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宛青被他们抓回来后依然关在她原先的房间里,唐振远不闻不问,也没骂她也没打她,更没下命令说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处置,抓回来后的半个月都没来看她一眼。
夜半,今晚的月亮好亮,亮的她竟然以为已经是夏天了,树影婆娑,清风荡漾,穿城的车,过马路的夜猫,旋转在路灯下的飞蛾,一切是那么的恬静和谐。
唐宛青挺着肚子在房间逛着,一边抚着肚皮一边哼着歌,是林之音写给她的歌。
忽然间,起风,一会儿,粗大的雨点落下来了,打在玻璃窗上叭叭直响。雨越下越大,唐宛青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天地间像挂着无比宽大的珠帘,迷蒙蒙的一片。心里没来由的感到有些不安。
门突然被打开,唐宇豪迈着醉步走了过来,脸上发红,一身的酒气,看来喝的不少。泛着想法的双眼让唐宛青一下子白了脸色,她清楚的知道唐宇豪想干什么,她想躲开他,却一下被他抓住,拖到了床上。
“唐宇豪!你疯了!我是你姐姐啊!”
五年前,在唐宇豪十七岁时,二十岁的唐宛青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肤如凝脂,白里透红,温婉如玉,晶莹剔透,比最洁白的羊脂玉还要纯白无暇,比最温和的软玉还要温软晶莹,比最娇美的玫瑰花瓣还要娇嫩鲜艳。
他大概真是色迷心窍了!那时候就试图对她动手动脚,反正这个家没人当她存在,唐宇豪才不怕呢,又一次他抚着她的臀,唐宛青明明吓得嘴都咬出血了还不敢大声张扬,他便更加肆无忌惮,当时被他妈撞见了,一人赏了他们一个耳光,口口声声嚷嚷着唐宛青不要脸,勾引自己的弟弟,他没解释。不过他是不是唐宛青的弟弟这还有待考证,自己母亲有多水性杨花唐宇豪清楚得很,搞不好他压根不姓唐。
眼下,唐宛青因为是孕妇,所以穿的是裙装,这倒便宜了唐宇豪这个禽兽。
“我是你姐姐啊!救命啊救命啊!唐宇豪你禽兽不如!”她尖叫着,寄希望于这个毫无人味的大宅,救救她吧,谁都好,来一个人救救她吧。
唐宇豪甩了她一巴掌,示意她不许出声,“再叫,我让你一尸两命!,老子都没嫌你脏!”
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滞白玉,半遮半掩,唐宛青这个小美女,就连怀孕都这么让人觉得可口。
暴风雨的傍晚,从来不曾这样可怕过,电闪雷鸣,暴雨哗哗像天河决了口子。狂风卷着雨丝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玻璃窗上抽,闪电一亮一亮的,像巨蟒在云层上飞跃,一个暴雷猛地在窗外炸开......
唐宛青被他压在身下,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从前以为人在最绝望的时候会撕心裂肺地恸哭,现在才知道目光空洞的沉默不语才是真的心思。
她很快便晕了过去。
从此一生再无缘日出时分的璀璨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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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唐渊,我不知道我的爸爸是谁,而我的妈妈从没和我说过一句话,她有抑郁症,每次看到我她都会很激动,为了妈妈的健康,姨妈不准我靠近妈妈。
奶妈说我能顺利生下来简直就是奇迹,我却觉得,活在这世界上没有父母的疼爱还不如从没来过呢。
自打我记事以来,我都是跟着姨妈,可我不喜欢她,当然她也不见得喜欢我。
三岁那年我哭着闹着要找妈妈时,这个粉厚如墙的丑八怪姨妈就警告我:“记住,哭,也要找个角落安安静静的哭,别吵到别人。没人疼就自己学着懂事一点,乖。”
没人疼就自己学着懂事一点,我一直活得战战兢兢,清楚明白自己是个不被认可的存在,我必须听话懂事,每走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只有不犯错只有听话只有规规矩矩只有假装天真才不会被赶出唐家,才可以继续陪在妈妈身边,才可以有机会等来爸爸。
这天,那个总是不苟言笑的外公又叫我过去书房找他了,我不知道这个严肃古板的老头喜不喜欢我,反正我不太喜欢他。
“唐渊,你是不是跟老师说你要找爸爸去开家长会?”老头厉声质问。
我咽了咽口水,不说话,老头的胡子气得都飞起来了,看来很生气。我不是怕他哦,真的不是哦,只是目测我打不过他。
“你给我记住,你没有爸爸!”
“我爸爸在月球上!”我忽然打断他,我有爸爸!眼泪也忍不住往下掉,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和长辈说话不好,更加急的啜泣起来,低下头用手背擦眼泪,抽抽噎噎的说:“是奶妈告诉我的,等我长大了,爸爸就会回来接我的,那时候妈妈的病也会好起来的。”
以为免不了一顿斥责,只见老头叫来门外的人,“告诉张妈,让她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我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我是不允许提爸爸的,更不允许渴望亲情的。
等我从老头那出来时,撞上了老巫婆,嗯,就是老头的老婆,我从不喊她外婆,这样一个慈祥温和的称呼她配不上,我更喜欢叫她老巫婆。她又用她一贯的冷嘲热讽来招惹我了:“又被训了吧?野种。”
我直视她的眼睛,毫无畏惧,和笨蛋交手要轻松得多:“你还是管管你儿子吧。”对就是我那个所谓的舅舅,我不过就是调皮在他所有的BYT上猛戳洞洞,没想到不出两个月这个舅舅就多了好多个儿子,一个个女人找上门来,差点把老头气吐血。
后来在我八岁那年,不巧撞见了老巫婆和老头司机在搞暧昧,不要问我为什么懂这么多,天才都是早熟的。然后我“不经意”的把这事告诉了姨妈。
没过几天老巫婆和舅舅,哦不,老头调查过了,这个所谓的舅舅根本不姓唐,两人身无分文都被老头轰出去了。再后来,听说没了唐家撑腰的唐宇豪还敢在外头惹事,不知道惹了何方神圣,被打断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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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宛青的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足足治了十年才好。
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情可以让她为止去死,但只有唐渊,只有唐渊可以让她为了他活着,哪怕活得很艰难。
最终他们在唐宛白的帮助下,躲到了笙镇,这个充满和谐温暖的小镇。不似C市的车水马龙富丽堂皇,却让人心安。唐渊很喜欢这里,只要不是在那里,哪儿都好,只要能和妈妈在一起,哪儿都好。
唐宛青时常怔怔的望着唐渊的眼睛,像是透过他的眼睛找另一个人的影子。偶尔被唐渊缠的心软了,也会和他说些爸爸的事,却从不说他爸爸是谁,他甚至不知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哪一个才是爸爸的姓。不过比起在唐家时所有人的闭口不提,已经让唐渊很满足了。
有那么点念想,就够了。
起码知道,他的爸爸,和妈妈一样是一位出色的音乐家呢。好笑的是,唐渊似乎一点都没遗传到爸爸妈妈的音乐细胞。
这个小镇虽好,可有些人实在是太不懂礼貌了,譬如隔壁家的野丫头袁缘,唐渊一向不喜欢咋咋呼呼的人,可第一次见面这个风风火火的小姑娘就把他压在身下弄得他狼狈不堪。
再譬如班上的小恶霸,仗着块头大就能随便欺负人么?不管怎样他都能忍,反正在唐家那段最难熬的日子他都忍了。可说他是没人要的孩子说他没有爸爸,他就不能忍。
于是他打人了,与其说打人不如说是挨打,身上很疼,妈妈眼底的失望让他连心都疼了。
“唐唐,打人是不对的你知道吗?”
“可他......说我没爸爸......”
唐宛白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可是唐唐,你确实没有爸爸,你只有妈妈。”
“你胡说!我有爸爸!我有!”唐渊推开妈妈,第一次觉得妈妈真坏。
唐宛白坐在地上,泪眼婆娑,艰难晦涩缓缓开口:“妈妈只有唐唐了呀。”
唐渊觉得自己做错事了,明明比谁都清楚妈妈的脆弱,明明比谁都心疼妈妈,可他居然把妈妈推在地上。“妈妈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和别人打架了......没有......没有爸爸也没关系,我有妈妈就够了呀。”
当唐渊用肉纤细的手臂圈着她时,唐宛青的眼底忽然湿了一片,拥紧了眼前的这个人,这是她的孩子,她曾经对他如此恐惧,她从来不曾抱他,从来不曾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当她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严重错误时,却猛然发现她的孩子已经从天真无措变成了沉默乖巧。
是的,她的唐唐曾经如此无措,他时常远远地站在她身后,偷偷地看她,眼神茫然无措,偶尔他会怯生生地叫一声“妈妈......”夹杂了一丝颤音,但那时抑郁症的她从未给过他任何回应,有的只是对他的避之不及。毕竟唐渊的眼睛,像极了他那个爸爸,而她,根本没有颜面面对这双清澈的眼眸。
“唐唐。”她抱紧他,想弥补她已经犯下的错。
“妈妈。”一贯温柔的声音,却不再有颤音,“我会保护你。”
只要,有妈妈就够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