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女子柔声,忽至而来。
越吟云面色大喜,忙去开门。
余请正端坐饭桌前,看到木屋那细缝一抹月白色,忽然好奇,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迎接来的圣女。
越吟云轻笑:“师父来得好迟呢,我和余请菜都做好了,等师傅你回来。”
女子似是笑了,缓缓走了进来。
见到余请那一眼,她轻轻抿嘴,友好般的笑。
余请似是呆住了,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这,这就是天下第一美女......简直真的太好看了,她忽然觉得用什么美的词语也无法在眼前的女子身上体现了,因为她根本就是美的代名词。
不亏是树灵族圣女,她心中啧啧感慨。
越吟云见余请身子僵直,笑着跑过去拍醒她,余请一个激灵,忙点头:“师父你好,我叫余请。”
越吟云瞪她:“谁是你师父?”
余请哎呀一声,忙改口道:“圣女你好,嘿嘿嘿......”
木瞬轻一笑,柔声道:“你的伤怎么样?”
余请见她关心自己,有种受宠若惊之感,立时摇头:“已经好得非常好了,完全不用你担心。”
越吟云见余请语无伦次,顿时扑哧一笑,道:“你别这样拘谨了,我师父很温柔的。”
余请点点头,忙说好。
三人这才坐下吃饭。
越吟云见余请很不自在,于是好心地给她夹菜,然后问木瞬轻:“师父,你去王宫做什么了?”
话音刚落,屋内忽然变得极为安静。木瞬轻手指停住,一双清澈的眸子像是覆上一层雾色,动人之下是看不透的凄凉,“炽琥族使者来了......”
炽琥族使者来了,是什么目的?余请瞧着越吟云的脸色逐渐煞白,很快也猜到了,便是让他们做出两种选择,要么和亲,要么开始战争。每一条选择无一让树灵族饱受欺凌侮辱,可和亲一事是最完好的方法了。
余请很快出去,让两师徒商量。
她静静地靠在栏杆上,遥望天上明月,明月透彻,可同样叫明月的上古之石会去哪呢?
过了一段时间,余请睡不着,披着一件单衣出来,忽然听到一声长远的叹气,她转身回头。
只见越吟云在她同样的位置中,低低沉吟。月光沉静地照在她身上,竟然变得单薄得如同她身上的单衣,余请触目心惊,呼吸变得沉重。
“你还不睡觉?”
余请凑近,柔声道。
“父王他.......”越吟云顿了顿,她向来不是喜欢苦苦诉求的人,可是沉闷的心压重了她,竟然看到余请,眼眶还是红了一遍,呜咽地说:“父王他选择我去联姻......”
余请听闻手脚骤然变得冰冷,心脏好像骤停,整个身子鸡皮疙瘩粒粒爆出。
越吟云到现在还很压制地哭泣,对于刚刚初见的模样着实换了一个人,如今的她瘦弱,可怜......
余请拉起她的手,道:“我带你去见你父亲。”
“去了又能怎样?”
树灵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安分守己,任何种族也从未入侵过。炽琥族能这么干,也只是想要证明自己族的强大,修罗妖界这六大族中,炽琥族算是最为弱小的,但几百年下来,他们养精蓄锐,有着“百万雄师千里征,风云诈变惟此胜”的风云十骑。
风云十骑一出,可抵千军万马。
因此,其他妖族也比以往要恭敬许多,但炽琥族毕竟也只有风云十骑这样的精兵,还不敢在修罗妖界猖狂,于是将注意放在了窗青山树灵族之中。
越山明不算是个好明君,且手段不算雷厉,若是硬面抨击,两败俱伤也只是概率问题,说不定还打不过炽琥族。
可树灵族向来深藏于深山之中,自得自乐,甚至居民富庶,不用担忧任何温饱问题,与其他种族不甚交往,因此要请求帮忙确实困难,毕竟谁也不想对抗妖族人。
而联姻恰好是折中的好办法,既可以免去战争,又能得益于炽琥族,两全其美的办法之后却是让一个和亲的女子付出半辈子的幸福。
“不,”越吟云急忙甩开,“此事重大,我没有权利拒绝。”
“凭什么其他公主不去,偏偏你去,难道仅仅你是大公主吗!”余请面色平静,可语气却像是带着千斤那般沉重,一个字一个字吐出。
“你有权利,你当然有权利,你只是没有权利选择这个身份,这不是你的错!你难道认为你是大公主,受到百姓惠泽,可是你只是有这个大公主的身份哎,你从小在圣女之地,自己做饭自己铺被打扫,哪里受到树灵族居民的惠泽了?那些人,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明明没有能力去面对,偏偏让一个女人去和亲去联姻,夺走她的未来,她的幸福,还强词夺理地说这是你应该的,这是你需要做的,明明这是他们的错,你何错之有?”余请望着她,眼神中透着同情和悲凉,也有很多愤懑。
她眼前的越吟云,是像飞鹰一样翱翔展翅,飞上宽广云霄,做个自由之人,而不是接受无聊的和亲,将自己的下半辈子葬送,做禁锢于深闺的金丝雀!
沉默,只有沉默,越吟云猛然抬起头,昏暗没有灯光,除了一双被月光余光照得有些晶莹,其余什么也看不到。可余请却清楚地看到她内心的炙热,和无比坚信的眼光。
余请望着她,亦如越吟云望着她,两人彼此带着信任。
一个女子在屋内静静地看着两个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木瞬轻前去觐见越山明。
越山明也想到了办法,选择让越吟云去。
木瞬轻自然不答应,厉声喝道:“你这个懦夫,居然让女儿去修罗边界!你这不是送她入虎口。”
越山明面无表情,旁边的侍女们纷纷后退,她们面色惊慌,想象不到沉稳的圣女也会怒气骂人。骂的还是大君。
越山明负手,一颗棋子落于棋盘之上,清清亮亮的,却不带任何感情。
“我这是为她好。”
“为她好便是给她选择一条不归路吗?”木瞬轻凄凉笑着。
越山明瞧着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轻叹道:“吟云是树灵族大公主,她身上的重任是所有树灵族族人的希望,只有她才可以拯救树灵族。”
“拿一个女子拯救,不免太可笑了。”
越山明动了动睫毛,不语不笑不动。
“你负了她的母亲,没有做到一个丈夫的责任,你从来对吟云不管不问,甚至今年她几岁大了也不知道,吟云从小便跟我生活,受到的惠泽从来只有我,而没有你!”木瞬轻最终平缓下来,一字一句对着温雅的君王说道。
越山明道:“阿柠?我是对不起阿柠,但她可曾对得起我?”
木瞬轻道:“你是疑心病太重昏了脑子了。”
越山明笑了,“不,我从来没有。景明亦浓喜欢阿柠,可阿柠对他并无请我也知道的,只是景明亦浓做得太过分了,我将他放入黑曜兽山洞中,隔几天还给他送食物,已是仁至义尽了。”
“那你为什么要将阿柠关入冷宫?”
“因为萧野舒要害她,阿柠只是个毫无背景的人族人,她待在这里只会受到萧野舒的毒害,我这是为她保命。”
“那你为何不将她送出去,让她回到人族。”
越山明长叹,眸子忽然变得晶莹。
“因为她不愿回去。”淡淡的话平平无奇,却让木瞬轻身子稍稍一抖。
“你也应该猜得出来,我不去管吟云,也是为了躲避萧野舒的耳目,没有多年的陪伴,我确实对吟云没有过多的父女情感,可她终究是我的女儿。”
中年男人讲述着年轻时的萌动,“阿柠确实没有树灵族任何女子好看,但我偏偏喜欢,喜欢她的笑,她的温柔。可是时间很快,人也会变的,我自诩是个会变心的男人,在以前我或许会爱一个人一生一世,或许会对权利王位嗤之以鼻,但是你不知道你一旦拥有后便不想离开,便想拥有更多,我当了储君,便想着要当比储君更大的位置,那就是大君,别提什么情情爱爱了,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君王怎么可能会一生只喜欢一个人呢,我喜欢她,现在不喜欢了,就好像我喜欢过你却又不喜欢了。这很正常的。”
木瞬轻听他忽然讲到自己,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心里也是静静的。
“我不是劝你,只是想跟你说一旦大王子翀棉上位,吟云不可能会在窗青山生活,她这副性子去了人族怎么能融得进去呢,嫁人最好了,况且对方还是炽琥族的王子,到时候她便是王妃,身份高贵谁还敢欺负她呢。”
木瞬轻没有搭话,她现在感到身子像是一块没有人搬得动的大树,牢牢地深根柢固,抬也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