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跑出人群,那醉汉要追,却被过往的一辆马车给挡住,耽误一会的功夫,梅霜两个人已经拐出了巷子。
确信后面没有人追了,两个人才停下来,扶着膝盖气喘吁吁交换了一下目光。
茶楼里,梅霜和静慧相对而坐,看得出,静慧也不是有钱之人,梅霜用身上仅有的几两银子叫了几个菜。
静慧倒也没有客气,扶起筷子开始吃饭。
大约都饿坏了,两个人吃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梅霜才开口,“静慧师傅,你怎么在此地呢?”
静慧放下筷子,望着梅霜,淡淡一笑,“我也倒想问问林小姐,你到底姓林还是姓梅呢?”
梅霜愣了一下,也怪不得对方有这个疑惑。
当初在江边误打误撞被静慧所救,她纵然当初没有认出静慧的真实身份,可静慧还是认出了她,只是彼时在对方的眼里,她只不过是“失忆”的梅霜而已。
“我的事,说来话长,你也可以叫我梅霜,但是,我和她还是有区别的......说实在的,对于梅霜小姐之前的事,我一无所知,我睁开眼的时候,我就坐在轿子里准备进宫大婚了......”梅霜简单解释道。
静慧点点头,“是啊,看出来了。若是之前的左相嫡女梅霜,她是不会救我的;而且,在佛堂的时候,她认出我后定会想办法害死我。”
梅霜无语,“呃.....她就那么恨你?”
静慧漆黑的眸子凝视梅霜,目光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她恨的不是我,她恨的是我夺去了她心心想嫁的那个人......”
“夺去?”梅霜问道,“什么意思?”
“既然你不是之前的梅霜,我想我可以和你说说我和皇上的故事......”静慧淡淡道。
“等等,”梅霜打断静慧的话,“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吧?这个......惜若小姐你怎么从佛堂里出来了?呃,那个,皇上没去找你吗?”
静慧闻言垂眸,心底一颤,果然是她的所为。
可这句话还是让她的心底如同被刀割一般,皇上去找她了,可是,他们之间还是当初的那份感情吗?为什么他站在她的跟前,她却觉得疏离了许多?那种疏离,只可意会......
她抬起眸子的时候,眼底竟然升起淡淡的薄雾,梅霜看得不解。
“你为什么让皇上去找我?你不是喜欢皇上吗?”静慧竭力压下心底的酸楚,问道。
为什么?梅霜愣愣间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的一刻将楚惜若的行踪写了下来,搁在那个包袱里,和湛泸剑放在一起。
想了想,她淡淡道,“喜欢皇上的是之前的梅霜,而我,觉得你更适合和皇上在一起......说实在的,因为梅霜之前硬是拆散了你和皇上,我没少跟着受罪......之前我觉得活不成了,所以不如顺水推舟做个好事,成全你和皇上......”
望着梅霜明净的脸庞,楚惜若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有些凄清,语气也有些冷了下来,“你以为让皇上去找我就能成全我和皇上吗?”
“......”
梅霜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她的神色和她的话语貌似都对自己的成人之美的作为并没有什么好感。
虽然心里诸多疑问,但看楚惜若目前的状况,若是真的如自己所愿成人之美,她此刻怕是早就和萧洛双宿双飞,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吃完饭,付了银子,楚惜若对梅霜道,“祁州郊外有座尼姑庵,很早之前我就来这里烧过香拜过佛,那里的住持是我娘的故交,我要过去,如果你不嫌弃,我们一起去看看,也可以在路上说说话......”
梅霜自然是正中下怀,一来的确是身上的银子告罄,二来楚惜若的言行总让她感到奇怪,聊聊自然可以解惑。
两个人一路走到郊外,到那里已经是暮色来临。
一座土山的半山腰果然有座寺庙,在落日里显得孤寂冷清。
来到寺庙前,隐约可见一块“承恩寺”的牌匾,历经岁月,看上去陈旧不堪,可是,寺庙前却是打扫地干干净净。
楚惜若上前轻轻叩门。
不一会,门开了,出来一个年龄不大、着灰色僧衣的小尼姑,见到楚惜若的时候,有些奇怪,“请问你找谁?”
楚惜若双手合十,轻声道,“静慧求见住持。”
见是同门中人,那小尼姑很快去禀报,少许功夫,一个面目慈祥略显富态的中年尼姑出来,见到静慧的时候,上下打量了好一会,才不敢置信道,“阿弥陀佛,天哪,这不是惜若小姐吗?你、你怎的?”
楚惜若点点头,“见过住持,我现在法号静慧,来到此处,恳请住持收留。”
住持忙点头,看到旁边着男装的梅霜,警惕道,“静慧我们收下了,只是寺里从未有男子,还请这位施主——”
“住持,这位是我的朋友,她是个女子,为行走女扮男装而已。”
“哦......那快进来说话。”住持连忙将她们引进寺庙。
寺庙并不大,陈设亦是简陋,里面种着的几株桃树已然冒出花蕾,为这个陈旧的寺庙增添了几许春色。
几个人在那并不宽敞的西厢房坐下后,梅霜打量着四周,只觉得处处透着干净,心里也莫名有了一丝踏实的感觉。
住持和蔼地问楚惜若,“这有些日子没见了,不知道你的母亲可好?”
其实,楚惜若现在的状况她心里明镜似的,若不是家里有重大变故,出生在富贵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去当尼姑?
提起家里的遭遇,楚惜若心里酸楚,强忍着泪轻轻答道,“家母已经故去了......”
住持虽然惊讶,但修行之人到底是看淡了生死,只轻轻念了一会“阿弥陀佛”之后便问道,“你原来在哪个寺里修行?看你还是带发修行,是不是还有未了的尘愿?”
楚惜若起身,在主场面前跪下,郑重叩头后说道,“静慧原先遵照太后旨意在一偏远佛堂带发修行,如今太后恩准我出来,我便投奔住持来了。静慧并无未了的尘愿,只想此生常伴青灯古佛,了却残生,恳求住持可怜静慧......”
住持微微皱起眉头,又看看旁边的梅霜,暗暗摇头,“静慧,你先起来。”
随即,她吩咐外边站着的小尼姑,“先扶静慧去休息,我有话要和这位施主说。”
楚惜若疑惑地看看住持,见住持神色严肃,梅霜也是懵懂不知所以然,心说这住持和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有什么好说的?
楚惜若出去了,住持望着梅霜,和善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那丝复杂很快被她消失在她含笑的唇角,“请问施主尊姓大名?”
“呃?”梅霜被冷不丁这么一问,突然不知道该报自己的哪个大名为好,梅霜、林雨湘还有在江南用的沈素君,想了想,她说道,“林雨湘。”
“哦?”住持闻言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出乎意料的失望,“施主年纪多大?家住何方?”
“呃......这个......”梅霜耸耸肩,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想到对方可能是慎重起见免得收留来历不明的人,于是理解道,“大师,我和惜若小姐是故友,年龄嘛,也差不多,双十年华了......”
住持点点头,知道眼前的女孩子警惕性也很高,不愿意多说,也不勉强,既然和楚惜若是故友,问她也一样,于是她换了个话题。
“施主,我发现你眉间有些青色,是不是受过伤?”
梅霜有些惊悚,这还是个高人哪,居然都能看出我受过伤?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她点点头,“大师说的对,我是受过伤,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住持眉毛一挑,“若我没有猜错,你的伤看似好了,实则已经伤至内里,你时常会有头痛头晕甚至心悸的毛病是吗?”
一听这个,梅霜算彻底服了,满脸都是膜拜表情,“大师果然神目,我确实是有这个毛病。只是断断续续的,倒也不是要命的大病,故而没有放在心上......”
住持点点头,“看出来了,你是个心胸宽大之人,想必经历也不少,若是愿意听我一言,就踏实住下。或许对你有好处,时间不早了,你也先休息吧......”
梅霜一听,求之不得,遂拜过住持后随小尼姑住进另外的厢房。
——
夜晚,天边弯月如钩,倒挂于天际。
山间空气清冷,却是安静,很适合隐居。
连日来的疲乏让梅霜算是能安稳睡个舒服觉,她用过斋饭后,便上床躺下,被子一盖便去和周公约会去了。
院子里,住持从佛堂里出来,路过梅霜住的厢房,隔着窗户向里看看,月色照在梅霜熟睡的脸庞上,白皙中透着恬静。
住持轻轻叹口气,怔忪了一会,这才进入她的居室。
掩上房门后,她合衣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了无睡意。
白天见到梅霜的情形还在眼前,白皙如瓷般的肌肤,黑白分明的眸子。
她长长叹口气,“像,真是像啊......双十年华,年龄也没有错,唯一的就是她的名字,连惜若也知道她的本名叫‘梅霜’,可她居然称呼自己是林雨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