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深夜至黎明,星渐隐而日始出,天色由暗变强,只见滚滚灰云已从天边乘风会聚而来,过隙飘荡在蔚蓝苍穹,过了一阵,那云由灰转白,或高或低,或浓或淡,形状大小变幻不一,有时铺满整个天空,有时一朵也寻觅不见,引人遐想万千……
慢慢的日幕西山,天地重复黑暗,星光再次闪耀,云在此之下已不甚明了,亦分不清是何色彩,朦朦胧胧似荡漾似徘徊,风吹拂着它,继续游离于天空之上。
不论阴晴,这天地间怎会少的了风和云。
一个人就这样,傻傻的用一整天的时间,去全神贯注的盯着天上的云,柳天雷以为这个世上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会做出如此无聊至极的事了,当天光再次大亮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就在离他卧着的土坡不远处的河岸边,一个躺在草地上的金发异族男孩,和一个半坐着的灰衣气质女孩,也在静静的和他一起做着同样的傻事。
柳天雷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天空的云,思绪回转:初来这大鹏重镇讨活计时,他所做的第一份工,便在镇西码头见到了这个异国男孩骑着一匹高头白马,威风凛凛的奔驰过眼前。
这个金发异族男孩如此的与众不同,使得柳天雷对他惊奇不忘至今。
后来在酒楼当了几天跑堂小二,柳天雷不但又见到了这个异族男孩,还第一次见到了这个灰衣女孩,当时正忙的头晕眼花的柳天雷无意间,只来得及瞧了她一眼,即惊讶于灰衣女孩绝美的容颜同时,隐隐的,又觉得他和这个灰衣女孩间,似乎有某种不可名状的亲密相连的感觉,奈何自己身份实在卑微,哪能冒然的去向她相见交往。
当前日晚上,在曾经的介生武馆大门前充当更夫小厮时,柳天雷不禁暗叹命运冥冥安排,自己竟再一次见到了两人,如此相近之下,柳天雷虽不知彼此又相隔了一段不短的时日里,这两人一同究竟经历了何事,但从张管家和这两人只言片语的对话上发觉,这两人如今的日子过的似乎很糟,很糟。
不过昨晚介生武馆突发大火,整个院落一夜间几乎烧成了白地,可怜自己好不容易刚找的这一个安稳的看门活计,又丢了。
再看这两人虽然看似此刻和自己一样落魄,但好歹人家成双入对的,自己却是一个人独撑不说,就是以后的境遇,估计这两人随随便便也要比自己好到天上去。
武剑阁清了清一天一夜都未曾说话的嗓子,平静道“这天上的云变来变去的,真好像人生一样起伏跌宕”
文轲点点头,道“我心情很不好,或者有什么实在想不开的时候,就用这法子看云一整天,心情便会慢慢变好起来”。
“看来你教我的这个法子,真的不错,我以前和你一样,心情不好,或者有什么想不开的时候,只会跳到屋顶上去数星星,数着数着便睡着了,不过事后,心情还是很多天,不大好”武剑阁自嘲一笑道。
文轲道,“其实这个法子,还是我的拜门师父教我的”。
“拜门师父?”武剑阁奇道“你还有正式的师父?怎从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自进了介生武馆后,好像你天天除了练武之外,剩下的时间见面就只顾和我拌嘴磕牙吧,至于我的其它一切,你可曾关心过多少?”想到这里文轲黯然的低着头道“从那件事过后,我便和师父断了联系,到今天为止,也不知道她出了何事,不过,想我师父身份尊贵,等闲之辈也不拿不得她怎样,她老人家,是,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说到这,她自己都有些不自信,不过随即坚定的摇了摇头后,继续说道“倘若没出那件事的话,本来我是要和师父,一同去京都白云观的紫霞宫,深造去的”。
静静的聆听完文轲的诉说,武剑阁讪讪的心中回想道“当时在不毛边,自己只是逞一时英猛,顺带着救了一个,看似可怜命苦的莹弱女孩,心底也一直有些瞧她不起,谁知人家正如师父武仲景所极力推崇的那样,原来是真的大有本事,昨夜介生武馆那场大火,也亏的文轲她博学多识,指出用泄露大片沼气再将之引燃的方法,才能把密室烧的那般干干净净,可笑自己同人家相处的也有老长的一段时间了,居然到现在才知道这些,同她诸多方面相较,自己实在是个井底之蛙而已”。
爬将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武剑阁一扫昨夜的种种不快,神色变的一如既往的坚毅不已,他抬头仰面再看那云,忽思忖道“只是这云,从何出而始出,又向何处而终结?请你为我一一解惑,可好”。
闻言,文轲眼睛顿时一亮,看着武剑阁的目光中泛起了赞赏之意,夸赞道“你所请教的这个谜题,不但我不知晓,连我的师父以前也曾反问到过我,纵然天慧如她,她也说不甚知晓一二,还说等以后由我来解开其中的奥秘”。
武剑阁摊开双手,感受着自玄天木棺破茧而出时,体内开始流淌着的那股不同寻常的力量,竟失了一会神。
忽远方一匹白马奔腾而来,在武剑阁身边撒欢扬蹄不定,脸磨耳蹭尽显亲昵之态,柳天雷见两人惊喜过望的牵过那白马后,神情激扬的互相间说了些什么,似打定了注意后,两人跨上白马,然后向着朝阳一路飞驰而去。
没多久,文,武两人并着白马,似消失在了远方的白云之间。
别人的路已燃起了无限希望,而自己还要想着接下来再去找什么活计,来养活自己,柳天雷揉了揉饿的老半天咕咕作响的肚皮,十分无力又无奈的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