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妇进谗言相互埋怨,
小两口闹误会不欢而散。
半年后的一天,郑树民来到苏厂长的办公室:“厂长,配料室里的高压糖浆过滤泵坏了,今天配料的王师傅只能用土办法凑合着干呢,您看是不是早点派人去购买。现在市场上的饮料需求量这么大,凑合一天两天还可以,时间长了势必会影响咱们饮料的生产量。”
苏光明说:“这台糖浆过滤泵还是王助理从沈阳买回来的。我这就去军需处找领导请示一下,看看让谁去购买?”
苏光明走后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回来了,他对郑树民说:“处长说了,一定要尽快打发人去购买,千万不能耽误生产。后来我和处长商量了一下,就让你去沈阳购买。考虑到你刚结婚没多长时间,沈阳离你的家乡也近了一些,再多给你10天的假期,让你在家住10天再回来。你可以先到沈阳找到生产糖浆过滤泵的厂家,买到泵,交完钱,让厂家打包给咱们邮回来,你就可以回家去了。这样既不耽误生产,又给你创造一个探亲的机会。一会儿你就把工作交代给小张,乘最近的那趟火车早去早回。”随后他又补充一句说:“这一次算是你出差,往返你可以乘坐卧铺,按规定卧铺车票可以给你报销。”
郑树民带着对领导无比感激的心情,踏上了回家的路。他按照苏光明交代的那样,先到沈阳把糖浆过滤泵邮回来,然后兴高采烈的乘火车回了家。
高港县是黑龙江省寒地黑土市所管辖的一个农业小县城。它地处东北松嫩平原,跟大兴安岭地区接壤,属于高寒地区。在这深秋的季节,阵阵的秋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摧残着树枝上那枯黄的叶子;绵绵的细雨,不留情面的寑蚀着老百姓还没来得及收割到家里的丰硕的果实。
郑树民下了汽车,急匆匆的走在通往村子里的那条泥泞的大道上,争取在衣服还没有被雨水淋湿透之前能赶到家里。他心想:大队卫生所要比家里近一些,为何不先到那里背一背雨,再顺便告诉妻子一声早点回家。想到这儿他更加快了脚步,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跑进了大队卫生所。
石佳慧刚要给一个病人打针,看见丈夫气喘吁吁,一头湿漉漉的跑进屋,感到非常的惊讶和喜悦:“你是怎么回来的呀!你回来咋不提前给我来个信。她放下手里端着的托盘,在挂钩上摘下一条毛巾,上前帮丈夫擦去头上的雨水和汗水。然后把他领到她工作的小屋里:“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等我给那个病人打完针,咱们俩一起回家。”
小屋子不大,能有五、六平方的面积,非常的简陋。靠屋里东北的墙角上,摆放着一张旧木床,床头放着一床破旧的棉被,不过白的确良布的床单倒是蛮白的。这是石佳慧给预产妇女做产前检查和给妇女上结育环用的。郑树民刚要坐下,看见这么白的床单,害怕给坐脏了,便顺手把床单往起一撩,刚要准备坐下,却发现褥子上有一大片的污渍。这么恶心人的东西,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想起来了,是在妻子休完探亲假走后,他准备从招待所搬回到宿舍时,在收拾被褥时,在床垫子上看见过这脏兮兮的东西。他赶紧把床单放下,直起腰就朝门口走去。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就好像似吞进一只死苍蝇般,令他作呕。
石佳慧又刚要给那个病人打针,看见丈夫急匆匆要走,便顺手拿过来一把雨伞,带着有点责怪的语气说:“你再怎么着急回家,也不差这么一点的功夫。外边还下着雨呢,你再等我一会儿不行!”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先走了。”郑树民头也没回就往出走。
石佳慧没有看见丈夫的表情的变化,挺着个大肚子追了出来。她把雨伞递到丈夫的手上,温柔的说:“你先回家躺一会儿也好,等我给那个病人打完针,马上就回去。”
郑树民看见妻子床上的那一大片的脏东西,就好像是妻子和别的男人通奸,被他抓到一样。他又联想到妻子在休探亲假时,有一天她在睡梦中拉着他的手,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他把手抽回来,狠狠的踹了她一脚,(也可以理解为妻子在做噩梦,他踹她一脚是为了让她早点醒过来而已)妻子翻过身去,接着又呼噜噜呼噜噜的进入了梦乡。他真想把她拉起来,狠狠的揍她一顿,拷问她,某某某是谁?可是,他们正处在热恋之中,他真的是舍不得打她,再加上妹妹曾来信说,她三嫂怎么怎么的对父母亲好,他就更不应该打她,更何况他的性格也不是一个好打人的人。当时他心想,也许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他也就把这个事放过去了。这一回当他看到妻子床上的那一难脏东西,联想到以前的这件事,就更加大了他的疑心。他的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他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的家,到家后他和父母亲打了一声招呼,便一头趴在炕上,强忍着心中的酸楚。
郑妈妈正在炕上缝补被老鼠咬出窟窿的麻袋,郑爸爸在 为老伴搓缝麻袋用的麻绳。老两口子看见老儿子回来了,心里别提有多么高兴,他们很麻利的把活计收拾起来,从被叠板上拿下来一个枕头,塞到儿子的脑袋下面,又帮他把湿漉漉的外套脱下来,铺在热炕上,又拿起一床小棉被盖在儿子的身上,然后坐在他身边开始说长问短。郑妈妈说:“你这一次回来的可正是时候,可以帮着把地里的庄稼都收拾回来。”又问:“你回来时到没到卫生所,你媳妇在没在卫生所里?”
郑树民说:“到了,她给病人打针呢!”他看到爸妈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都很好,心情也就好了许多。他想到妹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给他写信了,也不知道她的情况如何,便问:“妈,我妹妹呢?她怎么没在家?她考上大学了吗?”
郑妈妈感慨的说:“她下地里去扒苞米了。 嗨!你可别提她了,这个死丫头片子没有上大学的命!考试那天,老师把他们考生送到市里的一所学校的考场。她看离考试还有一段时间,便一个人走进附近的一家百货大楼里去买演算本,哪知道,买完演算本出来时就转了方向,找不到进来的路了。她东一头、西一头,最后总算是找到了考场,可是人家都快考完了。她回到家里嚎啕大哭一场。嗨!她就是这受累的命了。”
郑妈妈说完妹妹的事儿后又说:“你媳妇这一段时间可忙呢,天天都不着个家,有时候很晚才回来。她挺着个大肚子,黑灯瞎火的深一脚浅一脚的,真叫人有点担心!”
这时候郑爸爸插话说:“三儿啊!你可千万要多长个心眼儿啊!有一天晚上我上你哥哥家回来,在路上看见有两个人在大道上扳脖子搂腰的,我借着月光一看,竟然是你媳妇,那个男的我没看清楚是谁。”
“你这个老犊子,竟满嘴里跑火车,瞎说一些啥呀!就不兴许你看错了人。”郑妈妈非常严厉的责怪着老头子。
郑爸爸辩解说道:“没错!我的眼睛在瞎也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媳妇。”
郑树民听完父亲的这番话后,又勾起他刚才那一段不愉快的思绪和联想,也就更加充实了他的疑心。此时他的脑袋就像是烧沸腾的一壶开水,咕嘟嘟,嗡嗡嗡的一个劲儿响,就像是马上就要爆炸似的;他的心脏在剧烈的抽搐着,就像是临要死的病人,医生在为他做电击治疗一般。他终于没有控制住,眼泪在无声中从眼角慢慢的滚落下来。
石佳慧兴高采烈地从卫生回到家,手里还提着一只已经宰杀好了的小鸡。她把小鸡往上举了一举说:“我妹妹刚才给我送到卫生所来的,我这就把它炖上。”她看见丈夫的脸上苍白,特别的难看,放下手里的小鸡,擦了擦手,爬到炕上,伸手摸了摸丈夫的脑门:“你是不是刚才被雨水淋感冒了?要不要我再回卫生所去给你拿点药吃?”
郑树民阴阳怪气地说:“不用麻烦你了,你放心吧,我死不了!”他从炕上爬起来,穿好了衣服说:“我一会儿就坐12:20的那趟客车回市里。我这一次是出差,顺便回家看一看爹妈。我看他们俩的身体都挺好的,你活的也挺滋润的、也挺快活的,我也就放心了。”
石佳慧听出丈夫的话里带着刺儿,但又不好在父母面前与他争辩。自结婚以来,她从来不曾见过丈夫这种表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真叫人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好,于是她看了看手表,说:“现在都11点多了,你如果真的要走,那现在就应该动身了。”
目送儿子、儿媳妇已经走远,郑妈妈狠狠的剜了她老头子一眼,埋怨着说:“都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惹的祸,你要不是啥都往外倒丧,三儿他能这么伤心的走吗!”
还是在这条路上,还是这小两口送别,情况却截然不同了:上一次是初春,东北的初春,虽然说还很冷,但是阳光明媚,照得人心里暖洋洋的;这一次是深秋,深秋的天气虽然说不是特别的冷,但是赶上这阴雨绵绵的天气,还真是寒气逼人。上一次是小两口有说有笑,情意绵绵,恋恋不舍;这一次小两口却是一言不发,各人想各人的心事。妻子是一头的雾水,她百思不得其解:也许是爸妈对他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话,使他不开心;也许是因为妹妹没有考上大学,他心里不舒服;也许是他的工作不顺心;也许是他真的工作太忙;也许、也许……。丈夫是一脸的沮丧,愁眉不展,唉声叹气,就好像是吞进肚子里一只死老鼠,想吐吐不出来,令他痛苦不堪;更好像是有人挖走了他的心肝,使他痛不欲生。一把雨伞下面的两个人,一个是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全然不顾一切;一个是挺着个大肚子为他撑着雨伞,带着小跑似的紧跟着。又到了上一次分手的小桥边,妻子站住脚叫住丈夫:“你不要太着急的走,赶车的时间还来得及。你先停一下,我和你商量点事儿。”石佳慧见丈夫停下脚步便说:“再有两个多月,咱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我想到部队里去生,因为部队里的条件要比家里的条件好得多。再者说,生小孩时有你在我的身边,我的心里也能踏实一些。你看我什么时候去部队好。”
此时郑树民的大脑就像一盆浆糊,乱糟糟的一团,他无精打采的说:“你愿意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好了。”
“我看你这一次回来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还是你哪儿不舒服?”石佳慧说完又要去摸他的额头。
郑树民扒拉开妻子伸过来的手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现在是真的非常非常的难受。你不用再送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大步溜星的奔向远方……。
好雨知时节!这烦人的秋雨下的一点都不是时候。它使人闷闷不乐,它使人烦躁不安。窗外还在下着这凄凄沥沥、如哭如诉的细雨!石佳慧呆呆的站在卫生所的窗前,苦苦的思索着丈夫给她留下的这一大堆的谜团……。
第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