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基于针对刘虞的政敌想要打击他,也不可能一而再的行刺,毕竟政客的手段狠辣至极,从来都只讲究一击必杀,斩草除根。根本不会一而再的,同一个方式来做事,那样太容易暴露身份了,政客的脑子可不会那么简单。
同时,刘和也产生了一个疑惑。那就是苏湘为何能够两次迁入迁高院行刺自己呢?除了何大少的背景,有些手段之外,必然在这院门之内,还有他的内应才行。不然堂堂官家驿府,怎么可能毫无守备,任由刺客来去自如呢?
这一点陈龙也给刘和问了出来,根据苏湘所说,内应正是这个迁高院的管事,董革丘。起初她也很疑惑,身为管事的董革丘,要是明知刘和仅是一个花花公子,大可以驱逐刘和出院不就好了?不能驱逐就意味着不敢招惹,那怎么还会纵容她在院内行刺,不怕刺杀成功了给自己找麻烦吗?
苏湘显得有些犹豫和质疑,却在何鹏的怂恿下打消了。何鹏向她表明了身份,作为何家大少,当朝又有何太后作为依仗,就算是杀了刘和引发的后果他都能摆平。要不是碍于何鹏明面上的身份,他自己都会动手。听完这些,苏湘这才不再犹豫,下定决心行刺。
这一切都说的通了,刘和心中再无疑虑。向陈龙诚恳致歉,还好好奖赏了他一番,而后心中开始盘算了一下,好好收拾一下何鹏这个败家玩意儿。
与此同时的何府中,几个身影聚在了一起,同样也是在密谋着什么。首座居中者手中把玩着一串翠玉捻珠,正是何家大少,何鹏。
依次下首有三人,一人面如冠玉,温文儒雅,颇有书香意气。手中拿着一把红木纸扇,扇尾处挂着一块汉白玉坠。这人名叫徐军,乃是“建安七子”徐干之子。出身书香门第,也难怪散发着一股书卷气,脸上的清高孤傲也最是明显。
一人身材略微瘦削,目光阴鸷。嘴角不时噙着一道似笑非笑的意味,端着茶杯闻着茶香,陶醉的样子如同品味佳酿。虽然穿着打扮在四人之中不显高贵,但是他的身份却不亚于何鹏。李琳,他的父亲正是当朝相国董卓的女婿,李儒。
说起李儒,就不得不提另一个与之有着相同称谓的人,贾诩。二人同在董卓阵营,同在董卓帐下出谋划策,更难得的是两人的风格大为相同,同有“毒士”之称。
如今董卓称霸京师,李儒无疑是他废立帝胄的头号功臣。加之本就是董卓的女婿,那身份简直比吕布还要更加亲密许多。若非是何鹏的背景着实强大,京城四少的第一把交椅必然是他李琳的。
剩下的那个,整个人寡言少语,却是面相凶狠。浑身相对魁梧一些,隐隐有种随时暴走的气势。此人来历是四人中最低的,但是却是唯一的武将出身。方星,其父正是河内太守王匡手下第一大将,河内名将方悦。
四人围坐堂前,何鹏挥了挥手,将添茶倒水的奴婢全都叫走。而后只是端坐着微眯着双眼,看不出在想着什么。只是手中转动捻珠的速度,时不时随着脸上皱着的眉头加快了几分。
“董革丘派人过来传话说,苏湘被那人抓了。”
开口的正是李琳,他使劲嗅了一口手中的茶,说完话就对着茶杯一饮而尽,丝毫没有在意滚烫的茶水入喉。
“哼!那人到底是何来头?竟敢如此不把我们京城四少放在眼里!”李琳愤恨的将手中饮尽的茶杯狠狠的砸在案几上,那黑釉茶杯应声碎裂,险些划伤了他的手掌,他却丝毫没有在意。
“李少息怒,在这洛阳城,还没人敢如此嚣张。即便是过江猛龙,在我们面前,也只有匍匐在地的下场。”徐军对着一旁愤怒的李琳进行开解,脸上温和之色不减,依旧是斯文不已。看来作为书香子弟,真是把和颜悦色的教养刻在了骨子里。
“那人,是幽州牧刘虞之子,刘和。”这时,何鹏睁开了微眯着的双眼,手中的捻珠也不再转动,缓缓开口说道。
“什么?!”很少开口的方星听完不禁讶异出声。
“怕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州牧之子,就算是汉室宗亲又如何?别忘了,现在的宗室是谁在操控。”看到方星脸上显现出来的一丝惊恐之色,李琳很是不屑。
“哈哈,李少言之有理。如今莫说是宗室,即便是整个王宫、洛阳城,甚至是这天下十三州都在董相国的脚下。更别说是初来乍到的宗室子弟,就算是他亲爹刘虞进了京,该弯腰还是要弯腰,该俯首也要俯首的。”徐军难得的打开了手中的红木纸扇,掩面而笑。
“何少,你就说还想不想出这口气了吧?只要你想,我就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他。”李琳看到自己的观点得到徐军的认同,不免自信无比,对着何鹏出言。
“哦?”何鹏将手中的捻珠握成一团,目光灼灼的看着李琳,“李少莫非是要?”
“哈哈,知我者,何少也。”李琳与何鹏对了一下眼神,二者会意,不禁大笑。
“如此,就要烦请李少出手,为我排忧解难了。不过,再过几日就是除夕,这辞岁新年的喜庆日子,就让那小子再多活几日吧。”何鹏会意过后,对着李琳稍稍拱了拱手。
“李少辛劳,小弟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虽然没能彻底领会李琳与何鹏眼神中的深意,不过结合以往的经验,徐军大概也能明了一丝。当即拿起茶杯对着李琳,很是谄媚的恭维起来。
“何少,那个苏湘怎么办?”徐军问向何鹏。
“经过半月的休养,你们上次遭遇蛮夷的伤也才养好。至于那个傻女人,不管有没有泄露我的身份,既然失手被擒,那就没有了利用价值。”
何鹏眼神发狠,重新转动起了手中的捻珠。这时,何鹏身侧,一直蓝白色大肥猫宛若知晓主人心意一般,适时的喵叫了一声。虽然叫声显得懒洋洋的,但是任谁听了,都有种莫名的寒意。
余下三人相视点头,接着徐军和李琳的目光放到了另一旁的方星身上。
“放心吧,这次灭口我亲自出马,绝对万无一失。”方星感受到徐军、李琳的意思,主动抱拳对着几人说道。
“方少的身手,我们心中有数,自然是手到擒来。不过还要请李少跟那迁高院管事知会一声,也好为方少行个方便。”徐军说着,看向李琳。
“这是自然。”李琳点了点头。而后四人交换了目光,不由放声大笑,像是完成了什么特别高兴的事一样。
何鹏朝着门外轻喝了一声,唤来婢女再次添加茶水,四人捧着热茶虚空相敬,一口饮下。喝完茶,方星便是起身来到门外,从自己的随从手中接过一杆长枪,对着何鹏三人点了点头,出了府门,直奔迁高院而去。
此时的迁高院内,一切如常。只是院门虚掩,一个三角脑袋不时的拨门探出。像是见到了什么,丑陋的面容上浮现出一阵笑意。
“方少,你来了。”董革丘一脸谄媚的看着来人,连忙打开院门将他迎了进去。
“可有异样?”
方星似乎也是不愿多看董革丘那丑陋的外貌,只是冷声直问。看到董革丘摇了摇三角脑袋,露出一个万事放心的笑容。拒绝了董革丘带路,方星挺了挺长枪,朝着仓房的方向就悄悄摸了上去。
方星进京前就跟随自己的父亲方悦入住过这迁高院,可以说很是熟悉,所以他很快来到了关押苏湘的仓房不远处。靠着一处假山藏好了身形,方星决定观察一番再动手。
此时的仓房四下宁静,仅有房门口的两名护卫在周围踱步巡视。仓房内烛火昏暗,没有见到多余的人影晃动,方星断定屋内没有他人,只需绕开门外的看守就可成事。
方星握紧手中长枪,深深吸了口气猛地吐出,口中热气遇冷,形成一股子白气,被一道冷风吞噬。方星绕到仓房一侧,看了一眼头上的通风口,脚下一使力就窜了进去。
来到仓房内,果然,只看到苏湘被捆绑着坐在草堆之上。方星嘴角冷笑,食指放到嘴边,对着苏湘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提着长枪缓步走来。
苏湘看到方星窜出,眼里除了露出一阵惊恐,还夹杂着一丝愤怒,很配合的没有大叫出声。方星没有察觉到怪异,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的出现吓傻了。
来到近前,方星倒持着长枪,对着苏湘就要痛下杀手。直到此时,方星才从苏湘脸上的镇定之色中察觉到什么,心中一沉,就要收枪回退。
不过,就在方星准备收枪之时,却是发现手中的长枪竟是纹丝不动。心中的警惕转为了惊骇,顺着苏湘看向自己身后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高出自己将近一个半头的身影,自那昏暗的墙体处走出,无声无息,犹如与那墙体共生一体。
那人出现在自己的身后,一只宽大厚重的手掌拿住自己的枪底,任凭自己怎么用力都无法撼动。
要知道,方星的父亲乃是河内名将,不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是自小在名将父亲的教导下,他的实力也不容小觑的。方星自信,即使是沙场对敌,他也能大放光彩。
可是现在,面对这个如同塔台一般的男人,他那无比自信的心,瞬间崩碎,散落一地,难以生起一点反抗之心。
像是为了戏耍一番,高大男子松开了手。方星差点没一个趔趄倒地,想要回撤却是发现通风口被高大男子堵得严严实实的。再看草堆上的苏湘,正一脸悠闲的看着自己。
“我劝你还是集中精神对付他吧,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有别的心思。”苏湘俏皮的对着方星说了一句。
方星被她一提醒,这才回过神来。方才方星甚至还想着挟持苏湘离开,但是面对高大男子的压迫感,他竟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面对男子,切实感受到周身被一道目光扫视,所有的弱点和破绽就这样显露无遗。像是被一股的气机锁定,只要自己有所举动,对面的男子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擒杀。
就在这种莫名强大的压力下,方星居然流汗了!这样的天气里,在没有剧烈的运动下,单单是面对男子,方星就冷汗连连,止不住的从额头渗出,顺着他的脸颊顺流而下。
“啊!”方星快要扛不住这股令他窒息的压力,不由大吼一声,手中长枪猛地挥动,朝着男子发狂似的攻击。
只见虎虎生风的长枪在烛光的映照下,好似凭空多出了好几把,一阵枪花席卷之下,带着破空之声,像是六七个枪尖同时刺出,枪尖反射出来的寒光,有些让人眼花缭乱。
“真是无趣!”
李存孝的声音显得轻蔑,身形都不曾挪动就单手伸出,一把就将方星那挥舞得眼花缭乱的长枪抓在手里。
“你就这点本事?”
看着枪尖的颤动犹未停止,李存孝瞥了一眼方星,稍加用力就把长枪夺过。方星感受到一股巨力,而后手中长枪脱手而出被夺走,自己受力惯性的顺着夺枪的方向扑去。
李存孝一手拿过长枪,另一只手手掌张开,稳稳的捏在方星的脖子上,只是自然收紧,方星的脸上顿时浮现一阵猪肝色,双手抓着李存孝的大手,任他如何使劲,也不能掰动分毫。
“放...放开我,我...我可是...方...少”
喀嚓!
不等方星说完,只听一声脆响。李存孝便是指间发力,生生捏碎了他的喉骨。手掌松开,看着方星的尸体软绵绵应声倒地,李存孝的脸上显出一丝不耐。
“你,你把他杀了?”
苏湘一脸的惊恐,看到李存孝这么轻易的出手就把方星弄死了,想到自己的当时要是被他将手搭在后脖子上,估计下场也不过如此。一想到这里,苏湘浑身发冷,缩着脖子向后挪动着,不敢再看李存孝一眼。
“大惊小怪。”李存孝看到苏湘的举动,没有多做解释。要不是因为听说了苏湘的经历,李存孝压根都不想理会苏湘的反应。
这时,仓房的门也打开了。是刘和带着陈涛走了进来,看到一旁方星的尸体,那瞪大的双眼,显然到死都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死去。还有那畏畏缩缩的苏湘,正向着自己投来求救的眼神,刘和不禁哑然失笑。
“进去!”
陈龙押着一个人也跟着进来,随后将那人踢倒在地。刘和也不去看,就知道这个人是董革丘。因为这一切都在刘和的算计之中,幸好得知情况要早那么一步,刘和随即就安排了人将董革丘盯死,因为刘和明白,何鹏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没想到收获这么快。
“公子饶命啊!”
这时的董革丘也是看到了被李存孝格杀在地的方星的尸体,立时被吓了一个激灵。这方星可是京城四少之一啊,就这样死了,那么眼前的刘和,必然是个更狠的主儿啊。为了活命,董革丘连声求饶,说着差点就要扑过去抱住刘和大腿了。
“滚开!”陈龙看出了董革丘的意图,连忙冲上去,再一脚踹开董革丘,免得他弄脏了自家公子的衣衫。
刘和自始至终都没看董革丘一眼,原本就对董革丘的长相心生厌恶,再加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协助何鹏对自己进行刺杀,想想都恨不得提刀杀之。
“要想活命,还不从实招来!”陈涛也是厌恶无比,对着董革丘就是一声大喝。
自从进京以来,入住这迁高院的时候,陈涛就已经很不爽这个管事董革丘了,不仅狗眼看人低,还妄图向刘和索要那所谓的“入门礼”,真是胆大包天,其心可诛。
“是是是,我这就说,我全说出来,只求公子能够饶我一命啊...”董革丘拼命的不停在对着刘和磕头,额头都磕出血了,血水顺着丑陋的面容,显得格外狰狞。
“你且说说,要是让我满意了,我会考虑放你一马的。”刘和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
“这都是京城四少的图谋,四少中有个李琳李大少,是董相国的女婿李儒大人的公子,我不敢逆了他的意思,只能听命照办,就是为他们派来的人打开院门放进来,同时及时驱散院内守卫而已啊。这次来的还是四少之一的方星方少,这足以说明不是我在暗算公子啊,公子饶命啊...”
说着,董革丘仍旧不停的磕着头。陈龙得到刘和示意,就要将其制止,哪知道这董革丘用力过猛,竟然自己磕晕了过去。
“看来是真的要跟我拼一下啊。”刘和嘴角笑意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