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空一愣,随后莞尔,想必这个女人是饿坏了。
当下不做声,将手里的鱼递给梅霜,又转身走开,不多会的功夫,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又多了几条略大的鱼,还有一些野果。
坐在一棵大树下,架着篝火吃着鲜美的烤鱼片,梅霜觉得这半天的惊吓算是基本能压下去了。
在她吃到第三条鱼的时候,云空还在烤着,而旁边烤好的鱼一口没动。
“你怎么不吃?”梅霜瞧了瞧,“一共八条鱼,我吃四条,你吃四条,这很公平,你怎么还不吃?”
云空淡淡道,“我不饿。”
“......”
爱吃不吃,梅霜将手里的鱼刺一扔,顺手又拿起一条大的,刚塞进嘴里,只听云空轻声道,“方才,对不起......”
梅霜侧目,看这厮假惺惺的模样她就生气,于是没好气问道,“怎么了?”
“真正想杀你的是后来的那些人......”云空拨了拨火堆,一边将剩下的鱼架在火上,一边云淡风轻道。
梅霜愣住,琢磨了一下云空的意思,反问道,“他们不是和你一伙的?”
“是......也不是.......”
对于云空的模棱两可,梅霜再也忍不住,有些火大地将手里的鱼扔到火塘里,溅起的火星吓了云空一跳。
云空好看的眉毛拧起,不解抬眸。
梅霜冷然道,“云空,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你是皇后梅茹的人,在这里遇上你,算我倒霉!先前凭你在大昭寺行宫对我的提醒让我对你放松戒备,如今怪我瞎了眼信了你,落到被人追杀的这步田地......”
云空抿了抿唇角,垂眸下去,没有说话。
梅霜继续道,“自我进宫,梅茹就不遗余力地要置我于死地。说实话,到现在也不明白,梅茹为何如此恨我入骨。若说是为皇后的位子,她也得到了,从此可以母仪天下风光无限,还有什么不满足?可即便我被打入冷宫,受尽折磨,她也不曾放过我......你知道吗?大昭寺里我差点被她毒死,幸好你提醒我小心。其实,就算没有你的那张字条,告诉我‘手足’相残,我也知道是她所为。如今落在你手里,云空,看来你也不打算杀我,我想问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云空只是静静听着,依然烤着剩下的鱼。篝火很旺,不一会,鱼便两面泛着诱人的焦黄色泽,一阵鲜美的香气弥漫开来,惹得梅霜口水直泛滥。
思想斗争了半天,梅霜还是坐了下来,从架子上自行取过一条鱼,又开始吃起来。
忽然间,梅霜想到什么,擦了擦嘴边的油迹问道,“云空,你们的人怎么还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将我偷偷带回去独自邀功?”
“邀功?”云空抬眸摇摇头,说道,“方才我若不拿你当人肉盾牌,他们一定会以为我——护着你。而我的举动让他们相信,你在我手上,他们很放心。”
“什么?”梅霜吃惊地张大嘴巴,刚咬的鱼肉一下掉了出来,“你是说,你把我放你前边替你挡刀是做做样子给你的同伙看的?为的是让你的同伙知道你和我根本没有什么关系?你对我的生死毫不在意?”
云空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梅霜皱起眉头,沉吟了一会,“这是什么道理?”
云空又不作声了。
梅霜试探着问道,“这么说,他们不会追来了?”
云空看看天色,摇摇头,“这说不好......如果没有看到你,他们一定还会再追来......现在,几路人马都在找你,只是看谁的动作快而已。”
梅霜陡然惊悚,手里的鱼一下掉到地上,“那那那怎么办?”
这才离宫几天的时间,就又招来了杀身之祸?
看来,临出宫时,萧洛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宫外必定坎坷,这才说了句“万事当小心”的话。
若知道出宫如此凶险,她干吗整日念叨着出宫?还是呆在宫里的好,至少天下身边总是要安全些。
如今一切都改变不了!
看着梅霜纠结的神色,云空将剩下的鱼收起来,过去牵来马屁,对梅霜道,“走吧......天黑之前我们必须上山......”
“上山?我要去江南!”梅霜斩钉截铁道。
“你的踪迹已然暴露,官府必然在各交通要道设下关卡,你哪儿也去不了。”
“关卡?”梅霜嗤笑,“那是官府给你设的好不好?”
云空不理梅霜的说辞,看看周围,仿若自语,“这个地方,白天看着景色优美,晚上则是另一番景象,觅食吃的野狼常常在此出没......你不走,我可走了......”
当心不甘情不愿的梅霜爬上马背的时候,云空这次坐在了他的后面,“前面坐着舒服点。”
“云空,再信你一次,你若骗我,天打雷劈你!”
话音未落,林间一阵大风刮来,梅霜头上的纶巾顿时被吹落,一头秀发倾泻而下,铺满肩背的同时拂到云空的脸上......
——
林府。
天亮的时候,许大人带领官府的人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
对于今晚精心策划的计划的失利,知府许大人是大发雷霆,先是将开始前去挟持梅霜的属下痛打一顿板子又将后来在小树林里大意失荆州让梅霜跑了的鲁大人骂了个狗血喷头才算是消了火。
消火之后许大人紧急做了一系列部署,例如所有出祁州的道路甭管大道小道一律设关卡,严查来人,只要是男人就一律验明正身,为的就是怕梅霜女扮男装,江边渡口更是严加防范。
我就不信了,这么严密的监控下,你还能插翅膀飞了。
虽然如此部署周密貌似万无一失,但许大人仍然不放心。方才上封来信,问他结果,他是难以启齿,怕的就是没有办好反而办砸了,头上的乌纱不保。
心事重重的许大人如困兽般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叹道,“这就怪了,她一个女流之辈,有多大能量隐藏?林员外,这个地方你最熟悉,你说哪儿会有藏身之处?”
林员外苦笑,祁州这么大,找个人还不是如大海捞针,他哪儿知道啊。
看到在一旁眉头紧锁的林源,许大人眼前一亮,问道,“林源,好歹你和这个林书童相处了这些天,你琢磨一下,她会去哪儿?”
林源老老实实道,“林书童一直说要去江南......”
“江南她是去不了了......”许大人手指轻轻叩着桌子,“你再想想,她有没有说过有别的地方可去?”
“林书童说在这里无亲无故,想来是无地可去。”林源回忆着和梅霜的点点滴滴,眼前尽是梅霜那欢快的笑容。
他简直快愁死了,虽然一直觉得这个林书童有些神秘,但你说这林书童到底犯了什么事值得这么大的官吏亲自过问。
林书童啊,你可是摊上大事了,你到底在哪儿啊!
许大人无计可施,看到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鲁大人,又想起小树林里的几具尸体,不由叹道,这果然不是个容易的差使。
谁能想到这个女人武功盖世,心狠手辣,一个人竟然能将身手不凡的鲁大人和一干人等打得落花流水又成功脱逃呢?
想到这里,他冷冷道,“鲁大人,这可是你大意了。这个女人如此难对付,你竟然不准备周全,贸然行动......”
鲁大人沉思了一会这才道,“自然不是属下邀功,她被人挟持,属下这才投鼠忌器......”
“被人挟持?”许大人一口热茶喷出来,眼珠子瞪地要飞出来,“她不是一个人??那被谁挟持的?”
“一个僧人,而且,他们亦有同党......想来是接应他们的......”
“僧人?!”许大人两眼发直,许久才喃喃道,“连僧人都搅合进来了?......复杂了,这回可TM地复杂了......”
忽而,他眼睛一亮,抚掌大笑,“甚好!甚好!既然是僧人,那可就有迹可寻了......鲁大人,你功劳可不小啊!来人,速告知各寺庙,将可疑僧人给本官找出来......”
——
祁州离京城不过几百里地,西面山脉连绵,有几处则是山势险峻,若说是短暂藏身,确实是个好的去处。
云空不敢耽搁,在路上快马加鞭,赶在落日前来到了山脚下。
梅霜抬头一看,悬崖峭壁,虽说郁郁葱葱,但数十丈高的距离,有的地方寸毛不生,几乎是直上直下,看上去都有些眼晕。
“今晚我们要在这山上过夜?”她仰头看了半天,实在没有看出哪个地方能容身。
云空端详了一下周围的地势,下得马来,又伸手接下梅霜,点点头,“不错,逃避官兵的追捕,这是唯一的去处。”
梅霜一面跟着云空向山上走去,一面不免牢骚满腹,“你到底犯了什么事招得官兵围捕?害我受这连累?若不是你,我此刻早已坐船在去江南的路上了......”
云空只管专心地用木棍拨开山上的草,并不答话。
梅霜甚觉无趣,讥讽道,“你该不会是受皇后梅茹的牵连了吧?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能将皇后接走,云空,你果然是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