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有时终须有,
命里无时莫强求!
郑树民从市里回到乡下岳父岳母家,他把妻子、孩子安顿好后,就到县里的糖厂去上班。刚分到糖厂时,给他安排的工作是职工食堂管理员,现在这个职位早被他人给顶替了。姚科长给他安排到修缮科打零工,跟随几名临时工搬运石头。这个活是又脏又累,每个月的工资只有60元钱。这个落差也太大了,他仿佛是从天上掉到了地下。他实在是接受不了这种反差,干了不到一天的活,他就去找姚科长要求再请一个长假。“咱们这个厂子虽然说不怎么景气,但是你也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吧。”姚科长说完,一扭身走了。”
郑树民一看这个架势,马上跑到附近的商店,花200元钱买了一条“大云”牌香烟,找一张旧报纸把它包上,然后送到了姚科长的办公室。
姚科长一看给他送来一条“大云”牌香烟,迅速的把它装到抽屉里。“反正这个单位有你一个不多,缺你一个也不少。”说完很爽快的批给他一年的假期,然后又给他写了一张工资条,让他到财务去领两个月的工资。
郑树民拿到工资后,便回到乡下陪老婆孩子过团圆年去了。过完正月十五,他就辞别妻儿到内蒙古姐姐家去探望母亲。
郑树民的父亲去世后,母亲就由妹妹领着来到姐姐家这里。姐姐家有三个小孩,现在都在上学,她家里开了一个小型豆腐房。姐夫是一个普通的工人,他每天起大早帮助姐姐做完豆腐后再去上班,晚上下班后再帮姐姐把第2天做豆腐的准备工作做好后才能休息。妈妈在这里帮助姐姐照顾孩子,再.做一些家务。
郑妈妈看见郑树民来这里看她,非常高兴,拉着儿子的手,眼泪汪汪地把他父亲去世的经过讲了一遍,然后又说:“三儿,你妹妹去年跟一个煤矿工人结了婚,知道你太忙,所以也没告诉你,你妹夫那个人老实巴交的,他家里的人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都挺好的。我现在在你姐姐家这里也挺好的,你不用惦记。”
郑树民听妈妈说父亲去世的经过,因为没能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心里感到很难受;又听说妹妹已经结了婚,也没告诉他一声,心里感到有点不是滋味。但是一想到妈妈在姐姐这里挺好的,身体也挺好,也不咳嗽了;妹夫挺老实的,家庭也挺好,妹妹嫁到他们家也不会受到欺负,心里也就平静了许多。他叫妈妈给他拿过来一个枕头,躺在妈妈身边,把他从部队回来后的情况大概的向妈妈讲了一遍,然后质疑的问:“妈,你说我的命咋这么不好!在部队时马上就要被提成军官了,结果被别人一封匿名信就给告了下来;回来后,费尽千辛万苦建了一个饮料厂,想以此发家致富,结果硬是被别人给挤了出来,发财的梦也破灭了!妈,你说我这是啥命啊!”
郑妈妈摸索着郑树民的头说:“人的命是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要是八升的命,难求一斗。这话说的一点都不错。人家都是十月怀胎,我怀你足足有12个月,你爹看你挺特别,就找来一个算命先生给你算。算命先生说你有当大官、发大财的命,但是你出生时被半命人(没儿、没女、死男人的寡妇)给冲了,所以说你命中的小人就特别多。算命先生还说:你日后要是真的当了大官,就要有牢狱之灾;要是真的发了大财,就要有火光之祸。说你如果能熬过60岁,将是一个有福之人。后来算命先生又让你在竹筒里抽出一个签来,结果,你抽出来的签上画着一个人在横垄地里拉着一个石头滚子,他说你这就是横垄地里拉滚子……一步一个坎儿的命。后来我一想,前街的老王寡妇她从来都不上咱们家来串门,偏偏赶上生你的时候,她来咱们家借东西。还真叫算命先生给算对了。所以说,妈也不希望你当什么大官,发什么大财,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稳稳当当的过一辈子就好。妈要告诉你,凡事都不能强求,是你的,自然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争也争不来,假如,你真的把不是你的东西争到手,那很有可能就是你的祸害,就是你的灾难!人人都想当官,当了小官还想当大官;人人都想发财,发了小财还想发大财;人人都想好,好了还想再好!追求好的生活没有错,关键是要适度,过度的追求,结果必定是祸从天降!所以说,人要量力而行,千万别把自己活得太累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烦恼皆因强出头’吗!”
郑树民的一腔欲望之火,被妈妈的一盆凉水给浇灭了。是啊,现在姑娘、儿子都有了,家庭也算得上和和美美的了,家里的积蓄虽然不算太多,但是比上不足比下还是绰绰有余的,何必把自己活得那么累呢。于是他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躺在妈妈的身边,“呲呼…呲呼”的睡着了。
郑树民的姐姐为他烧制了4道菜:小鸡炖蘑菇,酸菜猪肉炖粉条,肉丝炒咸蕨菜,鸡蛋炒黄花菜。然后打发孩子,把孩子的老叔叫过来,为弟弟接风洗尘。
孩子的老叔叫毕德智,是和郑树民在一起长大的光腚娃娃。他比郑树民大两岁,比郑树民提前两年当的兵。他在部队里提干后就转业到这个小镇,他在这里干得很好,现在是这个镇的副镇长。当兵前他们俩既是亲属又是好朋友,这一晃已经10多年没有见过面了,见面后非常热情。酒桌上郑树民把自己现在的状况说了一遍,毕德智听后建议他把工作调到这里来。妈妈和姐姐也都非常希望他能把工作调到这里来,这样大家都能互相照应一些。他同意了大家的意见,在毕德智的帮助下,他很顺利的就把工作调到这个镇的商业公司,当副食仓库的保管员。
郑树民把工作调过来后,上了一段时间的班,然后把妹妹家的两间砖瓦房以3000元的价格买了下来,暂时没有钱,等把家搬过来后再付房款,房子买好后,他就请假回黑龙江往这边搬家。
就在郑树民调动工作,上班之间,岳父家发生了一场大火,事情是这样的:
6月上旬的一天上午,各家的劳动力都上自家的农田地里干活去了。石佳慧把儿子哄睡着后,让母亲帮助看着,领着女儿出了房门。她三弟媳妇把一捆玉米秸秆塞进灶坑里后,看火暂时还没有着起来就出了门,她看见石佳慧领着孩子要走便问:“二姐,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石佳慧的三弟媳妇名叫莫欣欣,去年和他三弟结的婚,结婚后,父亲就把5间草房的西头两间划给他们住,让他们另起锅灶,自己做着吃……单过。现在她怀孕已经七、八个月了,不方便到农田地里干太重的活,所以在家闲着没事干。
石佳慧停下脚步说:“我要去供销社给孩子买奶粉,你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我顺便给你带回来。”
“我要买两个盆,你还得抱孩子,不方便,我和你一起去。”莫欣欣说完,拍打拍打身上的柴草沬子便跟着去了供销社。
莫欣欣这么一走,可就惹了大祸了,灶坑里的火慢慢的烧着了出来,把没有塞进灶坑里的柴草烧着了,火烧出来后烧着了挂在墙边上的幔子,幔子着火了,它直接烧着了用秸秆和报纸糊制的天棚,天棚上的大火很快烧着了房盖。
石佳慧和莫欣欣走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孩子就醒了。这孩子往天也不哭不闹的啊,今天怎么哭起来没完没了的,姥姥怎么哄也哄不好,没办法只好把小外孙抱出屋外,想看看他妈妈回来没有。老太太抱着孩子出来一看,可吓坏了:“哎呀妈呀,可不好了,房子着火了。”就在老太太他们娘俩出来的一瞬间,就听见“轰隆”一声房盖塌了下来。
石佳慧和莫欣欣买完东西回来,莫欣欣问:“二姐,我二姐夫去什么地方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见他人回来,以后你们还做不做饮料了?要是做,就把老三也带去吧。”
“他去内蒙古他姐姐家看老太太去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以后他要是还做饮料的话,我就让他带上老三,用谁都是用,用自己的人心里更踏实一些。”石佳慧看了看三弟媳的肚子接着说:“看你这个架势,怀的应该是一个男孩,有七、八个月了吧?”
“嗯,八个月了。二姐,生孩子特别疼吧,会憋死人吗,我有点害怕。”莫欣欣胆怯的说。
石佳慧看她对生小孩有惧怕的心理,就开导她说:“痛,肯定是会痛的,憋死人,那是从前科技不发达,现在你一点都不用担心!我19岁时就在咱们大队接生,经我手接生的孩子少说得有二、三百个,没有一个被憋死的。回到家后,我给你检查一下,看看胎位正不正,有我在,你放心好了。”
莫欣欣说:“有你在,我放心,我就是害怕在我生小孩之前你们搬家走了。”
正唠着呢,石佳慧抬头一看家的方向,那里浓烟滚滚,大火冲天,“不好,好像是咱们家的房子着火了!”她说完,抱起女儿就往家跑。
当石佳慧跑到房子跟前,她放下女儿,“妈呀!我的儿子!”就要往火里钻。
左右邻居上前抓住了她,这时只见她已经昏死了过去。人群中挤进来前院的一个大婶子,为她掐“人中”穴。看她慢慢苏醒过来后,告诉她说,“你儿子和老太太都在我们家呢。”
石佳慧听说儿子和妈妈都没有事,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就好像注射了强心剂一般,她站起身就往前院大婶子家跑去。
在屯子附近农田地里干活的人们,看见屯子里起了大火,都纷纷赶了回来,赶紧取水救火。当把火彻底扑灭后,房子里的东西基本上都被烧没了。石佳慧还没有来得及存到信用社去的8000元钱也付之一炬。
“火烧当日穷”这话一点儿都不假。在这危难关头,亲朋好友纷纷伸出援手,帮助这一大家子人安排住处,给他们送来穿的、盖的等一些生活急需用品。真是火灾无情人有情,石老爷子找到当村主任的一个远房侄子求他帮忙,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建造一座5间砖瓦房。村主任对他说:“村子里也只能让你在树带里砍伐一些木料,再也帮不上别的。依我之见,你晚上去乡长家,给他送去1000元钱,求他在乡里的建筑工程队里给你划拨一些砖、瓦、木料、水泥、钢筋啥的,那该有多好。”
石老爷子一听有道理,是个好办法。这年头,你想求当官的替你办事,不送礼还能行!于是,他取出藏在土豆窖里、攒了多年的积蓄,晚上给乡长家送去1000元钱。乡长不在家,乡长老婆收下钱后满口答应:“好说!好说!”
第2天,石老爷子去乡里找乡长,乡长召开会议,以救助灾民的理由给石老爷子划拨一大批的建筑材料。
石佳慧把没有烧干净,剩下来的钱渣拿到银行里兑换回3000多元钱也交给了父亲。
石老爷子立刻组织亲朋好友帮忙,开始动工,没用多长时间,一座5间砖瓦房就顺利的建造起来。
郑树民回到家一看,岳父家的5间草坯房已经变成5间砖瓦房。他们家屋里的东西基本都被烧光了。因为他在单位就请了几天的假期,所以他不敢在家耽搁太长的时间,于是他让妻子领着孩子坐火车,他自己开着小四轮,拉着乡亲们送给的一点应急用的东西来到了内蒙古。
郑树民岳父家的这场大火,把他们家的东西基本上都烧没了,家里的那点存款也被妻子烧的烧,送的送败没了。搬过来后也就没能及时的把妹妹家的房子钱还上。妹妹的小叔子急等着这笔钱过财礼用,她小叔子的未婚妻在家左等右等,彩礼钱不到位,婚事岌岌可危。妹妹和她老公公火急火燎的找上门来:“有你们这么办事儿的吗!牙对牙、口对口说的好好的,说你们家搬过来就给钱,为什么说话不算数!我们急等着用这钱给王二娶媳妇用呢!耽误了人家的婚事,你们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吗!你们倒是无所谓了,我这头是哥哥,那头是小叔子,我能受得了这夹板气吗!如果你们还是不还钱的话,那就赶紧从这里搬出去,把房子给我们腾出来,我们好另外卖。”
郑树民两口子被妹妹这一番呛白的哑口无言。
老王头一听儿媳妇这么挤兑他三哥、三嫂,马上插嘴说:“你三哥不是因为你三嫂家出了点状况才落到这一步的吗!谁能保准没有马高镫短的时候,咱们不能得理不饶人,得学会理解人才行。”
老王头今年50多岁,个头不高,典型的“车轴汉子”,是正儿八经的农民。他的这几句话可真真的感动了郑树民,“王叔,您再给我10天的时间,如果10天后,我还还不上您的钱,那么我就立马搬出去,你就另外卖去吧。”
“他三哥,咱们是实在的亲属,我信得过你,别说10天半月,就是半年一年你还不上的话,王叔也不怪你,你就放心在这里住吧。”老王头说完,就要领儿媳妇走。
郑树民上前握住老王头的手说:“王叔,有您这句话就足够了。”
妹妹他们走后,郑树民想:姐姐家有三个孩子,妈妈又在那里,虽然开了个小豆腐房,也不会有太多的存钱;回黑龙江去找哥哥,路途遥远不说,哥哥他现在的买卖也不好,嫂子的身体也不好;他想到毕德智这个好朋友。再怎么好的朋友,你初来乍到的就张嘴朝人家借钱,有点不妥。但是可以求他帮忙,把从黑龙江开过来的小四轮车卖了,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郑树民到镇政府找到毕德智:“老哥,你是主管矿业的副镇长,对各个矿区比较熟悉,你帮我问一问,有没有要买小四轮车的,我从老家开过来的四轮车,本打算用它拉脚挣点钱养家糊口,我现在有班上了,就用不着它了,所以你帮我把它卖了吧。我的这一台4路车最低也能值三千五六百元钱,你要是能给我卖到3000元钱就可以了。”
毕德智说:“好,我给你往各个矿山打电话问一问,要是有要买的,晚上回家我告诉你姐姐。”
正好,毕德智的大舅哥是佛石矿的矿长,他们矿山还真想添一台小四轮车,从山号往火车货运站台运佛石。他给出3000元钱的价格。当天晚上,郑树民到姐姐家得知情况后,第2天就成交了。
郑树民拿到钱,第一时间就给老王头送过去。老王头接过钱后说:“通过你说话、办事,就知道你不是那不三不四,不讲信用的人。前几天你妹妹说话嘴太黑,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郑树民握着老王头的手说:“谢谢您,王叔,您能理解我,信任我,我就非常感激了。您也知道我家里出了点状况,没能及时的还给您钱,我向您道歉,对不起!”
郑树民把家搬过来后不久,就把妈妈从姐姐家接到自己的身边,一家人过上了安安稳稳、其乐融融的幸福生活。
第23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