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地刚从薄明的晨嫩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在这满是人情味儿的院子里,便飘荡着清朗的笑声。脚边的旺财啃了两根骨头,喵喵叫唤了十三声,门口的栀子花开了七八朵,她站在台阶上伸了伸懒腰,不远处穿着白衣的少年左手插口袋,对她微笑。
死妖孽,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害得她险些被这个笑容耀花了眼。
“还没吃早餐吧?”少年晃了晃右手的袋子,是豆浆和包子。
袁缘面无表情接过早餐,和大家约好七点半在校门口集合,现在已经七点二十分了,学校离家近,两人不疾不徐走过去,袁家小妞一手豆浆一手包子蹦跶在前,唐家少年手插口袋垂着头紧跟在后。
在你确信已经失去一个人之前,你总是相信所有的远离,生疏,淡忘,都只是一种等待。失去么?失去袁缘么?略微抬头,黑眸注视着那个小脑门,唐渊一向淡然理智的脑子嗡嗡嗡的一团糟,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墨黑的眼里浮出一抹视死如归的狠绝,这次,不成功便成仁!
距离还有一百米,老远就能听到校门口那对冤家的吵闹声。
“乐多多,我就算是对牛弹琴我也会挑挑牛!”
“反正对你来说我不是只会吃睡的猪,就是呆笨的牛。”
“呵呵,因为我对你来说不是禽兽就是混蛋!”
“方喻你有病是不是?大老远跑回来就为了找我吵架?!”
“小胖妞,我要吵架绝不会找一个连还嘴都要思考的笨蛋。”
愈走愈近的袁缘噗嗤一笑,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真好,大家都还和以前一样......”
唐渊脚步一顿,还和......以前一样吗?这个大家,也包括他吗?
“就等你俩了,忒能磨蹭,你丫肯定又睡过头了吧?”梁河乔双手叉腰,中气十足的朝姗姗来迟的两人喊到。
袁缘讪笑,不大好意思的挠挠头,她确实是睡过头了,还不是昨晚想到能出去玩太兴奋了嘛。望了望,原本班上四十多号人,今天也就来了半个班不到,多数是之前B班的人。
“不好意思,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唐渊温和出声。
“客气什么呀,你也是为了等这个懒虫。”梁河乔戳了戳袁缘的脑袋。“田思思本来也要来的,听说你这个混世魔王也来,吓得立马挂电话,你看你给人家小姑娘心里留下多大的阴影啊。”
袁缘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来就来呗,我还能揍她啊?”
老同学们纷纷涌来,“你俩还没分手啊!真难得,猿人你算是捡到宝了!”说话的是当年号称袁缘小弟的王岩岩,几个同学陆续凑上来,“唐渊你啊,算是被猿人给攥在手心里了。”大家哄笑。
“真是暴殄天物,唐渊就这么被猿人毁了。”都是老同学,不来虚头巴脑那一套,心里有啥说啥,也不担心对方会不快。
在人前,他永远是那么谦和有礼,善解人意,再加上得天独厚的外形条件,从小到大,学校上下,左邻右舍,都对他有某种偏爱,而在他的光环下生活的她,变得浑身是缺点,她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为什么没有唐渊的一半好?
谁又知道了,唐渊的温和,全都是装出来了。
唐渊在唐家活得太辛苦了,早就习惯了对外人装蒜做作,一副讨人喜欢的礼貌,其实心里不耐烦的要命,所以真的很羡慕袁缘的单纯直白,至少不用那么累,死那么多脑细胞。
“你们都让让,本少爷还没跟我们小圆圆来个相见欢呢。”穿着粉衣的方喻突然窜出来,眉眼十分得意张扬,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她。
袁缘眼疾手快冲着方喻肚子先来了一拳:“你丫还敢出现呢?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一声不吭又回来了,把我当兄弟了吗?”追着打。
方喻一边逃一边求饶:“怎么还这么暴力,唐渊!管管你媳妇儿!艾玛疼,轻点儿!”
“让你乱说话让你乱说话!”袁缘锤他的脑袋锤的更起劲儿了。
一边的乐多多幸灾乐祸:“该!”
一干人等皆是看得乐呵,虽然他们已经没有在一起,可好像从来没有分开过,下课闯祸上课睡觉不过是昨天的事。没有隔阂没有生疏没有淡忘,初中的同学情,是最纯粹的友情了。
“都别闹了别闹了,车来了,上车喽!出发喽!”梁河乔扯着嗓子喊。
“先放你一马。”袁缘把自己的背包扔给方喻,“拿着,给你个机会将功补过。”
“靠,这么沉!你把所有家当都带来了啊?”不过是去隔壁镇住两天,至于吗。
“为了惩罚你的不告而别,我还特意塞了俩板砖呢。”
乐多多也把包扔给方喻,两人携手上了梁河乔让他爸特意准备的旅行车。
“我来吧。”唐渊伸手接过袁缘的包。
“吵架了?”不对劲,很不对劲!小圆圆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正眼看过唐渊。
唐渊颔首,面色看不出有什么古怪。
方喻颇为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难兄难弟啊!
车上,袁缘挑了靠窗的位置,换了以前,坐她身边的一定是唐渊,现下那个属于汤圆的位置被乐多多占了,小胖妞正抱着袁缘的手臂撒娇呢。
“乐多多,你坐后面去,那里给唐渊。”
小胖妞的小脑袋精光一闪,对哦!自己怎么糊里糊涂当了小三呢,松开袁缘的手臂打算换个位置。
“哪也别想去,好好坐着。”小胖妞又被袁缘给揪了回去。
乐多多对站在过道上的唐渊报以无比愧疚的眼神,小汤圆扯了扯嘴角表示没关系。
“我真想敲开你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泥浆!”乐多多为唐渊叫屈不是头一次了。
袁缘打了个哈欠没理她,困死了。
唐渊和方喻就坐在这两人的后面,颇有惺惺相惜的意味,低声询问:“我才走了多久啊,这又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一言难尽。”
“唐渊啊唐渊,你也有今天!这回可轮到我来落井下石了吧?”
唐渊凉凉一瞥:“你敢?我不介意在乐多多那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火上浇油。”
“哟,还有心情威胁我呢,当我不会在袁缘面前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火上浇油是吗?”
“行,你去......哦对了,陆森电话多少来着?”唐渊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方喻求饶......唐渊冷哼,跟他斗?他可没有危险系数达五颗星的情敌(那只猪头同学充其量只占了半颗星,丝毫不构成威胁)
袁缘缩在椅子上,昏昏沉沉,飞驰后退的的景物不停从眼前划过。也不知过了多久,车上叽叽喳喳的聊天声变得含糊不清,眼皮越来越沉,终于睡死过去......
眼看着小脑袋下一秒就要撞上玻璃,唐渊却早一秒把手背贴在玻璃上,温暖的大手掌托住那团茸毛脑袋。软软的,暖暖的,睡梦中的袁姑娘舔了舔唇,睡的更加安心。
两个镇的距离要三小时,唐渊僵着手一托就托了三小时。
看着唐渊冷汗都出来了,方喻唏嘘,“你这是何苦呢?”(人家痛并快乐着咩~~)
小汤圆不发一言转头看风景,即使手都快抽筋了也要表现出绝对的淡定。
“早知道你喜欢她,只是没想到能坚持这么久的一直喜欢她。”
小汤圆转过头来,墨黑的眼眸对上方喻棕色的眼眸,很认真的开口:“喜欢是想靠近,可以不谈付出,只沉浸在甜蜜的设想,那是留给享福的人。”顿了顿,目光落在前座,“爱,是难离开,需要恒久的忍耐和陪伴,是留给能吃苦的人。”
方喻曾认为唐渊的一双眼眸看似无害实则看穿百物,有时会觉得他就是一个世界,就应该那么一个人悠然到老。总觉得他这样的人实在不是小圆圆的良配,现在,他承认他的觉得是错的。
窗外明媚的阳光洒进车内,洒在唐渊僵硬的胳膊上,洒在袁缘红扑扑的脸上。袁姑娘嘟囔着梦话,乐多多凑近一听,笑了。
“汤圆,我还想要,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