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窗玻璃，女孩妈妈看到李强被几个人围着，神情严肃地给他说着什么，他不时地点头。一会儿，校长出来了，拿着支无线麦克：“孩子，李强老师马上就到了，你冷静点儿，他从后楼上去，你有什么话，慢慢给他说。”
楼上的女孩四处望着，突然向下喊：“不准上来！谁也不准上来！让他站在你那个地方，其他人都滚开！就让他在下面。”
“好，好，好！”校长赶忙答应着，“我们马上都散开，等李老师一到，我们就离开。不过，我告诉我，李老师病得很重，不能用很大的声音说话，让他到你脚下那间教室跟你说话好不好？嗳，他来了，已经往上走了。”
果然，李强出现在女孩脚下的窗口，相邻几个房间里早就有消防武警不时地伸头观看。看到女孩的注意力被吸引开，校长赶紧向她妈妈招手：“快，快，快，进去，进去。”
她紧跑几步，进了教学楼，就要往楼上冲，警察和校长一起拉住了她：“你这会儿不能上去。”
“我是她妈妈——”
“就因为你是她妈妈，才不能上去。她情绪很激动，万一看见或听见你的声音，我们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那——”她哇一声哭出来，“那可怎么办啊？他爸爸昨天出差了，就我自己一个人，这可怎么办啊？她要有个什么好歹，我可怎么办啊？”
“来，你到这边儿来，有个监控器，你能看到上边的情况。”校长征求了警察的同意，把她带到二楼的一间办公室，是学校的监控室。数十个探头，分布在学校的各个角落。他们进去时，屋里的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其中的两个画面。
一个显示着楼上孩子的情形，一个是李强所处位置。
她扑上去，紧盯着孩子。
楼上。
李强正在劝那女生先坐下来，恢复下体力再说。
女孩的哭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诉说，李强等她说了几句后才试着打断她：“老师感冒很厉害，耳朵里一直嗡嗡响，你说的话，我听不太清。你看，我们面对面说话好不好？你说要见我，咱们这样一个楼上一个楼下，怎么算见面呢？”
女孩只是哭。
“那老师这就上来，好不好？有什么话，你当面给老师说。”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女孩说话：“你等着，老师就上来，想说什么，老师都会听的。”
“你一个人上来，其他任何人都不准上来！”女孩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那当然，老师一个人上来，保证是一个人。你坐好，等老师上来。”
一会儿，李强出现在平台上。女生警惕地看着他，看着周围是否有谁试图趁机也跟上来。她已经坐在了女儿墙上，抱着那旗杆，身子微一后仰，就有掉下去的可能。
“好了，我上来了。有什么事，慢慢给老师讲。”李强一边说一边靠近她，直到她喊：“别走了，就站在那儿！”
李强站住：“好，我站在这儿。你不要动！”他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不时要掏出纸巾来擦一下，“说实话，老师有恐高症，你让我过去，我也不敢。”
“李老师！”女生号啕大哭，“他们不放过我，我说不干了，他们不放过我！”
“你慢慢说，他们是谁？要干什么？”李强不易察觉地挪了一小步。
女孩只是哭，摇着头：“我说了，有好些人都会跟着受罪。”
“哦，是这样啊！”李强又蹭前了一点儿，“你吓坏好些人了，知道吗？老师都以为你是因为昨天挨了批评才想不开的。”
“不是的，李老师！对不起！”
“你到我班上时间不长，不过你这么聪明，也该知道老师的为人，有什么事告诉我，我会全力帮你解决。”
“没用，李老师，你帮不了我！”
“哦，有那么难吗？”李强再走近一点儿，用掏纸巾的动作掩饰着，“什么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这世界上没有几个是真正解不开的难题！在你可能千难万难的事，可能说出来，不一定是谁听到了，就能很轻易地帮你解决掉了。咱们班上周搞社调的事不就是这样吗？”
女孩的号啕渐渐转为抽泣。
“如果你愿意，就给老师说说，假如老师也帮不了你，至少你把话说出来了，心理会好受些。你要见老师，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你不想带着秘密走，是不是？”
女孩儿头抵旗杆，一下一下地碰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老师昨天讲的话你还记得吗？”
女孩儿点着头。
“我很想今天再跟你聊聊的，但是身体实在是支持不住了，现在就是勉强支撑着。这样，你下来，坐到底下这个地方，我也可以坐下，咱们再聊好不好？”
“对不起，李老师！”女孩向后看去，教学楼前许多人在向上看着。
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在外面的人却没有听到一次上下课的铃声。
李强又想往前挪，但这次被女孩发现了，她大喊一声：“站住，别动！退回去！往后，退回去！”
“好，好，我退，我退！”李强赶紧后退了几步。
“你们这些人没一个可靠的！”女孩再次激动起来，“发誓互相保密，发誓不向任何人外人说的，可是现在，马上所有的人都要知道了！”
“所以你想以死表示你保密了，表明你是个守信用的可靠的朋友，是吗？”
女孩儿一愣。李强继续说：“死人是最不可靠的！人都死了，还靠什么？对不对？”
“你这个样子，那些人肯定会很高兴。”李强用手撑了下头。
女生下定决心似的：“李老师，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我要做的这件事不对，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了，我死了，所有的事情可能就都结束了！”
“恰恰相反！”李强再次用手压着脑袋，“你的死会引发详尽的调查。现在，我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但如果你死了，不仅是我，所有的人都会知道曾发生过的事情。所以，如果你真是要为别人保密的话，你最好还是活着。如果你憋屈得难受，可以给老师讲，如果你不信任老师，我还可以另外指条路给你。”
“什么？”女孩儿茫然地看过来。
“你可以去做告解！”
“告解？”她喃喃地重复着。
“是的，那是一种宗教形式，就是我们经常在电影里看到的忏悔。”
“忏悔？”
“没错儿。孩子，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是无法明确分辨是非的，有时候，糊涂一点，经常阿Q一点，日子会过得更舒服。这话，我不是作为一个老师，而是作为一个朋友给你说的。”
“那，李老师，我求您一件事行吗？”
“行，你说，只要是老师能办到的。”
“你能抱抱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