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昭寺为太后祈福回来后,后宫的嫔妃们俱没有见到皇后梅茹的影子。
一连几天都去皇后宫里请安都吃了闭门羹,皇后宫里的贴身侍女也不见了影子,只有几个陌生的内侍和宫女,道皇后身体不适,谁也不见。
一时间,后宫嫔妃们议论纷纷,聚在一起的话题就成了纷纷猜测皇后是不是真的得病了。而嫔妃们不乏有精明的,遇着这话题就避开。
这天午后又有嫔妃们在一起议论,恰好辰妃走了过来,手执锦帕掩嘴咳嗽一声,说得意味深长,“这该来的啊,还是要来,命里没有的啊,可千万莫强求,这皇后娘娘便是个例子......”
随后兰花指不客气地指着那些娇艳的嫔妃们,冷笑道,“本宫劝你们,少在一起嚼舌头,当下最要紧的啊,还是皇宠,你们个个在这里说这些个没用的,本宫问你们,本月你们谁让皇上召见过啊......”
嫔妃们顿时哑巴了。
别说这个月了,就是上个月,也不过就是好静的宜婕妤被召见过,而且,只是召见,还不是宠幸。
辰妃一看嫔妃们的怂样,鼻子“哼”了一声,“本宫瞧着你们就闹心,现在不想办法笼络君心,来日有你们哭的时候......”
说罢扬长而去。
辰妃一贯说话飞扬跋扈,别说她们这些位分低的嫔妃,就是皇后她也不放在眼里,挨了训的嫔妃们耷头耷脑地离开了,却没有一个明白辰妃话里的意思。
也有脑子反应快的嫔妃猜到皇后梅茹肯定出事了,中宫有变动,而辰妃的话暗示的恐怕就是这样,只是,到底怎样的变动却都不知道。
——
午后,大秦国皇帝萧洛批完折子又练了会剑之后,去了明太后宫中。
彼时,明太后正坐在宫内院子里修剪花枝,一边修剪一边在和旁边的人说着话。难得的面带微笑,一边修剪一边不时点点头。
等太后身边的人从地上起身的时候,萧洛看清了,正是梅霜,眸子里不觉闪过一丝惊讶。
太后身旁的玉姑姑最先发现了皇上,赶紧行礼的同时轻声禀报“皇上来了”。
明太后抬眸,蹲在地上的梅霜也从花丛缝隙发现了,连忙更加矮身下去装作拣地上的花枝。
今日萧洛穿一袭应季的浅色休闲衣衫,碧玺金冠下显得人少了几分冷漠,多了几分隽逸,就是太后瞧着如此着装的萧洛也是满目赞赏,“皇儿今日倒叫哀家眼前一亮啊......”
萧洛微怔,随即轻咳一声,岔开话题,“母后手里拿的是什么花?”
明太后看看手里拿着的一枝红心白瓣的花儿,抱怨道,“这花名哀家还不知道呢!问了宫中的花匠,只道是那个什么来着?”
明太后思索了一会还是没想起来,叹口气,“唉,人老了,瞧哀家这记性......”
随即问身侧的梅霜,“你给哀家说说,这叫什么来着?”
转眸没看见,目光移向地上,明显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哎,你这孩子,你这是要钻进去啊,这花茎上面都是刺啊,赶紧的出来......”
梅霜无语,明显的太后有意让她在大秦国的皇帝面前多露脸,可是,她本人绝对是无意吸引这个冰冷男人的视线。
方才她从花丛缝隙里瞧见萧洛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躲起来,没想到头向前伸得有点长,想出来的时候头上的发髻正好被花径上面的刺勾住。
玉姑姑瞧见后忙上前准备拨开花枝,却不小心被刺了一下。
恰好萧洛走到跟前,明太后闪开身子,给了儿子一个示意上前帮忙的眼神。
梅霜头发被刺牢牢勾住头发,进退不得,直到看到那一袭浅色金线镶边的衣衫近前,尴尬不已,只能干笑着一边抬手胡乱拨弄着头发,一边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没想到话音未落就倒抽一口凉气,哆嗦着将手指抽回时,仔细一瞧,好家伙,娇嫩的指尖上两根竖刺,甚是扎眼。
看着梅霜抓囧的模样,萧洛唇角不自觉一勾,忍住笑,弯腰下去,伸出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拨开梅霜的头发,只轻轻一拔,那根似钩子般的刺便出来了。
梅霜只觉得头皮有点酥酥痒痒的,随后头顶上一声低沉富有磁性的“好了”的声音让她如获大赦,跟着身子“腾”得一下就站起来了,而后转过身去——
待看清眼前那放大的脸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明净的额头“砰”地撞到眼前九五之尊那线条优美却坚硬不已的下颌上。
猝不及防之下,力度相当猛。
梅霜再次倒抽凉气,龇牙咧嘴抬眸的同时看到了她眼前的男人的下往上一抬不自觉向后一退,浓峰微微蹙了一下。
该死!
此举太失礼太不淑女了!这可是在事事严谨的太后面前,自己竟然对皇上如此大不敬。
梅霜暗暗咒骂自己的同时,迅速反应过来,面红耳赤地慌忙向被自己冲撞的天子道歉,“啊啊,对不起,皇上,没有碰疼你吧?”
说是碰疼皇上,其实自己的额头才疼呢。
萧洛抬手抚抚下巴,别开眼去,淡淡道,“罢了。”
他能说什么呢?刚才被这个冒失的女人猛然一碰,腮帮子都酸了,不过,他感觉自己并没有生气。
明太后目睹这一幕,又看看梅霜红如苹果的尴尬神色和自己儿子平淡无波的面庞,唇角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装作没有看见,转过身去继续修剪她的花枝。
不过是修了几枝后,放下小金剪,问身旁的玉姑姑,“瑾玉,哀家让你去小厨房炖的燕窝好了吗?”
玉姑姑会意,连忙说道,“奴婢这就去瞧瞧......”
玉姑姑走了后,梅霜越发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了,局促不安,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着不舒服,甚至连自己该不该站在这里都产生了疑惑。毕竟,连贴身侍女都被太后支走了,自己这个外人呆在这里算什么。
她忙识趣道,“太后,我——”
明太后瞧出她的心思,没有理她,只是对萧洛道,“皇儿过来,可是有事?”
萧洛收回目光,看了看被太后截住话头粉面涨红的梅霜,这才答道,“太后唤孩儿来,孩儿以为太后有吩咐......”
明太后这才想起什么般,抚掌恍然道,“瞧哀家这记性,方才只顾修剪花儿,却忘了正事。进屋来说吧。”
进屋后明太后自顾坐在榻上,萧洛也坐在榻前,梅霜赶紧有眼力见地替太后和萧洛端上茶盏,这才站到一边。
太后凤眸瞥过低头默默无语的梅霜,问萧洛,“大昭寺的事情查清了?”
一听到大昭寺,梅霜心底莫名“咯噔”一下,难道连太后也知道了大昭寺的诡异之处?
萧洛垂眸喝着茶,神色悠然自得,放下茶盏的时候这才扫了一眼梅霜,“太后何不问问这位‘林雨湘’小姐?她为太后祈福,可谓用心......”
萧洛目光瞥过来的时候,梅霜恰好抬眸,正巧和那目光对上,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深邃不见底的眸子里大有深意。
他说什么?大昭寺的事问她?
她是经历了不错,可是她根本不愿意回忆,就算回忆那得多长的故事;再者,这么大的事情,太后的语气好像也知道这件事,而且太后问的是否“查清了”,什么事情查清了她又怎么会知道?
心里暗忖着,面上还是装聋作哑,可太后真的问她了。
梅霜只能小心问道,“不知道太后想知道什么?”
“你给哀家从头道来就好......”明太后慢悠悠喝着茶漫不经心道。
“从头道来?......”梅霜实在不知道这萧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偏偏让她讲?
可是君命她焉有敢违抗之理,她还是从头讲了一遍,从她进入大昭寺看到佛像那诡异的一幕,到喝汤差点被毒死,到梅茹死了被人救走,她在路上遭遇毒物,再就是夜晚大昭寺抄写经书......
自然,这里面有一些似梦非梦的经历她给省略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明太后半倚靠在榻上微眯了眸子仿佛睡着了,萧洛也面无表情,心不在焉,倒让梅霜觉得自己就像个说书的,而且还是个很失败的说书人。
梅霜口干舌燥了半天,却不见太后有任何动静。
直到她停住半晌,太后才睁开凤眸,掠过梅霜,淡然道,“哀家知道了......不管你过去是左相梅府的霜儿,还是今日的林雨湘,哀家都得提醒你,你的身上有着非同一般的血统,这个你务必要记住!”
非同一般的血统?梅霜心里默念着,却是对太后的提法一头雾水。
不过,太后的话明显的是默认了她自己随口起的名字,这是否也意味着太后已经知道她的前后变化?
“是......”梅霜暗自思忖着,嘴上也答应着。
明太后自然能看出梅霜眸子里的不解,只是,这答案现在显然还不是告诉这个女孩子的时候,有些事情到时候她自然会知道。
明太后的目光停留在梅霜瓷白如玉的面庞上,眸子里闪过一丝恍惚,转眸再看看一旁神色漠然的萧洛,喉间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人算毕竟不如天算,她与自己的儿子难道真的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