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受伤最严重的冉习习身上,以至于到了医院以后,她被一群医生护士推进急诊室,尹一铭才终于留心到,战行川右手的五根手指指腹上,一层皮都被磨掉了。
他有些不解,不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
“正好身上带着药,坐车的时候,我就把那几片药给碾碎成末,一直握在手心里。没想到,还真的起到了作用,扬了他一脸,争取到了几秒钟的时间。”
战行川稍微解释了一下,尹一铭顿时听懂了。然而,他感到十分震惊,因为想要把普通药片徒手给碾碎,还是需要很大气力的,更何况是在当时那么紧迫的情况下。
“一会儿看完了腿,找护士给你包扎一下,以免感染。”
现在,众人最为担心的,其实是战行川的腿。
原本是快好了的,这下子一来,又要拉长休养期,恐怕还要再坐一两个月的轮椅。想到这里,就连战行川本人都不禁露出苦笑:“看来,我这辈子就是和轮椅有缘。”
说完,他忽然想起来,乔思捷还在等着自己的消息。
战行川马不停蹄,走到一旁去,给他打电话。
听了战行川的描述,乔思捷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但是,很明显,冉习习的病情不容小觑。虽然战行川在电话里只是寥寥数语,但他还是听出来了,情况并不简单。
“我们现在就在同一家医院,过几天等你好一些,你就可以去看她了。”
听出来了乔思捷的担忧,战行川强忍着心头泛起的阵阵酸气,佯装大度地说道。
怎么会听不出他语气里的言不由衷?乔思捷轻笑一声,他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挂断了电话。
半小时以后,详细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冉习习的伤势果然很重,脾脏破裂,肺叶里的大量毛细血管破损,肩胛骨碎了一块,皮肤表面也有大面积的擦伤。其他零零总总的小伤,更是多到数也数不清的地步,假如不是战行川的身份格外特殊,院方可能都会报警,怀疑这是谋杀未遂。
“我有些后悔让你一枪打死罗正良了。我应该也像他说的那样,把他割成一片片的肉卷。”
一想到冉习习现在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战行川觉得罗正良死得太痛快了,一枪爆头,简直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折磨。
可是,假如当时不这么做的话,他和冉习习确实也有危险。
尹一铭默然不语,几秒钟后,他才哑声向战行川道歉:“对不起,战先生,我当时太想解决掉他了。假如我打在其他部位,也是可以给他留一口气的……”
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无心话语给尹一铭带来了压力,战行川连忙解释道:“一铭,我并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再说,当时那种情况,以绝后患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今天多亏了你们,替我谢谢你的老板。改天我做东,一定帮我约到他,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有机会当面感谢他呢。”
尹一铭哈哈一笑:“我们老板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尽力,不过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呢?可能在陪老婆孩子吧,他可是个‘妻管严’呢!”
说完,他马上推着轮椅,催促战行川先去骨科,不能再耽误时间。
“我想等她……”
战行川看着急诊手术室那扇紧闭的房门,有些担忧地说道。
苦笑一声,尹一铭抬起手腕,让他看一眼手表表盘上的时间,劝道:“手术至少也要两个小时以上,这段时间,足够你去做完检查。”
听他这么一说,战行川才没有坚持。
得到消息,容谦和孔妙妙二人匆匆赶来。
孔妙妙一见到腿上重新打起石膏的战行川,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眼泪,等他说完了冉习习现在的情况,她更是止都止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消息能压住吗?”
问的时候,连战行川自己都有些不抱希望了。
这段时间以来,战氏的负面消息实在是太多太多,要是这件事再传出去,恐怕公司形象将会跌至谷底,难以挽回。
容谦亦露出为难的表情:“我暂时还说不好,我试试吧。”
锐新传媒的现任总裁是他的父亲,容谦目前也只是担任总经理一职,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公司的太子爷,未来会接手公司,可毕竟现在也不能做得太过。
战行川点点头:“抱歉,总是要给你制造难题。不管我这边如何,她受伤的消息你一定要帮我压住,我不希望那些记者再去骚扰她和睿睿。”
说罢,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受伤的那条腿上,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医生说,原本骨头已经长得差不多了,再静养一个月左右,就能正常走路。但经过今天的意外,骨缝又有些裂开的趋势,还要重新打石膏固定,一切又回到了老样子。
“你还是先管管你自己吧,反反复复,半年也好不了。”
孔妙妙哽咽着说道,一脸担忧。
“还有,虞幼薇现在每天都去公司,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她。假如她知道了,势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而且,她现在对‘Health Care’这个项目是志在必得,每天早上不是陪这个喝早茶,就是陪那个打高尔夫,要不了多久,我怀疑那几个老家伙就会主动帮她说话,召开第二次高层会议了!”
听了她的话,容谦一把搂住孔妙妙的肩头,轻声劝道:“先不要着急,这些事情缓一缓再说,这几天要让行川好好休息……”
战行川打断他们两个人的对话:“没事,我明天一早正常去公司。只要容谦帮我把媒体那边的消息压住,公司的人绝对不会知道今天的事情。何况,杨国富那边我已经吩咐过了,他们会把罗正良的死处理得妥妥当当,这一点我很放心。”
虽然杨国富的能力有限,但他毕竟不是一个傻子,战行川没有用他的一兵一卒,却给了他一个立功的机会,将这么大的人情送给他,为他接下来的升迁之路垫上了这么一块重要的踏脚石,杨国富当然也要投桃报李,把事情做得漂亮一些。
至于这个案子的报告怎么写,那就是他的事情了,战行川并不担心。
孔妙妙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容谦阻止了她。
“习习的手术什么时候结束?需要我们去准备什么东西吗?要不,我和妙妙去取点东西吧,她这段时间肯定要住在医院里。”
目前这种情况,多说无益,反而徒增烦恼。
想了想,的确如此,战行川也没有跟他们两个人客气,索性让他们先回家里,拿一些换洗衣服之类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别让战睿珏知道真相。
“我只能跟睿睿说,妈妈出差了,就跟上次一样。”
孔妙妙痛苦地叹了一口气,发生这种事,大人孩子都要受罪,最惨的就是战睿珏,他还那么小,大人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无论是好是坏,都不能让他知道。
“我虽然是你哥,但从来没有好好照顾过你,倒是总让你为我承担这些事情。”
战行川低着头,面露愧色。
他的话,令孔妙妙有些吃惊,在她的印象之中,他从来不会向任何人面露惭愧,也从来不会向任何人随便道歉。
也许,他其实也有在慢慢地改变着自己。
容谦和孔妙妙走后不久,做完手术的冉习习也被推进了高级病房,但由于麻醉药效尚未完全消除,她暂时还没有清醒过来。
在战行川的执意要求之下,他们两个人的病房是紧挨着的。
这样一来,他去看她,就会方便一些。
冉习习的检查报告十分详细,摞起来足有半厘米厚,她的身体素质不如战行川,连医生都表示,这次意外会令她元气大伤,即便出院以后,也不宜操劳,需要用两三年的时间去慢慢调养。
听了这些,战行川对罗正良的恨意便又增加了几分。
当晚,杨国富带着两个手下,亲自来到医院探望战行川。
他生怕战行川会对自己秋后算账,全程战战兢兢,表示在阮梵的别墅中发现了一些东西,可能会有用,所以特地送过来。
东西不多,两部款式有些旧的手机,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装了一些票据。乍一看,这些都没什么特别的,战行川看了一眼就随手丢在一旁。不过,真正吸引他的,则是一个小小的密码锁箱,不太大,大概只有十几英寸。
“就这些了,别墅里面很空,我派人都搜查了一遍。”
见战行川不说话,杨国富带着几分讨好的口气主动说道。
“今天的事情,我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样的话,我一定会很高兴的,杨局长。”
沉默了片刻,战行川抬起头来,别有深意地改变了自己对杨国富的称呼,也算是和他达成了某种契约。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杨国富的圆脸立即笑得如同一朵绽开的花。
“当然,当然!我知道分寸,今天的报告,是我亲自写的!”
听他这么说,战行川终于放心了,罗正良知道了太多秘密,他死了也好。
只是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