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军士虽然被杨再兴的神勇震惊,却也没有一溃而散。毕竟是压着宋人打了一百多年的军队,他们面对宋人的心理优势可不会在短时间内消失。抱犊寨的骑兵杀出来了,左企弓毫不示弱,对鼻涕眼泪一起流的刘麟说了句,“带步兵守住阵脚,让我领骑兵冲杀一阵,我就不信宋人个个都像杨再兴这么神勇。”
二军相隔本就不到二里远,又是骑兵,双方一旦放手冲锋,不过数息之间,双方前军就已撞上。杨再兴冲锋的时候,有意放慢了马速,等到契丹军士杀到面前时,他也不再是单人独骑,而是有了二十几骑护卫的一支骑兵小分队。两军相交,弓弩先行。游牧民族最擅骑射,契丹人当然也不例外。
左企弓特意命令数百擅射者瞄准杨再兴那队骑兵集中射击,试图把杨再兴一举射杀。杨再兴岂能不知弓箭厉害,但他毫无惧色。他身上盔好甲好,不是专用的破甲锥根本伤不了他。只要护着面门就行了。一杆大枪耍得像风车似的,泼水不进,不但护住了自己,连身后的骑兵小分队也遮挡住了不少。
两军相撞的一刹那,双方各有军士落马。但契丹人落马明显更多。现在的契丹军可不是百年前的契丹军了。现在他们只是金人的附属部队。契丹人骁勇善战,向来被金人提防甚紧。兵甲战器皆是金人淘汰下来的。就像左企弓这支七千人的军队,身披铁甲者不过一千有余。其余的多身披皮甲或纸甲。三千黑骑可就不一样了,人身一件猴子甲,手中拿的皆是百炼钢刀。双方短兵相接,契丹人一刀砍下,根本砍不破黑骑身上的铁甲。黑骑一刀砍下,往往能把契丹人连人带刀砍为两段。
再加上还有杨再兴,他领着一支骑兵小队,像快刀切豆腐,直接撞进了契丹军深处。大枪挥动,根本无人可挡。连左企弓自己都有意避开了杨再兴的冲锋之路,何况其他契丹人。
说起来左企弓也是够倒霉的,他避开了杨再兴,却撞上了韩常。他领着十几名契丹铁卫拦住韩常,试图也来个斩将夺旗,重振一下契丹军被杨再兴打下去的锐气。其实左企弓是认识韩常的,韩常还在宗弼手下时,他和左企弓在燕京城内碰过几面。左企弓也听说过韩常骁勇,不过他根本不相信。左企弓认为,天下再骁勇的人,也不可能比杨再兴再骁勇了。他杀不了杨再兴,难道还杀不了韩常吗?
左企弓的认知并没有错,韩常的确不是杨再兴的对手。但他忘了一点,韩常打不过杨再兴,并不代表打不过左企弓。
左企弓大刀舞动,迎上了韩常。
韩常哈哈一笑。“你这个契丹狗,怕了杨将军,来找韩某的麻烦了。”对举着大刀杀过来的左企弓不闻不问,大枪左右连刺,先把跟着左企弓杀到身边的两个契丹铁卫刺于马下。左企弓见韩常如此托大,既喜又恼。他使出全身力气,一记力劈华山,试图把韩常一刀斩为两段。
“给我死来。”
“凭你还杀不了你家韩爷。”
大刀离头不过只有半尺远近时,韩常双手握着大铁枪,横枪一拦。刀枪相撞,左企弓只感双手酸麻,大刀也被磕得反弹上天,差点脱手飞出。韩常眼神一厉,大枪迅即横甩过来。这一枪要是扫中左企弓,绝对会把他的腰杆打断。幸亏左企弓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他直接来了个镫里藏身,身子藏在了马肚子旁边,方才避过韩常要命的大枪。韩常一枪扫空,只是把跟在左企弓身后的铁卫打落几个,不由也有点失落。
左企弓死里逃生,连忙打马冲向旁边,他发誓自己要离韩常和杨再兴远远的,他决定只去欺负那些黑骑小兵了。
主将都没有奋死之气,契丹军士的斗志自然也是一降再降。等到韩常和杨再兴的两支骑军在契丹军中杀了个对穿,从而胜利会师之后,契丹人的军阵已经散乱不堪,不成队列了。
左企弓也是打老了仗的宿将,他好不容易杀出了阵,忽听对面号角声响,打眼一望,却发现抱犊寨的步兵正排成严整的队列杀了过来。
“完了。”左企弓这时已经明白了毕进和杨再兴等人的打算,他们准备把契丹军和刘麟的军队一举全歼。
看看被打得乱七八糟的契丹军,再看看此刻还在不断骚动的刘麟步兵,左企弓不得不承认,这场会战输定了。
左企弓可没有为金人或刘麟奋死作战的打算。他投降金兵,就是为了好好活着。如今看见败局已定,当然也不会再拼杀下去。左企弓命令跟在身边的亲兵吹响牛角号,然后迅速向着抱犊寨的西北方逃了开去。七千契丹人都是骑兵,虽然刚才皮里千户冲阵时折了三四百骑,如今又被斩杀了数百骑,但还有六千余骑兵。这么多骑兵,只要想逃,那是绝对能逃走不少的。
契丹骑兵逃走了,杨再兴和韩常领着三千黑骑衔尾追杀。刚才还人喊马嘶的战场顿时空出了一大片,战场的这边是正在列队前进的八千抱犊寨步兵,战场的这边则是刘麟的三万汉奸军。若是看人数,刘麟自然胜局已定。但若是看现场态势,就知道刘麟的汉奸军根本不堪一击。
左企弓的骑兵溃散的速度远远超过刘麟的想象。看到向着四面八方打马奔逃的契丹骑兵,刘麟的心里就是一凉。契丹人可以逃跑,因为契丹人一人一骑。他的汉奸军可逃不了。除了花和尚李横麾下有一千骑兵,其他的汉奸军全是靠两条腿走路的。完颜宗望虽然送了刘麟八千匹战马,但刘麟手下能骑马的士兵没有那么多。
抱犊寨步兵杀到阵前五百步时,刘麟的步兵军阵已经开始骚乱了。抱犊寨步兵杀到阵前三百步时,刘麟的步兵军阵突然就崩溃了。也不知道是那个小队先逃跑的,反正三万汉奸军,就像被吓坏的猪羊,一下子就逃散了。
看到这种情景,刘麟刚被包扎好的鼻子又被气歪了,眼泪又流了出来,活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大小姐。
李横打马走到刘麟身边,很急切地说道,“大公子,咱们还是迅速撤退吧。今日败局已定,不过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我们会杀掉这个毕矮子。”
刘麟满心不甘。他在太行山中蛰伏了几个月,本以为终于等到了名扬天下的机会。有宗望提供的战马,和左企弓的七千契丹军,再加上一举攻灭了数万之众的五马寨,刘麟小儿可谓志得意满。几个小时前他还在想着自己这次绝对能攻下抱犊寨,席卷真定府,但他做梦也没想到,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引以为援的契丹军士溃散了,在他眼里不堪一击的抱犊寨也杀到了眼前。他真的不甘啊。
看到刘麟还在犹豫,似乎还想用麾下的一千骑兵冲击抱犊寨的步兵军阵,李横连忙又说了一句,“大公子,小心杨矛子杀个回马枪啊。”
听到杨矛子三个字,刘麟满腔的不服不忿顿时全都变成了恐惧。他擦了一把流到脸上的泪水,狠狠地说了一声,“走,咱们转战回太行山。”
刘麟李横率领一千骑军连拼杀一下的勇气都没有,直接拍马逃跑,更是让已经溃散的汉奸军们哭爹喊娘。毕进见敌方败局已定,不再担忧敌方的一千骑军杀个回马枪,大声说,“擂鼓,全军分小队进攻。尽量多抓点汉奸军。咱们真定府正缺苦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