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已被杨幺率领的大军围得水泄不通。襄阳和樊城本是双子城,但张用的兵力太过薄弱,在杨幺领兵杀来时,主动放弃了樊城,把所有的兵屯于襄阳城中,准备依托这座坚城,挡住杨幺的进攻。
张用本以为杨幺的军队多是乌合之众,可是双方一接触开战,张用就大吃一惊。杨幺的军士虽然战斗力比不上张用的军士,但绝对不是乌合之众。至少比一般的宋朝军队要强上一点。
杨幺麾下有五万精锐军士,和张用的万余军卒相比毫不逊色。
襄阳围城的前七天,杨幺可能想一举破城,以便立威,派麾下最得力的大将杨钦领精锐军士直扑襄阳城。
杨幺军队的底子毕竟还是农民军,不善攻坚城,围长沙大半年不能下,便是最有力的证据。但这时的杨幺可是秦桧任命的两湖安抚使,名义上可以节制位于两湖的所有军队。
如今在他麾下的就有王德和郦琼。
王德擅长骑兵作战。郦琼擅长统率步兵。
郦琼此人品性败坏,但无论在打仗上,还是审时度势上,都有一手。
杨幺没降时,郦琼每天想的就是如何干掉杨幺,升官发财。如今杨幺降了,还成了节制他的上司,他每天想的就是如何拍杨幺的马屁,让杨幺替他在朝中美言几句。因为郦琼敏锐地感觉到,杨幺似乎特别受秦桧欣赏。
根据听来的一些江湖传言,郦琼怀疑杨幺很有可能就是九尾狐中的重要头目。不得不说,郦琼的猜测十分准确。杨幺本就是九尾狐中的九大首领之一。
攻打襄阳时,郦琼充当杨钦的辅助。他指挥一万攻城军,推着各种高大的攻城器械靠近城池,有高于城池的攻城楼,攻城车,攻城捶,还有云梯。
在惊天动地的战鼓声中,张用夫妻指挥军队用投石者居高临下地摧毁攻城器械。无奈这次郦琼这次发了狠劲,出动了规模庞大的攻城军。
虽然在靠近城池的路上被摧毁了不少器械,但在两个时辰之后,还是有不少器械靠近了城墙。躲在攻城楼中的宋兵这时反而居高临下的用弓弩射杀城头的护民军。
幸亏郦琼的士兵战斗力太差,偶有一些跳上城墙的,也很快被护民军斩杀殆尽。
郦琼走到杨幺跟前,拱身行礼,“杨安抚使,末将的军兵已经把攻城器械推到了城池边上,可以大举进攻了。末将的士兵战力太差,想攻破襄阳,还是要请杨安抚使的猛将锐卒。”
杨幺用鄙视的眼神看了郦琼一眼,嘴里笑呵呵地说道,“若是能一举攻破襄阳,郦将军当居首功。”
郦琼连道不敢。
杨幺不再理会郦琼,他把目光投到站在身边的杨钦身上。“贤弟,该你出击了。”
杨钦是个身材高大的湖湘汉子,手执双刀,威猛异常。
他干脆利落地喊了一声诺,然后大步走到列好队的军卒面前,厉声喝道,“众将官,随我拿下襄阳城。先登城池者,官升三级,赏银一千两,外加美女十名。”
在这样高额的刺激下,一些悍将锐卒身披重铠,依然健步如飞。
和官军持续一年多的战斗让杨幺麾下的军队自信心大涨,自视为天下雄师,根本不把其他军队放在眼里。
一个身材短粗的悍将嘴里衔着一把刀,在不断弹跳的云梯上,如走平地,以极快的速度闪开了城头抛下的几记石头,然后一下子跳到了城墙之上。
杨幺的军队发出一声欢呼。
一个护民军都头领着十几名长枪兵围杀这名悍卒,却被这名悍卒以一把单刀连杀八人,愣是让城墙占住了脚跟。
有他守住这架云梯,很快就有数十名悍卒也跳上了城墙,和他结成了一个方阵,准备继续沿城墙进击,守住更多的云梯。
城下督战的杨钦得意地一笑。他认识这名悍将,名叫柳老虎,曾在湖湘大山中赤手猎杀猛虎,别看仅仅是一个指挥使,在杨幺的十万大军中,武力绝对可以排在前三名。
既然柳老虎冲上了城墙,襄阳城必成杨幺的囊中之物。
离城二里的杨幺眼力甚好,当然也看见了城上情景。他也认出了攻上城池的正是雷老虎。
杨幺用手指着襄阳城墙,十分得意地说道,“都说张用是岳飞的同门师兄弟,麾下士卒也都是护民精锐。我本以为屡败金狗的护民军有多厉害,如今看来,也是徒有虚名,根本不堪一击啊。”
郦琼笑道,“不是护民军不堪一击,而是杨安抚使的军队太过精锐。我的军队就不是护民军的对手。”
杨幺明知道郦琼是在拍自己的马屁,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声未落,城上战局忽变。一队披着步人甲的护民军,在步兵都头张扬的指挥下,列成严密的阵势,各持战斧,向着柳老虎的那队人马进攻。
攻城的人员不可能身披重甲。穿着那么重的步人甲,是根本不可能爬上云梯。
面对这些武装到牙齿,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重装步兵,湖湘悍卒纵然悍不畏死地迎战,也被杀得步步后退。
毕竟这种被应天军器坊改良过的步人甲,防护性能比赵宋的步人甲更好。湖湘悍卒一刀砍过去,连盔甲都砍不穿。而重装步兵一斧砍下,就能够把他们劈成两半。
面对装备上的巨大差异,冲上城头的湖湘悍卒很快就死伤过半。
柳老虎大怒,他冲到重装步兵前面,拿短刀狠狠劈去,凭借自己的天生神力,竟然真的把当面的重装步兵给劈得后退了几步。然而还是没能砍穿步人甲。
柳老虎把手中刀当成暗器,狠狠掷出,刺入一名重装步兵的眼睛。趁势向前,把重装步兵的战斧抢到手中,在手中舞动开来。
这下步人甲也扛不住柳老虎的攻击了。毕竟战斧这样的重兵器,一旦舞动开来,再厚的战甲也扛不住它的攻击。
张扬见柳老虎锐不可当,当即舞动战斧迎了上来。两人转眼间交手数合,张扬步步后退,明显也是拦不住柳老虎。
在柳老虎的带动下,步步后退的湖湘悍卒鼓起余勇,有几个捡起步人甲的战斧,护卫着柳老虎左右,又和重装步兵形成了相持之势。
柳老虎挥动大斧,一个劲地向着张扬猛劈。张扬连挡八斧,手中斧口已被震裂。
柳老虎大喝一声,“给爷爷死来。”大斧猛劈下去,竟把张扬手中兵器打得飞了出去。其他的护民军步兵想要援救,却被湖湘悍卒死死缠住。
柳老虎用嗜血的眼睛盯着张扬,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大斧再度高高扬起。“去死吧!”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记长枪风一般地刺了过来,枪尖直指柳老虎的前胸。
柳老虎用大斧砸开长枪,尚未攻击,那使枪汉子又是接连十几记疾刺,一时间倒把柳老虎逼了个手忙脚乱。
张扬死里逃生,激动地喊道,“堂哥,你来了。”
使枪之人正是张用张莽荡。他没有想到杨幺的农民军进攻如此犀利,不到三个时辰,竟然已经攻上了城头。
若是让杨幺在一天之内拿下有天下重镇之称的襄阳城,那张用也就没脸活下去了。作为岳飞的同门师兄弟,他如果再活着,那就是替随着岳飞崛起已经成为江湖神话的陈广和周侗丢脸。所以张用让一丈青负责指挥全局,自己亲自披甲上了城头。
他也看出来了,柳老虎应该是杨幺军中的有数猛将。只要能够斩杀此人,折了杨幺军的锐气,坚守城池就会容易很多。
张用想法虽好,奈何他的武功还不足以杀死柳老虎。柳老虎摸清了他的枪路之后,挥动战斧,步步向前靠近,试图和张用贴身搏击。
张用使的是长枪,真让柳老虎近了身,肯定抵挡不住。所以他使出了拦字决,把手中大枪舞得风车一般,愣是把柳老虎拦在了八尺之外。
张扬是张用的堂兄弟。这时他已经看出来了,自己的堂哥也不是眼前这个矮壮汉子的对手。想到这里,张扬快速跑向几丈开外的一个弓箭兵都头。这都头名叫郑涛,使用的是威力强大的铁胎弓。
张扬用手指了指柳老虎,然后比出射杀的手势。
郑涛把箭搭到弦上,拉弓如满月,就在射击的那一瞬间,张扬猛然暴喝一声,“堂哥,侧身。”
张用身材高大,柳老虎身材矮小,所以张用的身体反而成了柳老虎的挡箭牌。
面对张扬的示警,张用猛地侧过身子。柳老虎正待闪躲,哪里还来得及。一支强劲的弓箭宛如闪电,直接钉在了他只穿着轻甲的胸口上。
柳老虎的身体一下子呆滞下来。他用手指着面前的张用,很不服气地说,“你用暗箭伤人,太不讲江湖道义。”
“我呸!”张用大骂道,“你们这帮官兵也配提道义二字?真讲道义的话,你们就不会乱杀老百姓乱抢民女了。”
张用拔出腰刀,走到柳老虎跟前,一刀枭首,然后把脑袋高高提起,大声喝道,“我乃护民军张莽荡,哪个不怕死的,上来与我一战。”
一些湖湘悍卒围攻张用,张用左手刀右手枪,转眼间身添数创,但也连杀了七八个人。
没有了柳老虎的牵制,这些湖湘悍卒根本拦不住张莽荡。张用的身先士卒带动了全军士气,护民军一鼓作气,把攻上城楼的湖湘悍卒尽皆斩杀。
这还不算完。张用命令手下士兵,把柳老虎的人高高悬挂在城头的高杆之上。
城下的杨幺军队一见勇猛无敌的柳老虎攻上城头不到一刻钟,竟然连人头都被砍下来了,再也不敢不要命地往上冲了。
杨钦见士气已沮,只好鸣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