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光金狗!”
郭进手持金光闪闪的熟铜棍,大步向前,冲到军阵之前,铁棍横扫,已经把冲到最前面的金兵百夫长砸于马下,再复一棍,把百夫长打得人头粉碎。
此时另外两个金兵怒喊着冲上。郭进不退反进,大棍后发先至,又打翻两匹战马。
郭进的凶悍吓不退金兵。数百骑金兵汹涌而至。十几骑金兵眼中冒着怒火,一齐冲向这个高大的宋人勇士。不把这个杀神干掉,就别想杀退这些重甲步兵。
穿了三层重甲的身体依然无比灵活,郭进向后一个倒纵,正好退到重甲步兵队中。面对呼啸而来的女真铁骑,郭进的嘴里再次发出了让女真铁骑心寒的命令。
“砍!”
数百柄长刀映着雪亮的日光,向前直劈而下。十几名冲在前面的女真铁骑当即断为两截。哪怕他们用手中的武器遮挡兵器,依然挡不住这势不可挡的刀阵。
女真后方军鼓正急。女真铁骑已经没有了退路。如果不想耻辱地死在督战队的刀下,那就死在护民军的刀下吧。女真兵用女真话高喊着口号,继续一波波地向重甲步兵冲击。
“砍!收!砍!”
郭进的话语里自有一股节奏感,正好契合了重甲步兵的长刀阵。在郭进的怒吼里,重甲步兵缓缓向前,刀光倏起倏落,女真铁骑纷纷落马。
偃月大阵的精要之处,就在于中端的凹处,可以受到两翼弓弩手的支援。如果敌军中路直击,只会把中端击退。可是中端向后退得越多,两翼的弓弩手就会向内侧收缩,弓弩对冲击的敌军就会更有威胁性。两晋之时,牧奴出身的刘裕就是凭借这个偃月大阵,以七千北府兵大破鲜卑族五万骑军。
但是护民军的战力虽然不亚于北府兵,特别是第一师的万余老兵,绝对可以和任何时代的精兵相提并论。但女真铁骑的战斗力绝对不是慕容德的骑军可以相提并论的。
不管郭进如何凶悍,不管两翼的许宣花朝西如何顽强,依然不能阻挡金兵的步步推进。金兵在压缩着偃月阵的弹性空间。一旦把偃月大阵变成一字长蛇阵,也就离把护民军赶下黄河的时间不远了。
从早上杀到下午,从下午杀到晚上。又从晚上杀到深夜。双方各点了数千支火把,把黄河北岸照得犹如白昼。两个民族的勇士,就在熊熊的火光下展开了生死相搏。
这样的厮杀,战局很快就倾斜向金兵一方。并不是金兵战力强大,而是金兵人多。轮番攻击的好处体现了出来。凡是上前攻击的万人队,多是精神抖擞,体力充沛。而护民军这边,先前还可以把二万五千步兵分成三拔,轮番抵抗。随着牺牲人数的增多,三拔换成了两拔,两拔又变成了一拔。当血红的太阳再次从地平线上冒出来的时候,二万五千护民军步兵已经战死了五千多人。伤者又有七千多。能够作战的,不过只剩一万三千疲兵了。
是的,疲兵。一天一夜毫不停歇的战斗,就算是铁人也受不了。阵地上的每一个护民军,都是满脸乌黑,气喘吁吁。至于金兵最想消灭的重甲步兵,由七百之众锐减到四百,几乎折损过半。
向来不知疲惫为何物的郭进终于也累得直不起腰,得心应手的熟铜棍开始变得沉重。但在重甲步兵阵前,金兵的尸体至少堆了一米来厚。郭进一个人,至少杀了百余金兵。
张宪此刻也没有了白面小将的风彩。他身上受创三处,五百骑军仅余二百。半夜时分,张宪就加入了战斗。五百骑军凭借一股锐气杀退了一个金兵万人队。可是在第二个金兵万队的反扑之下,五百骑军伤亡惨重。
“弟兄们,你们怕死吗?”
张宪提着大枪,站在军阵最前头,高声喝道。
“只有战死的护民军,没有怕死的护民军。”一万多护民军齐声应道。
“那好!”张宪厉声喝道,“弟兄们请看,我们战死的兄弟和负伤的兄弟已经到了黄河南岸。我们第一师不会亡。我们以二万多步兵,硬抗十万金兵的壮举必将名扬后世。现在,让我们拿起手中的兵器,迎接金兵的全面冲锋。我们昨天杀了一万金狗,外加二万多汉儿军。今天让我们再杀二万金狗。杀不够两万金狗,咱们就不能死。有信心吗?”
此时偃月大阵已经不复存在。一万多护民军再次组成了严整的步兵方阵,方阵依然死死挡在浮桥前面。花朝西大声说道,“张师长,杀二万金狗怎么够本?咱们至少要杀三万金狗,才好去见先走的弟兄们。大伙说是不是啊?”
“不对不对!”郭进听到这里,把大脑瓜摇得像铜铃似的。“咱们就算是死,也要把这些金狗全部拼光。”
“好一支铁打的护民军!”
看到护民军不但硬是抗住了金兵一天一夜的疯狂进攻,还乘着黎明时分,让轻伤员扶着重伤员,抬着烈士的尸体,渡过了浮桥,哪怕是一心要把护民军消灭的宗翰也不得不佩服。
金十三的眼中也全是敬意。这样的军队,以前天下只有一支,那就是大金铁骑。如今天下又多了一支,那就是护民军。这一战已经别想速胜了。就算把张宪的大军全部留在这边,只要他们毁掉浮桥,就能把二十万大军拦在黄河北岸。想找船渡河,谈何容易!
如今黄河北岸早已渺无人烟。就算能找到一些渔民的小船,对二十万大军来说,也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宗翰希尹金十三萨谋鲁四人从眼前护民军的战力身上,推测黄河南岸的战局也许没有他们想得那么乐观。
完颜宗弼纵然万人之敌,面对如此顽强的护民军,也别想长驱直入。说不定他们顿足在竹芦渡时,宗弼大军已经被曹州守军击退了呢。
虽然都是女真儿郎,可是日益严酷的政治斗争让宗翰和宗望兄弟日益隔膜。就算宗翰再有大局观,此刻他内心深处,竟也盼望着宗弼的东路军被护民军击败。
“张宪已到穷途末路。宗翰勃极烈,下一波进攻,我愿亲自领军突击。”红了眼睛的萨谋鲁主动请战。由不得他不眼红,一天一夜的战斗,他的万人队竟然折了一千五百人。
完颜希尹十分赞成萨谋鲁的意见。“宗翰勃极烈,萨将军言之有理。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如果能在今天消灭掉这些护民军。只要我们能抢过浮桥,就能追上那些伤兵,把他们彻底消灭。”
“大哥,希尹丞相的话有理。护民军已经兵困将乏,我们派最精锐的万人队出击,必可一举奏效。”金十三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护民军。所以他看出了护民军的疲惫程度。
宗翰双目如鹰,在护民军前排军士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停留在紧抿嘴唇的张宪脸上。“张宪可谓名将。听说岳飞不过是个相州泥腿子,怎么会收揽如此多的精兵猛将!噫,那个夯货出阵干什么?”
宗翰嘴里的夯货正是郭进。郭进阵斩百余金兵的勇武早落在宗翰眼里。郭进走出军阵数十步,把熟铜棍狠狠地砸在地上,竟砸进地面半尺来深。郭进虽然松手,熟铜棍依然稳稳地站在地上。
“对面的金狗听了!你家爷爷就是郭进。和你们打了一天一夜,爷爷没过瘾。现在爷爷站在这里,向你们最厉害的将军挑战!任凭你们拿什么武器,老子赤手空拳就能打死你们。听清了吗?爷爷赤手空拳就能打死你们。有没有敢出来接战的?你们大金不是勇士多吗?谁敢上来!”
郭进说到最后四个字,猛然提高了嗓门。
“谁敢上来!”数百重甲步兵看到自家统领竟敢在万军之前独挑金军勇士,更是斗志如潮,齐声怒吼。
“呵呵,没想到张宪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要使用缓兵之计!他以为派出一个夯货来斗将,就能阻止我大军冲锋吗?大帅,不理这个夯货,让我率大军冲上去,把他踏成肉泥。”萨谋鲁生怕宗翰中了激将法,大声说道。
宗翰眯着眼睛打量护民军,突然厉声喝道,“萨谋鲁,你怕了这个夯货吗?派你军中最厉害的勇士,去杀了这个夯货。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再发动进攻。”
萨谋鲁正要抗议,却听金十三说道,“萨将军,你忘了咱们如何在山林中撵狍子了吗?撵他半天撵不上,让狍子休息一会儿,狍子反而起不来了。”
“哦!”
萨谋鲁眼前一亮,当即明白了宗翰的用意。他命令自己的亲卫统领野利台出阵。
“野利台,出阵杀了这个夯货。我赏你三十个美女。”
野利台身高马大,犹如一头人熊。他提着长刀,冲到郭进面前。“南蛮子,提起你的熟铜棍!”
“杀你这条金狗,还用不着老子这根棍子。”郭进双手抱在胸前,极为轻蔑地说道。
“好狂妄的南蛮子!给老子躺下吧!”
野利台不再客气,纵马直冲,借着马势,一刀劈出。这一刀如果劈实了,绝对可以破开郭进的三层重甲。
郭进忽然一侧身,竟然迎着野利台的长刀冲了上去。可是在长刀离他头颅约有一尺远时,郭进的身子忽然矮得贴到了地面,一个虎扑,不但避开了长刀锋芒,而且还拱到了野利台的马肚子下面。野利台大喜,正要纵战马踏死郭进,忽然感觉战马一下离开了地面。低头一瞧,差点吓尿。
原来郭进竟然双手托着马肚子,用肩膀一拱,把这匹战马给扛了起来。郭进吐气发声,把战马扔了出去。马上的野利台正要纵身而起,却被郭进一把拽于马下。不等野利台站起,郭进一脚踩住野利台的左腿,双手扯住野利台的右腿,大吼一声,竟把野利台生生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