣的大脑一片空白，冷汗瞬间湿透后背，一时间定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阮笑薇扶着表姐，焦急地问：“医生，如果真是那样，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必须终止妊娠，而且还要同时做子*宫肌瘤切除手术！”医生一边面无表情地说着，一边快速地开单，“赶紧去做磁共振吧，这种情况拖不得！”
磁共振结果也出来了，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宫外孕是毫无疑问的了，而且你的子*宫肌瘤里最大的那颗已经超过了5厘米，必须要尽快做手术予以切除！”
全欣面如死灰，呆呆地问：“为什么会这样啊？我妈都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的……”
“除了与遗传因素有可能具备关联外，也与个人的激素分泌、情绪波动或环境因素有关。现在既然结果已经是这样了，那就要客观面对。首先保住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别的东西以后再说。”医生有点同情这个病人，尝试着安抚她的情绪。
“医生，那以后我还能再怀孕吗？”这是全欣最后的希望。
“嗯，我必须负责任地讲，你现在的情况是比较严重的。子*宫是不是要全切？还有没有机会保留孕育功能？这都要等到开刀那天视具体情况而定。在条件许可的前提下，医生会尽可能地为病人争取最大的利益。”医生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医生，那我还是先回去考虑一下吧。”全欣虚弱无力地回答。
“要尽快做决定，你现在这个情况很危险，拖不得！”医生同时转过头去嘱咐阮笑薇，“尽快做通她的思想工作，不要让她有过重的心理负担，减少精神压力对病情的影响！”
阮笑薇点头如捣蒜。
出了诊室的门口，全欣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地一把抓住表妹的手臂：“换家医院再看一看，说不定还有希望！”
随后一连三天，姐妹俩连着跑了三家医院，而且挂的还是专家号，但是诊断结果依旧没变：宫外孕，子*宫肌瘤，应立即施行手术。
全欣终于投降了。
几天后，肇世勋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对不起，世勋，我们还是分手吧！谢谢你这些年来的陪伴，这段难忘的时光我会永远铭记于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