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察石家奴和金十三看女真大军压到了第二道营寨前面,以为大势已定。蒲察石家奴用手指着那个冲在最前面的女真将领,笑着说道,“你看舍扎猛安如何?”
金十三点了点头,“攻掠如火,的确不愧我大金好男儿。”
猛安舍扎手提开山大斧,身披三层重甲,几乎就像一座人形坦克。没有一个太行好汉可以挡住他。董先和他交手数合,虽然占了一点上风,却也击不倒他。等到舍扎的十几个亲军一拥而上,击退董先,猛安舍扎斧下再无一合之将。
一连砍翻十几个太行好汉之后,几十个女真兵来到了营寨前面。舍扎大斧狂劈,只用了三下,就把营寨劈开了一个缺口。在金兵的齐声欢呼中,舍扎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鲜血,用斧头指着太行义军的最后一道营墙,大声说道,“孩儿们,且随我上前,一鼓作气,击溃这帮草寇。”
“金狗休得狂妄!俺牛皋来也。”
舍扎话音刚落,就见黑盔黑甲的牛皋领着八百披甲壮士从第三道营墙后杀了出来。这八百壮士明显地和其他太行义军不同。他们各自手持长枪,排成齐整的阵势,如墙而近,绝无逞勇上前脱离战阵的好汉。这就是牛皋董先的杀手锏。他们用了月余时间,在上万草寇中训出了八百壮士。
这八百壮士和其他义军不同,别的义军只能吃粥咽菜,勉强填饱肚子。八百壮士每天至少能吃一顿肉。就这一点伙食的差距,让八百壮士每天都是玩命训练。
精锐就是精锐,浑身的精气神就是不一样。和女真军短兵相接的一刹那,就止住了女真军不断向前的攻势。女真兵手中武器繁杂,八百壮士则是人手一根长枪。他们在高台鼓点的指挥下,一齐出枪,一齐收枪,形成了很强的节奏感。
这是杀戮的节奏。
很多自恃勇猛的女真兵和八百壮士刚一接触,就被乱枪戳翻。这些女真兵不知道,大宋步兵的长枪阵训练好了,根本就是勇猛之士的克星。正如发明长枪阵的曹彬大将所言,“此阵若成,世上再无关张之将。”
当然,牛皋这八百壮士如今只有枪阵之形,离练成还差得远。也许护民军的枪阵已经接近练成了。
舍扎一看自己的军队竟被杀得有后退之势,当即从背上摘下长弓,弓弦声响,一连十箭射出,射翻了十个太行壮士。枪阵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但这一个缺口就够了。舍扎扔下弓箭,领着数十个亲兵闪电般拥入缺口。
长枪兵最怕近身之战,一旦被敌方猛将贴身而搏,长枪兵就会损失惨重。这次也一样。舍扎怪吼连连,开山斧每次劈下,都会有一颗大好头颅飞起来。
正砍得高兴,忽然两根铁锏十字交叉,挡住了舍扎的开山斧,正是牛皋到了。
斧锏相交的一刹那,舍扎感到虎口一阵发麻,心中暗惊,这黑厮好大的气力。舍扎素有伏虎之名,如今碰到强手,不由更是兴奋,大斧高举,再次向牛皋头上劈来。
牛皋刚才试出了舍扎的力气,这次只用右手铁锏挡住舍扎的斧头,左手铁锏流星赶月,直捣舍扎胸口。数十斤重的铁锏,重力加速度,嘭地一声,砸在躲闪不及的舍扎身上。
哪怕披了三层重甲,舍扎仍然清晰地听见了身上骨头的断裂声。舍扎不由手一软,大斧脱手而出。牛皋再次怪喝一声,收回左手锏,右手锏跟上,一锏砸在舍扎的左肩,当即把舍扎打翻在地。
倒在地上的舍扎虽然身负重伤,依然未死,挣扎着想从地上起来,就见一双裹着铁皮的大靴子从高处落下,一脚踩在舍扎的胸口,一脚跺在舍扎的脸上。
踩在脸上的那一脚还特意拧了一下,把舍扎的整个脸都拧烂了。碰见这么狠的家伙,舍扎只能死了。
踩死舍扎之后,牛皋同样连声大吼,两根铁锏上下翻飞,很快就把突入枪阵的舍扎亲兵逐出枪阵。舍扎亲兵因为折了猛安,就是活着回去,也要军法处事。所以他们也和牛皋拼上了。
但牛皋却不是一个人和他们拼。牛皋左右有一个无坚不摧的枪阵。枪尖吞吐中,舍扎亲兵很快折损殆尽。杀了金兵主将,太行壮士更是士气如虹,一鼓作气,把来袭金兵击退数百步,重新站在了第一道残破不堪的营墙后面。
蒲察石家奴和金十三没想到太行草寇中竟然还藏了八百训练有素的精兵,一个不慎,就被他们夺回了两道营墙。虽然第一道营墙已经不复存在,但太行义军的士气明显被这次胜利提升了不少。整个大营里都是欢呼之声。
牛皋意气风发地望着对面士气低落的金军,大声说道,“金狗精兵也不过如此。弟兄们,再加把劲。打败了金狗,人人有马骑,人人有肉吃。”
董先拄着血淋淋的长刀,站在牛皋身边,高兴地说道,“老牛,这次咱们可是给太行好汉挣了口气啊。面对面,硬碰硬地干翻了金军,太行好汉头一遭。”
牛皋哈哈大笑。“老董,咱们这次下山算是下对了。”
蒲察石家奴黑着脸,提着弯刀,一连砍翻了十几个最早退回来的金兵,高声骂道,“一群怕死的奴才!你们身后还有数千大军,再坚持一下,援军就上去了,干嘛像胆小的辽狗宋猪一样抱头鼠窜。我饶得你们,我手中的刀饶不得你们。”
发泄完心中怒火之后,蒲察石家奴看着金十三,不悦地说道,“老十三,都说你足智多谋,难道对这个营寨无计可施了吗?”
金十三微微一笑。“蒲察将军,此时短兵相接,计谋派不上用场。狭路相逢,惟勇者胜。我看这几百壮士肯定是太行草寇最后的精锐了。还请蒲察将军再派五百精锐。打败了这几百壮士,太行草寇再无回天之力。”
蒲察石家奴点点头,表示同意金十三的看法。其实蒲察石家奴何尝不知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只是支援相州的五千骑军如今只剩下四千了。这让蒲察石家奴内心除了压不住的火气,还有一丝后怕。如果自己不是带了五千精骑,而是只带一千精骑过来,估计现在全军覆没的就是女真军了。
金十三的先见之明反而让蒲察石家奴有点妒恨。但金十三身为宗翰亲弟,更是大金国负责中原情报的谍报头子,向来可以和几个勃极烈平起平坐的。蒲察石家奴虽然贵为完颜阿骨打的驸马,但除了冲金十三发两句火之外,也不敢奈何金十三。
金十三虽然比不上大哥宗翰英雄盖世,但也是一等一的女真好汉。他早知蒲察石家奴心胸狭窄,所以也不和他一般计较。毕竟自己只是负责情报的,真正的主将还是蒲察石家奴。
随着蒲察石家奴一声令下,金鼓齐鸣,数百骑军在营墙外面纵横驰骋,把手中铁箭用抛射法射向太行义军。沉重的铁箭头从高空落下,杀伤力极大。太行义军很快伤亡了数十人。但在太行义军弓箭手的反击之下,女真骑军同样落马几十人。
女真军金鼓忽然一变,数百女真骑军齐声大喊,高举兵器,直扑太行义军。第一道营墙根本阻挡不了女真铁骑,太行太军边战边退,很快退入已经修补好的第二道营墙之后。
此时女真营中的鼓声再变,女真骑军忽然左右一分,露出中间的通道。数百身披重甲的女真步兵踏着鼓点,直扑上来。冲在前面的大将头戴铁帽子,一身金光闪闪的西域猴子甲,不是别人,正是女真万户蒲察石家奴。这次攻击蒲察石家奴下了血本,不但从数千人中选出了最精锐的五百老卒,自己还亲自上阵了。
听着让人热血沸腾的金鼓声,许久没有亲自上阵的蒲察石家奴似乎又找回了十几年前大破辽军的威风。他把手中长刀斜指向前,大声吼道,“儿郎们,随我向前。后退者皆斩,家人没为奴。”
五百女真老卒的战斗力远远胜过刚才冲阵的女真兵。差距之大,几乎就是八百壮士和其他太行义军的差距。特别是蒲察石家奴的一百亲兵,几乎是具装的重甲步兵,手持大斧狼牙棒,排阵而前,算得上是刀枪不入。
牛皋董先也看出了这次女真人使出了全力,当即也指挥全军,死守第二道营墙。但战斗力的差距并不是拼命可以弥补的。在蒲察石家奴的亲兵率领下,四百女真老卒攻掠如山,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功夫,用牺牲三十几人的代价攻破了这道营墙。
如果不是牛皋董先亲率八百壮士殿后,估计义军大寨会被女真兵一鼓击破。八百壮士的长枪阵面对蒲察石家奴的一百亲兵,几乎没有用武之地。手中的长枪戳到亲兵的重甲身上,往往会把枪尖折断。而对面亲兵根本不知不觉,依然排步而前。除了几十个特别骁勇的壮士,其他人根本对女真重甲构不成威胁。
牛皋的眼中,已经冒出火来。他手提双锏,走在最后面。蒲察石家奴长刀一指,十几个亲兵扑向牛皋。但牛皋手中的铁锏上下翻飞,不但拦住了女真亲兵的攻击,还放翻了七八个。
牛皋一边拼命,一边哈哈大笑。“痛快,杀得痛快。我牛皋活到今日,总算杀痛快了一次。”
在牛皋豪气干云的笑声中,八百壮士虽然打得吃力,但精神头一直很高,总算没有被蒲察石家奴一举击溃。他们边战边退,总算退回了第三道营墙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