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岳飞以一柄断枪,在阵前挑了黑风大王的时候,银术可和金十三全都脸色大变。金十三喃喃说道,“我就知道是这样子的。我早就说过,千万不能和岳飞单挑。千成不能和岳飞单挑。”
“闭嘴!”银术可狠狠地喝住了金十三。“老十三,你给我闭嘴。两军阵前,岂是长吁短叹之时。既然岳飞不可力敌,那就群殴。”
说到这里,银术可自己也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黑风大王之死,我之过也。他向来轻视宋人,总是单骑突阵,这次却碰见了更凶悍的岳飞。黑风一死,他的千人队就没了军胆。绝对挡不住背嵬军的冲击。”
银可术望了身后的三百亲卫一眼,厉声高呼,“儿郎们,对面的宋兵不好惹。但我们是天下最精锐的大金铁骑,我们会消灭挡在我们面前的所有敌人。不管是辽人,还是宋人,注定是我们大金国的奴隶。现在,跟着我,冲上去,击杀岳飞。有信心吗?”
亲卫首领撒里扎大声回道,“杀鸡焉用宰牛刀?大将军且安坐此处,末将请领一百亲卫,去斩下岳飞的头颅。”
望着一脸杀气的撒里扎,银术可捻须笑道,“撒里将军勇气可嘉。不过对面的宋军却不是鸡,而是一只苍鹰。”
撒里扎昂然说道,“就算对面的宋军是龙虎下凡,末将也有降龙伏虎之能。”
“好!”银术可捶了撒里扎的胸膛一拳,高声赞道,“有这样的勇气,有这样的信心,才是我大金精兵。不过这次我亲自上阵。撒里将军,你可不要以为我老了。我银术可还没老。汉人有七十多岁还能上阵的老黄忠。我银术可今年才五十四岁,胯下马,掌中刀,照样可以斩将夺旗。”
说到这里,银术可略显苍老的眼睛忽然变得精光闪闪,好象又回到了年青时代。他紧了一下身上的金盔金甲,这身盔甲是银术可从辽国的一个亲王身上剥下来的,然后望了旁边忧心忡忡的金十三一眼,笑着说道,“老十三,听说你在中原练了一身好武艺,今天也让我见识一下?”
金十三甩了一下头,似乎要把对岳飞的畏惧全部甩出身体,然后握紧手中长刀,长声说道,“敢不奉大将军之命?岳飞虽勇,末将也能和他斗上十几个回合!”
“哈哈哈哈,这才是我大金的亲王。今日一战,就是岳飞授首之时。撒里扎,吹号角,命令拓跋耶乌和刘志远回军,从两翼夹击背嵬军。再命令金舍里率千人队挡住宋军步兵,不许他们和岳飞汇合。如果金舍里敢后退一步,我杀他全家。”
银术可之所以发出这个命令,是因为他不知道金舍里已经壮烈牺牲了。
三千金军绕过岳飞的时候,牛皋董先的圆形大阵尚未布成。眼看拓跋耶乌的千人队杀到眼前,牛皋领着八百壮士就挡在了拓跋耶乌的队伍前面。
这是八百手持长刀重斧的步人甲,牛皋董先手中的杀手锏。他们训练这八百重甲,就是为了和金人的重骑兵硬撼。拓跋耶乌却是打老了仗的金军将领,面对八百严阵以待的重装步兵,他却大旗一摆,从八百步人甲的左侧绕了过去,直接扑向队形有点散乱的董先大军。紧随拓跋耶乌的刘志远也没有硬撼牛皋,同样摆动大旗,从步人甲的右侧绕了过去,以猛虎下山之势,直扑董先大军的右翼。
他们准备以钳形攻势,把董先的步兵撕成两半。牛皋正想让步人甲转向,金舍里的一千金军却对着步人甲冲了上来。牛皋站在队伍最前面,手握双锏,不动如山。金军步兵冲到八十步距离时,牛皋忽然大声喝道,“放弩!”
八百壮士乃是牛皋董先精心训练的重甲步兵,岳飞上山之后,特意给每个壮士都配了一具手弩。这手弩可射一百五十步远,八十步之内,可破骑兵战甲。五十步之内,可破步兵重甲。四百背嵬军本来每人都配了三具手弩,给了八百壮士之后,背嵬军每人也只剩一具手弩。
随着牛皋的喊声,空气中忽然发出了一种细细的风声,数百支钢弩撕裂空气,狠狠地撞在金舍里的先头部队之上。与此同时,金军的弓箭也射了出来。
金舍里是高丽人,因为家族投靠金国很早,自己又英勇善战,才能以一个高丽人的身份,当上了女真兵的千夫长。如今的金舍里虽然可以傲视那些辽儿汉儿的万夫长,但他还想再进一步,当上女真兵的万夫长。金舍里早已想清楚,只要自己当上了万夫长,整个高丽就惟自己家族马首是瞻。到时候废了国王,自家来当高丽之主,岂不快哉!
野心让金舍里打仗更加勇猛。面对严阵以待的重装步兵,金舍里明知硬冲上去,肯定会损失甚大。但损失的都是女真兵,他不会有丝毫心疼。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果能让他金舍里功成,就算枯了整个女真千人队,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他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击破对面的宋军。从银术可和金十三的对话中,金舍里知道这支宋军很能打。但他不在乎。他不认为天下有比金兵更能打的军队。
数百支钢弩给金舍里造成了数十名骑军的伤亡。但金舍里非但没有减速,反而挥舞着高丽人特有的大棒子,厉声高呼,“大金的勇士们,冲上去,杀光这些宋猪。”
双方相隔五十步的时候,牛皋再次发出命令,“全体都有,投标枪!”
短距离之内,投枪的威力绝对不可小视。这一波投击给金军造成了近百人的伤亡。先头部队已经被打得支离破碎。不过冲在最前面的金舍里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受伤。他把手中的高丽棒子舞动得风雨不透,不但拦住了投向他的十几支短枪,还第一个冲到了宋军阵前。
金舍里借着马势,手中的大棒子对着一个宋军壮士就砸了下去。宋军壮士却对砸向自己的大棒子不管不顾,手中的长斧带着风声劈向金舍里坐骑的两条前腿。
金舍里噫了一声,心中暗道,你一个小卒子也想和我金大将军同归于尽,你办得到吗?我先砸烂你的头颅,再挡住你的斧头。
但他的大棒子离宋军壮士尚有一尺远距离,忽然两柄长刀从两侧交叉而出,正好拦住了他的大棒子。
金舍里暗道一声不好,没想到宋军竟然也能配合得如此娴熟。手中的大棒子连忙收回来,堪堪拦住了宋军的大斧。就在这时,两柄长刀直直劈出,试图把金舍里劈成三半。
由一个下贱的高丽人,能够在银术可手下混到千夫长的位置,金舍里的武功确实不是盖的。高丽棒子左一拔,右一拔,轻松拔开了刺向自己的两柄长刀。
此时其他的金军已经和八百步人甲直直撞上。惨烈的厮杀迅速展开。金军借着马势,第一波攻击给步人甲造成了数十伤亡。但冲在最前面的金军多数也是马倒人死。毕竟步人甲手中的长刀重斧可不是拿着玩的。有的步人甲在被战马撞飞的一刹那还把手中的重斧抛出去,砍断金骑的双腿。
牛皋浑身鲜血淋淋,不过没有一滴是自己的。在牛皋的身前,已经倒下了三具金骑,人头马头俱皆破碎。牛皋杀到高兴处,不由地长啸一声,“咱家牛皋是也,金狗且来受死!”
喊声未落,又有两个金骑跃马扬刀,冲着牛皋劈了下来。牛皋眼中厉色一闪,不退反击,高大的身体却像狸猫一样灵活,手中双锏左右一分,两个马头再次訇然破碎。两个金骑身子不自觉地向前跌去,砍向牛皋的长刀自然走空。
牛皋双锏如流星赶月,追着两个金骑的身子打了过去,终于在金骑摔到地上之前,打碎了他们的脑袋。白的红的脑浆再次溅了牛皋一脸一身。
牛皋正要得意地大叫,忽然眼角处看到距自己一丈远的地方,一个手舞大棒子的金狗竟然正在耀武扬威,在金狗面前,三个壮士也都头骨碎裂而死。
牛皋怪叫一声,“金狗休得猖狂。你家牛爷爷特来会你。吃老子一锏。”
重达数十斤的步人甲在牛皋身上轻如稻草,压根没给他的行动造成任何影响,一个箭步,就跳到金舍里面前,左手铁锏搂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金舍里见铁锏来势猛恶,不由大叫了一声,“来得好思米达。”高丽棒子斜着向外一拔,就把牛皋的铁锏拦开。
牛皋不知道思米达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认为不是什么好话,所以也骂了一句,“我去你妈的思米达。”右手铁锏向前一送,直捣金舍里的前胸。
金舍里没想到牛皋的锏法如此灵活,棒子回防不及,连忙侧身一闪。牛皋一锏击空,一步跨了过去,顿时和金舍里来了个面对面,顺势起膝,一膝撞在金舍里的裆部。
这一膝来得好生凶恶,距离两人稍近的军兵都清晰地听见了鸡蛋壳破碎的声音。很多金兵不自觉地夹紧了双腿。金舍里怪叫一声,顿时嘴歪眼斜地跪了下来。
“跪了思米达?跪了也要死。还我三个弟兄的命来。”牛皋可不是善男信女,他不管金舍里是疼跪的,还是吓跪的,直接右手锏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扑的一声,金舍里的脑袋,连同脑袋里藏着的无边野心,全都碎成了一片一片。
不过就算牛皋杀死了金舍里,也没能立即让金兵知难而退。重甲步兵再厉害,在不占地利的平原之上,也只能和骑军杀个平手。哪怕牛皋像杀神一般地左冲右突,金兵依然不顾死活地冲了上来。千夫长已经死了,如果不能击败眼前的宋军,回去也是全体斩首的份儿。
因为缺少了领军人物,金兵的冲杀略显杂乱。正因为如此,牛皋虽然击不退他们,但打得却是颇为轻松。八百步人甲明显占了上风。
不过这个时候,岳飞的四百背嵬军和董先的数千步军,却都陷入了莫大的危机。