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撒离喝率领二万铁骑离了登封,直扑禹州。可惜刚刚走到神垕镇,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神垕镇上空飘着一面巨大的“董”字大旗。
一万五千盔明甲亮的护民骑军,就在神垕镇西二里的缓坡上摆开了军阵。董先手提大刀,立于坡上,冷冷地俯视着坡下的完颜撒离喝。吉倩手提双锏,花如玉提着花枪,护卫在董先身侧。
完颜撒离喝皱起了眉头。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董先确实是个好对手。护民军所占的土坡,正好是神垕镇西的惟一高地。比土坡更高的是小山,但是金兵冲上小山也没什么用处。因为金兵是骑兵,需要的是可以纵横驰骋的平地。
董先立于土坡之上,一旦进攻,就是居高临下的俯攻。完颜撒离喝对手下的士兵再有信心,也不敢顶着土坡向上仰攻。
因为担心董先借势压下,完颜撒离喝在军队离土坡尚有三里远时,就射住了阵脚。有这段缓冲,如果董先挥军攻下,冲到一半,势能已尽,双方就在同样的条件下交战。在同样的地理条件下交战,大金铁骑还没有怕过什么人来。
命令各大将严阵以待,完颜撒离喝带着数十个亲兵,离了大队,直驶到土坡下数百步,仰首冲着土坡上喊道,“坡上的可是董先董将军?”
董先沉声喝道,“正是你家董爷爷。完颜撒离喝,你没想到你的奇袭之策被我家岳帅识破了吧?你爷爷在神垕镇等了三天了,你竟然今日才到,实在是让人着急。”
完颜撒离喝哈哈大笑,“董将军如此着急,莫非是汴梁西郊之败,尚不能让董将军满意否?请董将军放心,这一仗,我会让董将军败得很满意。”
董先则是嘿嘿冷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完颜撒离喝,当时我军疲惫,你军新锐,让你侥幸获胜。但是这一次,你的大军翻山越岭,兼程而来,我军则屯于郾城,休整月余。如今在神垕镇又休整了三天,如今是你的大军疲惫,我的大军则是养精蓄锐之军。完颜撒离喝,这一次会战,结果肯定和上次相反。”
完颜撒离喝脸色变了一变,董先的话正好击中他的要害。虽然女真大军最耐苦劳。行军十余日,战力根本不会稍减。但董先的护民军战力绝对比汴梁时强了许多。这次大战,绝对是一场苦战。
不想让董先继续出言打击自己信心,完颜撒离喝大声喝道,“董先,你不过是我手下败将,还敢在这里大吹牛皮,真是可笑!”
董先同样怒喝道,“撒离喝狗贼,你可敢与董某放手一战?”
完颜撒离喝见识过董先的骁勇,深知自己不是对手。当即哈哈一笑,“两军对阵,岂是游侠儿单挑?”打马回转本阵,命令万户舍扎台领三千精锐出列,向护民军挑战。
舍扎台四十余岁,女真族人,熟女真出身,曾以皮货商人的身份潜入过中原。此人用兵强悍,视士卒生命如草芥,和完颜撒离喝正好相反。
完颜撒离喝派舍扎台打头阵,正是想用舍扎台的勇悍打胜头一阵。
舍扎台的武器也是两把铁锏,正因如此,他提着铁锏刚一亮相,土坡上的吉倩就已经拍马冲了下去。跟在吉倩身后的,同样也是三千精骑。
舍扎台的骑兵离土坡有二里之遥,当吉倩领兵冲下时,舍扎台只是缓慢前冲。当吉倩的骑兵势能将尽时,女真兵的马速也已经提到了最高。两支军队直接舍弃了弓箭,以双方主将为箭头,六千骑兵直接撞到了一处。一霎时血光四溅,人仰马翻。
“金狗受死!”
吉倩马快,当先冲到舍扎台面前,双锏高高举起,狠狠砸下。舍扎台瞪圆眼睛,怒吼了一声,“开!”双锏交叉,竖于头顶,正好接住吉倩双锏。
一声极为响亮的金铁相撞,两人都感到手腕发麻,这一试,两人力道却是相当。
吉倩一击不中,再次发力,收锏,出锏,又是一锏砸下。舍扎台想不到吉倩比自己还要勇悍,只能咬牙再接一锏。
这一锏,却是舍扎台吃了一点亏,两个虎口全被震裂。要知道两人力气虽然相当,但吉倩铁锏从上砸下,总是占了一点优势。再加上两人用的都是那种实打实的硬兵器,根本没一点卸力之处。有一分力道,就会传到身上一分力道。
吉倩再次怒吼了一声,“给爷爷死来!”左手锏脱手飞出,砸死一名正从舍扎台侧面冲上来的女真亲卫。双手合握右手锏,以比前两锏更猛的力道砸向舍扎台硕大头颅。
向来把敌人打得心胆俱丧的舍扎台这一回真是心胆俱丧了。奈何身后骑兵汹汹,后退不能,只能再次咬牙瞪眼,硬接了吉倩第三锏。
两将交锋,最惧心怯。心一怯,十分的力量使不出七分。舍扎台正是如此。三锏相交,只听一声脆响,两声闷响。原来却是舍扎台手中兵器被吉倩震落在地。
这下舍扎台再也顾不得逞英雄了,面对吉倩凶神般的脸孔,一向不知害怕为何物的舍扎台终于出口喊了一声,“儿郎们救我!”
二个亲兵从舍扎台两侧闪过,各举马刀,劈向吉倩。此时吉倩的亲兵也已经杀到阵前。二杆丈二长枪如出洞毒蛇,直刺入金兵胸甲。
岳飞知道吉倩打仗勇往直前,最爱突入敌阵。但吉倩本身的武艺又不足以让他十荡十决,所以给吉倩配的五十名亲兵都是军中骁健之士,并受过岳飞的亲手指点。所以吉倩的亲兵全是用丈二大枪,使得也是正宗的六合枪法。
不过双方军马都是高速前冲,就这么一耽搁,舍扎台已经拔马从吉倩身边斜着冲了过去。吉倩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举着铁锏直冲入金兵马队。五十名使大枪的亲兵把短枪使得也是犀利无比,牢牢护住吉倩左右。
舍扎台打不过吉倩,却不代表打不过其他的护民军士。他赤手空拳冲进军阵,一个护民骑军跃马扬刀,斜削舍扎台的肩膀,却被舍扎台闪身让过刀锋,劈手把护民军的马刀夺过,顺势一刀,又把这个护民军劈于马下。
一刀在手,舍扎台的胆气又回来了。同样领着自己的亲兵在护民军中左右驰骋。
护民军骁勇敢死,猛打猛拼,女真兵体健力大,马术精湛。双方这一撞上,竟然打了个势均力敌。转眼间厮杀了半个时辰,双方战死者都不下五百余人,竟然没有一方退却。双方将士已经气喘如牛,却依然高呼酣战。女真兵虽然耐力更好,但那是指的能经连月苦战,在短时间的爆发之内,却也不比护民军强上许多。
完颜撒离喝的眉毛皱成了一团。他双目凝望着战场,心中暗道,董先这厮说得果然不假,护民军果然恢复了过来。若是在汴梁西郊,此时的护民军应该已经主动后退。如今这三千护民军竟然没有半点退意。那个姓吉的夯货,听说是岳南蛮的异姓兄弟。此人武艺虽不甚高,但勇悍之处,女真军中,也未必有比得上的。看他举着铁锏,像个疯子一样,猛砸猛杀,竟把面前的金兵打得不敢应战。凡是吉倩战马到处,女真兵不自觉地就让开了一条通道。如今这个疯子正在追着舍扎台打。而这个被自己寄以厚望的舍扎台,竟被打得不敢还手,实在是大丧士气。可是这不正是自己希望的局面吗?不让董先离了土坡,想打败他,可是极为困难。
完颜撒离喝忽然沉声喝道,“鸣金收兵,全军后退。令诸将士盯着我的大旗,不可稍离眼眉。”
女真人撤军的号角一响,完颜撒离喝率领一万多铁骑,拉开了一个数里长的撤军阵势,缓缓向后方退去。舍扎台避开吉倩纠缠,领着还在马上的二千多骑兵脱离了混战,向着完颜撒离喝的大旗追去。
吉倩杀得性起,回首望了一眼土坡上的董先,看到董先的大旗也是向前摇了三摇,一万二千骑兵正从坡上如怒潮一般卷了下来。当即高声叫道,“弟兄们,冲上去,杀光这些金狗。”
二千多杀疲的骑兵跟着吉倩的战马,咬着舍扎台的屁股就追了上去。
“大将军,董先的大军尽数冲下了土坡,向着我们追了过来。”不停地有亲兵冲上来报告董先的大旗所在。
完颜撒离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智珠在握地说道,“不急,让这个姓吉的匹夫再追上几里地。我要让他们想退回这个土坡都不可能。”
董先一面追,一面不停地打量金兵的退军之势。同样心中暗道,“这个啼哭郎君还想用倒卷之势击败我军。嘿嘿,却不知我军还有一支最精锐的军队伏在一侧呢?”
女真军逃离坡地五里之遥,完颜撒离喝大旗忽然向后一指。这一刻展现出了女真兵的高深骑术。他们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转退为进,忽然一下子倒卷过来。拉长数里的军阵从两翼向护民军包抄过来。而完颜撒离喝旗下,则聚齐了二千女真重甲,在完颜撒离喝最得意的副手满虎里万户的率领下,迎着吉倩的二千多骑兵冲了过来。
舍扎台则带着二千多骑兵,迅速地向左侧转移。但吉倩也不是傻子。他这三千骑兵可都是轻骑,和重甲骑兵硬碰硬,那纯粹是找死。所以他也掉转马头,同样向着左侧追了过去。
这一仗,他是吃定舍扎台了。
满虎里见吉倩也让开了去路,脸上露出残酷的笑容。“不识战阵的匹夫!你以为我这二千重甲,只是为了杀你的二千轻骑吗?我是要凿穿你的大阵呀,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