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连连招架,心里暗自惊心,之前听闻这个公园出了抢劫、猥亵案,他还以为是哪里流窜来的猥琐毛贼,如今看来,这暗夜里的袭击者块头不比自己小,动作稳准狠,身手不凡,这要是苏立撞在他手上,那不得吃大亏?
见对方又是一记直拳夹着风声冲门脸而来,田野下蹲闪脸勉强避过,瞅准对方空门,一记右勾拳砸在对方肋间,对方闷哼一声,身形不稳连退两步。
田野抬脚侧踹,对方反应也不慢,长臂一捞,胳膊牢牢地夹住了他的小腿,就势一带,田野单腿站立不稳,两人倒在地上翻滚几圈,田野右腿被对方死死控制住,对方的胳膊和肩膀却也被他压制住,双双动弹不得。
那人几乎掰断田野脚腕,喘着粗气说:“可算是逮住你这个抢劫、猥亵的坏蛋了!”
田野又疼又气:“反咬一口?我田野今天要是不送你进派出所,我就白混了!”身上、手上加大力度回敬对方,一心要把对方膀子压脱臼。
“你是田野??”那人一惊,冷喝道:“我就知道你对苏立没安好心!你鬼鬼祟祟跟在她后面,想对她图谋不轨是不是?!”
苏立?他认识苏立?田野手上松了劲儿问:“你是谁?”游柏安揉揉发痛的手腕,撑着身体站起身说:“我是苏立的朋友,游柏安!”
游柏安?这个名字耳熟,田野疑惑地思索了一阵之后想起来了,这小子来驾校接过苏立,他送夜练结束的苏立回去时也见过几次,这家伙似乎就住在苏立附近。
两个人就着昏暗的光线确认了双方身份,他们身上都多少挂了点彩,身上蹭满了泥土、草木的汁液,游柏安的鼻子在流血,田野耳朵根下的脖颈皮肤被擦破了。
显然是闹了个误会,这个游柏安大概也是担心苏立的安全,和他抱着同一个目的,所以才大半夜出现在这个小公园。但是敌意并未消失,双方互不信任地瞪着对方。
片刻之后,游柏安整整衣裳,恢复了惯常的彬彬有礼,挑挑眉:“找个地方,请你喝一杯?”他当然知道田野对于苏立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当然不会放过了解她身边的人、了解她全部过往的机会。
几分钟后,看起来有些狼狈的两个人走进了附近一家酒吧,找了个角落坐下,酒保小哥送上酒杯、冰块、毛巾、调好的一桶金酒。
田野抓过酒杯将液体倒进喉咙,清凉的液体像一条火舌翻滚着落入肚子,霎时浑身舒爽。
游柏安则拿起毛巾,细细地擦拭干净自己的脸、双手和十个手指头,连指甲缝都没有放过。他端起杯子,端详玻璃杯里的液体,啜了一口,等他喝完一杯,半桶酒已经没了,田野咂咂嘴:“好酒!”
“喂!”游柏安不满地把酒桶拖过来一些,给自己倒了半杯:“是不是我请客你才喝得这么痛快?”田野哈哈大笑:“男人喝酒,哪儿来那么多讲究?你是不是怂?喝不下去就都给我,别浪费!”
游柏安瞪他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烈酒轰一下顶到脑门,他又倒满一杯:“说,你为什么尾随苏立?你安的什么坏心眼?”
田野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我爱尾随就尾随,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还没影儿呢。”游柏安气结,他当然知道面前这人是苏立的初恋,是她心中重要的一隅,这个人到现在都还对她有着难以估量的影响,可能田野自己都不知道,苏立自己大概也还没有意识到,或者拒绝正视和承认这一点。
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他知道稳住心神才能制胜,但还是忍不住故作胜利姿态:“不好意思,现在和她在一起的人可是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想起苏立不冷不热的样子,心里颇没底气,但大敌当前,无论如何气势不能怂,他挺了挺胸膛。
田野笑笑,并不说话,只是又喝了一杯。游柏安将之视为挑衅。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一个冷静自持的人,但事关苏立的时候,所有的理智都会自行瓦解。热血和酒精怂恿着他和田野又碰了一杯,两个人你抢我夺,很快一桶酒就没了,游柏安抬手又叫了一桶。
“你算老几啊,要不是我们两家都出了事,导致我和苏苏走散了能有你小子什么事?”
“啊哈,你要真是那个520yd.com,你们就不可能走失。既然走失了,那就往事只能回忆。不不,最好连回忆都不要回忆,对于苏立来说,你算是个痛苦源。”
“去你的!只能回忆?我们有美好的曾经,我敢说,在苏苏心里,至今也同样美好!我们兜兜转转又遇上了,谁说这不是命运的安排呢?”
“哼,命运安排你给她那么多苦头吃吗?”想起无数个白天黑夜,苏立在昏暗的屋子里无助地颤抖、挣扎着走出来,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心理疗法之后,她浑身汗水虚脱得站不起身,游柏安就宛若胸口遭受锤击,面前这个男人,不能说是罪魁祸首,但起码是一个重要因素。
田野哑然。这是过往的岁月中他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他固然有自己没能在苏苏身边的原因,但缺席了就是缺席了,他不会为自己辩解,仰头又喝一杯。
游柏安也喝一杯,凑近他,探究地问:“能不能给我说说,当时你发生了什么,去了哪里?”
田野摊了摊手,他自己的人生泥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择要讲了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
他无意为自己开脱,但如果苏苏只能永远是自己够不着的人,而眼前这个男人,曾经陪伴着她、治疗着她,和她一起走过最黑暗的时段,那么,足以证明对她怀着不比他少的热爱。如果他能一直在苏立身边,给她支持和慰藉,无疑是比他更合适更尽责的。
但是为什么心里却那么酸楚,那么不甘?
游柏安听完,拇指搓着下巴,久久无语。虽然田野只言片语、云淡风轻,整个叙述没有一丝感情波动,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但他不难想象,他也经历了很多的黑暗艰难,才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倒满酒,端起来,诚心诚意地敬田野:“你是条汉子。现在我开始明白苏立为什么喜欢你了,你们都是内核坚韧的人。”
一杯下肚,游柏安只觉得热血冲天,他拍拍田野的背:“你放心,我不会再让苏立受苦,我最了解她,我知道她需要怎样的支持。”
田野竖起食指摆动:“不不,说起对苏苏的了解,你不如我,我们相处很放松、很愉快。”
游柏安砰地捶了一下桌子,怒目以对:“你说什么?她跟我在一起才是最放松、最愉快的!”
田野也捶击着桌子低吼:“你才不知道苏苏要什么!”
“你已经是过去式,我尊重你远观,但你不能再靠近她,我不想引发她内心动荡!”
“靠近她是我的自由!我们喜欢待在一起你管得着吗!”田野色厉内荏,事实上,苏立喜不喜欢跟自己接触他不知道,跟自己接触是不是引发她内心动荡他也不知道,但是不能再靠近她这个事实,让他非常受伤。
两个人双拳撑着桌子,各自伏低身体隔桌对峙,气鼓鼓的仿佛两个在抢玩具的小男孩,苏立见到他们这个幼稚鬼样子,恐怕会大翻白眼。
酒保不由得头大,担心这两个面红耳赤酒气熏天的家伙马上要扑过去袭击对方,他不动声色地把一桶酒砰地怼在他们中间:“两位先生,你们的酒。”
田野和游柏安重新坐下来,两个人之间的硝烟在你来我往的对话中不断升级,又被一轮又一轮互敬的酒液冷却浇灭。等摇摇晃晃走出酒吧,两个人已经开始搂着肩膀、大着舌头称兄道弟了,谁也不肯离开,于是又勾着肩转回小公园去,继续神聊。
两个酒鬼话题始终不离苏立,只是从开始的相互攻击,转为一致同盟,一个极言苏苏灵动聪慧无敌可爱,一个盛赞苏立智慧果敢强大能干,你一言我一语,竟然又因为到底是苏立在谁心里更好、更重要而吵起来了……
“你不知道苏苏有多美,她穿着白裙,一头黑发像绸缎一样,一笑起来,全校疯狂!”
“苏立处理起工作来才叫飒爽呢,清晰果决、有条不紊,任何难题都指挥若定,不在话下!”
“我跟你说,苏苏那时候有多少爱慕者,他们家的店里,每天都有不少毛小子,不为买珠宝,就为了看柜台里的苏苏一眼!”
“呵,现在的苏立也有不少人喜欢啊,你不是其中之一吗?凌潇那臭小子不也是吗?神仙姐姐、神仙姐姐的,我真想把你们都揍一顿!”
“来啊来啊!接着练啊,我看是谁揍谁!”
行至公园深处,凉风吹来,有残荷的香气,醉意更甚,两个人呜哩哇啦摇摇晃晃,比划了半天拳脚,一个开始吟诗:“多少人爱你风韵妩媚的时光,爱你的美丽出自假意或真情,但唯有一人爱你灵魂的至诚,爱你渐衰的脸上愁苦的风霜……”
一个开始嘶吼着唱歌:“我是一匹野马,在你眼里找寻草原,马蹄声声,你的怀抱是春日的归途,请不要背身离去吧,亲爱的姑娘……”
“哈,俩酒疯子!”只听一声轻嗤,亭子外两条人影相互看看,鬼鬼祟祟摸过来,一个如炮弹发射,将站在外侧的田野撞翻在地,另一个一招排山倒海,将游柏安推得一个趔趄趴在亭柱上。如意料之中轻易制服两个醉酒壮汉,两个毛贼不禁得意非凡,亮出手里的匕首分别顶住他们腰眼:“别出声!敢动一动,我捅死你!爷这两天手头紧,身上有什么值钱的,赶紧掏出来!”
喝!这是酒鬼遇上打劫的了!
这俩毛贼连着两次得手,尝到甜头,且这一片也没有格外加强警力巡逻,夜深后更是撤除巡逻,鬼影都不见,附近又挨着一个学校,每晚总有几对小青年翻墙出来约会,于是又晃悠过去试试运气,没想到真就捡到机遇了。
一开始两人看对方比自己高壮,已有退意,再一观察,哈,两个站都站不稳的醉汉!这还有什么悬念呢?两人一对眼神,摸上前去,冷不丁发力,搞他们个措手不及。
田野撞在地上吃了一痛,立即清醒不少,他被按在地上没法动,眼角瞥到游柏安也被按在柱子上,假装害怕地喊:“饶命饶命,小心刀子不要切到我!游柏安!游柏安!钱和卡不是都在你身上吗?快快快,都给两位好汉爷!”
游柏安会意,佯装哭惨:“不行啊,刚领的奖金,刚买的手表,这么多钱全给他们,我们这个月吃什么啊?”
按住田野的毛贼一听有不少钱,扭头看那边的动静,见游柏安挣扎,起身欲上前帮忙,田野趁势一个挺身,脑袋重重撞在毛贼的下巴上,咔吧一声响,昏暗之中也不知是牙齿飞了就是下巴碎了,毛贼惨叫一声,田野脚下一踹,毛贼平地飞出几步,田野爬起来,一个膝压如泰山加身,顺手缴了他的匕首。
游柏安右肘猛往后一击,身后的毛贼肋间仿佛插入一把钢刀,痛得他后撤一步缩紧了身子,游柏安身手敏捷地转身就是一个飞踢,对方向后跌坐在地,瞬间失去了战斗力,匕首也当啷一声脱手。
游柏安和田野把人扭到公园外的大路边,没一会儿警车就到了,把四人带回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已经后半夜。
田野猿臂轻舒道:“没想到我们两个抓歹徒的,把对方当做歹徒打了一架,刚解除误会,顺手又逮住了真正的歹徒。”
两人相视大笑。睡意全无,田野饶有兴致地说:“走走走,去我那酒吧屋,接着再喝!”
游柏安豪气干云:“喝就喝,怕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